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录] Chia-Ming Chen

楼主: vikk33 (陈V)   2023-06-02 10:5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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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腾腾的卫城六月新书上市!
卫城出版社今天出版了提摩希.史奈德的《民族重建:东欧国家克服历史考验的旅程》。
(台湾早该出版了!)
这本书得奖无数,到现在还是了解波兰、乌克兰、立陶宛和白罗斯四个民族/国家的来由
的最好的一本书。
大力推荐大家购买,因为书中有许多值得一再参考的细节。
我为这本书写了导读,这里和大家分享。
那些多么令人伤心的民族主义
陈嘉铭(中央研究员人社中心副研究员)
十六到十八世纪的“波兰立陶宛联邦”是个迷人的政治体系。它是近代欧洲版图最辽阔的
王国,涵盖了今日的立陶宛、波兰、乌克兰和白罗斯,统治和兼容了多种语言、族群和宗
教。它拥有傲人的文明和先进的共和国宪法。
数量庞大的贵族阶级拥有广泛的法典化的政治权利。这些贵族可能来自立陶宛、波兰或者
今天乌克兰的首都基辅,但是他们的共同语言是波兰语。因为波兰语在这个区域被认为是
唯一可以写出优美诗歌、精确法律和哲学语言的文明语言。波立联邦的贵族公民阶级共同
组成了波兰民族(Polish Nation),称呼自己为波兰人。
身为波兰人或者波兰民族,在这块土地上,长久以来指的是贵族、公民和文明的三合一身
分,而不是族群或者语言身分。一位来自立陶宛的贵族,既是立陶宛人也是波兰人。
在近代欧洲,属于什么阶级、信仰什么宗教,比说什么语言、属于什么族群重要许多。一
个小区域常有多种族群混居。多数农民没有清楚的族群身分,说不同语言的人常住在一个
村落,一起长大、一起务农。
但是在一九四○年,这个区域的人们却都接受了“一块土地只属于一个民族,每个人只会
正好属于一个民族”这样的观念。到了一九七○年,只剩下一种现代民族性的概念在波兰
社会运作:
“每个波兰人都必然是波兰公民,都属于波兰族裔,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一位罗马天主教徒
。”
如果现代的波兰人遇到十七世纪的波兰人,必然会对彼此称呼的“波兰人”瞠目以对。为
什么仅仅在一百五十年间,民族这样的身分范畴就发生如此重大的改变?
提摩希‧史奈德(Timothy Snyder)将这本书分成了三个部分,对这个区域提出三个意义
重大的叩问:
“民族是在何时出现?族群清洗为何发生?国家之间的宿怨又要如何化解?”
过去也有历史学家试着回答这些大问题,但是他们宏观叙事,往往缺乏史奈德掌握幽微细
节的历史敏感度。
史奈德提出了三个精彩的论点回应这三个问题:
一、历史案例的具体细节很重要。史奈德常用诗人、英雄、纪念碑、符号、自传、以家族
或者村落为中心的微小历史去论述他的论点。为了解释结果为何发生,无法预期的事件、
政治领袖的人格、政治决策、强权间的竞争和运气等因素都很重要。它们不只和社会及人
口因素一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因为历史偶然性和个人能动性扮演重要的角色,社会科
学家很难用民族主义通则掌握这本书。
阅读书中的英雄常常让人如痴如醉。史奈德的英雄包括了十九世纪上半叶的诗人亚当.密
茨凯维奇(Adam Mickiewicz)。他的作品无比壮阔和深邃,波兰人、立陶宛人和白罗斯
人竞相把他当作自己最伟大的民族诗人。密茨凯维奇就是他们的拜伦和歌德。但是密茨凯
维奇的精神故乡是波立邦联,不是让他陌生的现代波兰、立陶宛或白罗斯。
史奈德的英雄也包括了冷战时期流亡巴黎的波兰知识分子耶日.吉德罗伊奇(Jerzy
Giedroy^。他创办的《文化》(Kultura)杂志,洞烛机先,早在苏联瓦解前四十年就
一点一滴地深刻改变了波兰人对东部边界的看法。他说服波兰人不仅该放弃收复二战失去
的庞大东部领土,而且该支持乌克兰、立陶宛和白罗斯民族独立建国。
二、现代世界的民族认同,主要仰赖历史,而不是仰赖传统或文化。知识菁英对历史的选
择性挪用构成了现代民族的核心。民族主义者虽然重视历史,但他们不是要延续传统生活
方式、文化或者社群在地记忆。
在十九世纪,知识菁英想像出了以语言族裔为基础的现代波兰人、立陶宛人和乌克兰人。
但是波立联邦兼容并蓄的传统和文化,却和这些民族主义格格不入。这些民族主义只能跳
过波立邦联,忽略传统和文化,回到真实性不明的中古世纪,建构自己的民族叙事。一次
大战后,帝俄瓦解,波兰和立陶宛摆脱政治压迫,各自成立民族国家。但是知识精英以语
言和历史想像出来的这些民族,他们之间的政治争议转瞬即带来惨痛的后果。
三、粗暴的政治力量和苦难经验让人民成为民族。知识菁英创造出来的民族历史叙事只是
理念的材料,不一定能驱动平民的民族认同。
在纳粹德国占领期间,纳粹发给每个人身分文件,强制注明了民族身分,平常浑沌的身分
被强暴地区分开来,而且常常张冠李戴。这个区域接下来发生的多次族群清洗或者强制迁
徙,这些文件将决定每个人的生死。
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为了实现乌克兰土地上只有乌克兰人的战略,大规模族群清洗波兰人
。他们掌握每个家族清单,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屠杀,许多村民被斩首、绞杀、剥皮、烧
死或者心脏被挖出。幸存者的记忆留下难以述说的恐惧和伤痛。
波兰也以族群清洗报复,并在二战后展开“维斯瓦行动”,强制乌克兰人迁徙,射杀许多
不配合的乌克兰村民。这块土地上原是各处住着波兰人和乌克兰农民,结果这些从小相处
的邻居玩伴,却成为彼此族群清洗的对象。
如果民族主义的历史只是经过挑选的过去建构的历史,为什么现代民族终究刻进了东欧人
民的内心?史奈德写下了他最尖锐的观察:
“当我们关注个体记忆,就会看见民族记忆中的虚假成分,也会看见这些集体苦难让连贯
一致的民族神话变成无可避免。”
史奈德认为:
“或许没有比同时是施行族群清洗的人和被清洗的人更能将人“民族化”(
nationalizing),他们需要去忘记某些事和记得某些事,需要去悲悼某些事和正当化某
些事。”
既是被害者也是加害者,逼得这块土地的人们不得不去记忆某些事,遗忘某些事,不得不
去主张正当性和悼念某些事,凡此种种让人民终究成为民族。现代民族想像带来解放、疯
狂和苦难,最后也是它帮助人民走过此世最艰难的过程。
尽管过去有过如此深刻的历史伤痛,这些东欧国家彼此却在苏联瓦解后成为十分友好的国
家,它们是怎么办到的呢?
波兰在此扮演了关键角色,我们终于见到吉德罗伊奇四十年来的努力开花结果。
波兰在苏联解体前就先承认立陶宛和乌克兰的独立主权,早在一九九一年就提出以“欧洲
标准”的法律框架处理民族争议,主要诉求包括:承认各国既有疆界、各国给予少数民族
文化权、少数民族的命运是各国内政问题、不以改变边界的方式处理少数民族问题、谈论
外交时不讨论历史。这个框架奠定了今日波兰、乌克兰和立陶宛友好的基础。
史奈德的观察非常犀利:波兰外交主张的创新之处在于它深刻理解民族主义,并将这股力
量导向维持地区稳定的方向。
波兰菁英既要防范自己变成东欧邻居眼中的民族帝国主义,也需要东欧各国一起防范俄罗
斯。他们并不认为可以回避民族问题,但是他们认为只有在解决国界问题之后,各国才有
可能共同面对历史真相和历史正义等困难问题。在波兰菁英眼中,以现有边界为基础的国
家利益,高过于民族利益。着眼未来,在国际现实处境中,东欧各国在国家利益上必须充
分合作。
经历几个世纪的苦难,历经民族主义的救赎和疯狂之后,这块土地开出了回应民族主义的
深刻智慧,十分值得我们认真了解与思索。
4.附注、心得、想法︰
※ 40字心得、备注 ※
大推这句
“或许没有比同时是施行族群清洗的人和被清洗的人更能将人“民族化”(
nationalizing),他们需要去忘记某些事和记得某些事,需要去悲悼某些事和正当化某
些事。”
如果想要正当化党国戒严中华酱缸
想要悲悼两蒋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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