找寻高更:法国与太平洋岛国的谜样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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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谜样关系”来形容法国与太平洋岛国关系实在不为过,当高更(Paul Gauguin, 1848—1903)在法属玻里尼西亚(French Polynesia)结束他的余生后,所遗留下来的不仅仅是那名贵的后印象派画风,而是对如“伊甸园”般的太平洋岛国谜样情怀。探讨法国与太平洋岛国关系,最常被问到的一句话便是:
“法国究竟是‘在’(in)太平洋,还是‘属于’(of)太平洋的一部分?”
要回答这个问题前,当然要先观察法国在太平洋上的心态与动态,才能判断法国在太平洋上的定位。
谈到法国与太平洋,很难想像一个欧洲国家会在太平洋拥有那么广大的专属经济海域,这一切要拜过往英国与法国在太平洋上争夺殖民地之赐,法国在太平洋上除了拥有“法属玻里尼西亚”外,另有“法属新克里多尼亚”(French New Caledonia)及“法属瓦利斯及富图纳”(French Wallis and Futuna)两个属地,前两者长期有追求独立的运动,在法国仍不愿“放手”之下,这些岛屿对法国仍存在着政治、军事与经济上的利益。
至于靠近墨西哥的无人岛“克利伯顿岛”(Clipperton Island),过往法国曾在1931年与墨西哥存续仲裁案,此一著名仲裁案最后判决法国胜诉拥有该岛主权,该岛陆地面积仅有1.7平方公里,但主张的专属经济海域却高达43,200平方公里。二战结束后,英国海外殖民地大多独立,太平洋上的岛屿或交由也是从英国独立的新西兰与澳大利亚“托管”至完全独立,但法国却仍掌控这些太平洋上的属地。
集体印象:法国南太核试
1964年,法国在法属玻里尼西亚土阿莫土群岛(Tuamotu Archipelago)的穆鲁罗瓦(Mururoa)岛和方阿陶法(Fangataufa)岛两座岛屿进行200多次核子试爆。1973年,由于新西兰与澳大利亚认为法国在玻里尼西亚地区进行大气层的核子试爆,将影响到南太以及纽澳的环境,于是在1973年向联合国国际法院控诉法国的核试行为违反国际法。不过,法国并不接受国际法院管辖,而在1974年发出声明,表示夏天结束后将不在大气层进行核子试爆,国际法院认为纽澳与法国的争端已不存在,无须再对此诉讼案作出裁定,这就是著名的“核子试爆案”(Nuclear Tests)。
1985年著名的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的彩虹战士号事件(Rainbow Warrior)便在此区域抗议法国核子试爆,当年7月10日停靠在新西兰奥克兰港口时,遭到法国特工安放炸弹袭击而沉没,1989年“彩虹战士二号”下水,1995年,法国又试图在南太恢复核子试爆,于是彩虹战士二号采取行动,阻挠法国的行动。1996年3月,法国签署《南太平洋无核武区条约》(South Pacific Nuclear Free Zone Treaty),同年9月24日则签署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Comprehensive Nuclear Test Ban Treaty, CTBT)。
法国是除了美国以外在南太进行核子试爆次数最多的国家,不同的是,美国核试爆的地点现已独立成为马绍尔群岛,至于法国则维持在海外的属地,迟迟不让这些岛国独立,除了享有这些属地的专属经济区与大陆礁层资源外,军事力量进驻这些属地,这些属地分布在三大洋,法国现今才是名符其实的“日不落国”。
法国与大洋洲峰会
1989年,法国成为“太平洋岛国论坛”(PIF)会后对话伙伴会议,每一年与太平洋岛国领袖们进行会议,但法国派出参加会后对话伙伴会议的并非法国总统或总理,于是,2003年法国开始建构与太平洋岛国之间的高峰会议,并由法国总统亲自出席,会中法国表达将从“南太基金”(South Pacific Fund)中推动环境、气候变迁、渔业监测等。
2003年首届“法国与大洋洲峰会”在法属波里尼西亚大溪地上的首府帕比提召开,席哈克(Jacques Chirac)总统对此相当支持,并规划三年召开一次,但就在2009年第三届峰会轮流至法国太平洋属地召开时,总统萨科奇(Jacques Chirac)则仅派出外交部长与会,有些岛国领导人仍然前往法属新克里多尼亚参加峰会,但也有许多国家仅派出对等的外交部长参与会议。
原定2012年在巴黎召开的第四届会议,却因法国举行选举而延后举行,直至2015年,等于是6年后,欧兰德政府才又将峰会恢复,2017年马克宏当选法国总统后,2018年宣布在2019年年初举行法国与太平洋岛国峰会,但又因故延后至2020年在帕比提举行(下表),此举更让国际社会对法国表达重视太平洋岛国的态度感到怀疑。
不过,法国与太平洋岛国交往讨论的议题,多少也呈现出欧洲联盟在太平洋上的外交政策,那就是迥异于美国川普总统与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的气候变迁议题,由于法国的太平洋属地同样面对全球暖化的威胁,这对太平洋岛国来说,法国与岛国之间是“生命共同体”。
法国经营太平洋之动机
一、政治军事战略动机
当美国推动“重返亚太”或“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时,法国在亚太地区早已有相当势力,无须“重返”,驻扎在太平洋地区的法国军队大致上有2,000多名,这些军事基地设立在法国在太平洋上的三个属地,特别是在法属新克里多尼亚上的诺美亚,当法国保存在太平洋上的这些实力,一方面扩展自身在太平洋上的军事影响力,以利迅速派遣军队介入紧急行动;另一方面也可做为与亚太周边国家进行军事交流的基础。
例如2019年9月20日,日本与法国在法属新克里多尼亚的首府诺美亚举行首届“日法全面性海洋对话会议”(Japan-France Comprehensive Maritime
Dialogue),双方在海洋治理、海洋环境、海上安全、蓝色经济与科学等领域交换意见,并商定未来可能合作机制,提出2019-2023年的日法合作路线图,设定“自由航行与海上安全”、“气候变迁、环境与生物多样性”与“优质基础设施建设”等三个支柱。两国主要合作区域当然以太平洋为主,因此,法国虽为欧洲国家,但在太平洋上有其政治与军事实力存在,使其融入亚太地区合作议题更有基础,日法两国也商定将在2020年于日本举行第二届对话会议,未来在太平洋上可能进行具体的合作计画。
二、战略拒止(Strategic Denial)
由于中国对太平洋岛国事务涉入越来越深,虽然美纽澳等国原本就是太平洋上既有的势力范围,但如果法国撤出在太平洋上的势力范围,中国可能会迅速填补这些区域的政治真空,特别是中国在美拉尼西亚(Melanesia)地区的经营,瓦努阿图以及法属新克里多尼亚这些使用法语的国家或地区,中国积极透过援助次区域集团“美拉尼西亚先锋集团”(MSG),发挥在区域内的影响力,此际,法国如果与澳大利亚、新西兰、美国合作,将提供纽澳更多的注意,因此,法国除了与日本合作外,更可与纽澳在安全、防卫、控制非法捕鱼等领域的合作。从战略拒止的角度来看,法国在太
平洋地区的出现的确对纽澳面对中国势力时的战略拒止有所帮助,不过从历史经验来看,法国涉入反而会引起当地民众的反弹,甚至产生负面的效果。
三、太空战略与商业利益
欧洲联盟成员中,没有其他国家涉入太平洋岛国事务可以超越法国,法国在此区域可以说是代表欧盟执行援助或经济合作政策。法国在玻里尼西亚上的豪岛(Hao Island)兴建机场跑道,目前法国也与美国签约,提供美国太空总署(NASA)紧急着陆点,此外,过去核子试爆地点穆鲁罗瓦岛也成为法国太空事业的据点之一。除了渔业资源外,深海床的矿产也是法国所着眼的,而区域内丰富的镍矿(Nickel)等矿藏,更成为法国不愿放弃这些岛礁的主要理由。
对太平洋岛国来说,法国是殖民势力尚未退却的一方,因此,大多视法国是“在”太平洋,而非“属于”太平洋,因此,对法国来说,最重大的问题不外乎就是这些太平洋属地的独立问题,虽然法国尽量给予高度自治,但顾及到法国的国家利益,涉入亚太重要渠道,在全球竞逐政治与军事影响力,都要在太平洋上维持其原有据点。根据1998年《诺美亚协定》(The Noum?a
Accord),新克里多尼亚可以举行三次独立公投,第一次在2018年举行后失败,虽然投票率高达八成,但约有56.4%的选民选择留在法国,2020年11月又将再次举行独立公投,倘没有办法通过,2022年11月则是最后一次公投。
至于法属玻里尼西亚就没那么“幸运”,仍在高度自治下追求独立公投,不过也有诸多学者提出建议,或许法国未来如果能够仿照美国及新西兰,与太平洋岛国建构“自由联合协定”(the Compact of Free Association, COFA)体系,未尝也不是一条可以相互妥协的方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