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录] 拉图、施密特与台北双年展的战争和外交

楼主: vikk33 (陈V)   2020-12-07 15:5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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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保罗(Paul Jobin)
今年11月22日,我很荣幸参加2020台北双年展“你我不住在同一星球上”的“外交新碰撞
”开幕研讨会。我参加的那场论坛标题为“如何加入这场外交新碰撞?”,由两位主要策
展人布鲁诺・拉图(Bruno Latour,线上)和马汀.圭纳(Martin Guinard)一起主持。
四个与谈人都是2020台北双年展的顾问,吴玛悧(高雄师范大学教授、2018台北双年展策
展人)、黄建宏(台北艺术大学教授、关渡美术馆馆长)、张君玫(东吴大学社会学系教
授)和我。我用这个机会讨论拉图定义的“气候战争”和“气候外交”概念,同时问他我
之前一直不敢提到的问题:我们真的需要引用施密特(Carl Schmitt)吗?以下是我修改
过的发言逐字稿,以及拉图回应的整理。希望对这个议题有兴趣的朋友们,到北美馆来观
展,一同思考如何面对全球气候危机的巨大挑战。
外交新碰撞与气候战争
保罗:我们今天这一场论坛的提问是:【当我们对于全球气候危机的认知差异很大,即彷
彿“住在不同星球上”时,怎么样加入这场“外交新碰撞”?】我想要提出一个简短的答
案,或者是转换一个角度重新提问,包括重新思考布鲁诺今天的演讲,和他在其他场合讨
论的内容。刚才他提到,外交是在战争之前或战争之后进行的活动,基本上战争中不可能
有外交,换句话说外交是当冲突发生时,战争之外的另一种选择,战争是外交的替代“沟
通”或“碰撞”方式。
在《着陆何处?》(19页)里,布鲁诺注意到,平常如果谈“捍卫大自然”的议题,大家
会觉得很无聊,但如果谈到必须要捍卫领土,大家马上很激动。的确,所谓的环保议题总
是被放在政治讨论的边缘,很难成为政治讨论的中心议题。在台湾,虽然四十年来的环境
运动对整个社会的民主化有很大的贡献,直至目前,气候危机还并不算是捍卫台湾民主体
制的核心议题。传统的地缘政治议题中,台美和两岸关系才是焦点。
布鲁诺所强调的“Terrestrial”星球是这届台北双年展的核心议题,展览目录里翻成“
实地”,张君玫老师刚刚《着陆何处?》中译版翻成“在地”,有“being here/there
in the land”的意涵,或许是更恰当的译法。我就听从君玫老师的建议。在这次双年展
的五个展区中,“在地星球”展区的作品最多,它们主要关切的是气候与环境问题,特别
是地质学家所讲的“临界区”(Critical Zone)。另一个区是策展人定义的“维安星球
”,作品比较少,只有三个,但它们的意义很重大。
在《面对盖娅》一书中,特别是在第七和第八章,布鲁诺把战争和外交当作气候危机的重
要分析概念,比如他提到“气候战争”的比喻。布鲁诺的主要贡献之一是重新界定地缘政
治的意涵,主张所谓的西发利亚国际体制无法面对“新气候体制”的挑战。而我们平常讲
的地缘政治(geopolitics),其实一点都不“在地”(terrestrial),不够认真思考气
候危机的政治性,以及“地缘”(geo)的真正意义。今天布鲁诺也提到,台湾不只要抵
抗传统地缘政治的压力,台湾同时位于极为敏感的“临界区”,是两个大板块“碰撞”的
地方,也是多台风等热带气候特殊现象发生的现场。所以布鲁诺觉得非常适合在台湾和台
北谈这两种地缘政治的交际。
虽然我非常赞成这个想法,但是关于战争比喻的使用,还有这个比喻和现实之间的对应关
系,我则有些保留。根据民意调查,这十年来台湾人蛮关心气候危机造成的灾害,如八八
水灾。不过现在,台湾几乎每天都看到来自对岸的压力、美国卖给台湾的武器、义务役和
教召改革、坠机事件等媒体报导。从台湾的角度看来,战争并不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很
现实的威胁,存在极有可能发生的高风险。因此,在关心“传统战争”的人和“气候战争
”的人之间,有一个很严重的分裂,似乎关心前者就不能在乎后者,或关心后者的人不太
敢提到前者。可能是因为一个人能忍耐的心理压力有限,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的确,战争不只一种。我们以前所知道的是种族战争(ethnic conflicts)、国家之间的
战争、内战或世界大战。现在美国总统大选前后有政治立场的两极化,有的人觉得不能排
除新内战的风险,这是我们之前没有想像到的新发展。奥巴马当总统的时候,虽然当时美
国也有种族间的紧张关系,但大家不会去谈内战。然后现在布鲁诺来跟我们说,还有另外
一种战争,就是气候战争。
双年展“维安星球”区有秦政德等人的作品《在冷战里生火》,有尤拿斯・史塔(Jonas
Staal)《史蒂・夫班农(Steve Banon):宣传大业的梳理与回顾》,还有洪子健的《我
的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在其他展区,法兰克・列布维奇(Franck Leibovici)和朱
利安・赛胡西(Julien Seroussi)的装置邀请观众担任国际刑事法院的法官,来处理非
洲内战的资料。陈滢如的《屠学表》是又神秘又华丽的星画图列和当代亚洲历史的大屠杀
。五个装置作品都很精彩,而且彼此呼应,请我们反思不同“星球”的人民如何面对各种
战争和国家暴力的遗产和风险。几天前,我有机会跟洪子健聊聊他的作品《我的敌人的敌
人是我的朋友》,这个作品以漫画草图呈现外国军队侵台,想像几个现场的可能性,画面
如同美国好莱坞大制作的电影。洪子健承认这个作品的标题和基本概念有受到卡尔·施密
特(Carl Schmitt)的影响。
在《面对盖娅》的第七章,布鲁诺大量引用施密特的论点,特别是借用他的敌人论和第二
世界大战中写的《大地之神》(The Nomos of the Earth),据以重新政治化生态议题,
厘清对手和敌人的差别。布鲁诺觉得我们平常有很多对手,但敌人是比较特别的挑战。对
手看来我们在玩一般的运动比赛,但是敌人的意思是,双方的关系不是战争就是和平,不
可能有独立、超越的裁判来裁决输赢,我们只能施行外交协商或者开启战争。这个想法,
启动了今年台北双年展的协商剧场活动系列。
此外,在Geoff Mann和Joel Wainwright合著的《气候利维坦》(Climate Leviathan)一
书中,作者借鉴霍布斯著名的政治模式,以及施密特对霍布斯的解读,定义并分析他们的
“气候利维坦”和“气候毛泽东”概念,前者是资本主义的全球政权,后者为反资本主义
的版本。我们也许可以把台湾看成是中帝和美帝之间的边缘地带(参见吴叡人2016),是
夹在两个帝国对峙的新冷战高风险地区、“临界区”,在“气候利维坦”和“气候毛泽东
”的双重冲突当中,美国和中国极可能会妥协而牺牲台湾这块小小的土地。
但是在引用施密特理论思路这一点上,我还是有蛮大的疑问,这就是我对布鲁诺的提问,
或许也是一个告解。五年前《面对盖娅》的法文原文出版,当时第一次阅读以后,这本书
给了我很多正面的刺激,但同时我也对施密特的引用,有很多意见和保留,不过我都不敢
跟布鲁诺说,因为我知道我会输!我知道布鲁诺自己也有很多保留,书里面很清楚地标明
许多注意事项。
干嘛引用施密特?
不瞒各位,当我看到施密特这个名字,让我很不舒服,我不禁想到纳粹死亡集中营,也就
是当代欧洲最严重的集体创伤。除了布鲁诺之外,欧洲还有许多很重要的哲学家如德希达
、墨菲(Chantal Mouffe)、齐泽克 、阿甘本等,都参考引用施密特的著作。墨菲早就
提醒施密特是一个很危险、但值得参考的挑战。德国政治学家Jan-Werner Müller(目前
在普林斯顿大学)曾撰写一部很重要的关于施密特的论著,就是以《危险的心灵》(A
Dangerous Mind)作为标题。阿多诺主张希特勒是当代哲学的根本难题(参考Heubel
2019),但是施密特在战后从来未曾对他支持纳粹体制的伦理责任表达后悔之意,又不少
次发出反犹太人的言论。我知道他是很厉害的哲学家,我自己只是很普通、小小的社会学
家,无法跟他交锋,但我还是没办法,吞不下去,不得不觉得这个人的思想有很严重的基
本问题,他所有的概念和主张都必须要非常非常小心地参考,不能忘记他就是一种很恶心
的鬼,人间的鬼,大家的心里面都有的一种鬼。
在亚洲的脉络下,必须特别小心的是,这二十年来中国曾经有一波施密特流行,特别是在
新儒学、新左派或毛派当中,如刘小枫、甘阳、张旭东等人。他们都支持现在中国的威权
统治,是现在为中共政权提供理论基础的学者。他们很喜欢施密特,特别是他的国家论和
敌人论。施密特本人曾经写一本赞颂毛泽东的书(《游击队理论》1963年)。他们很欢迎
施米特以及列奥·施特劳斯(Leo Strauss)对西方自由主义的激进批评。赵汀阳也批评
西方自由主义,但他的天下论也批评施密特的敌人论,主张这种二元逻辑造成全球灾害,
觉得中国可以提供一个替代的发展模式。无论如何,这些知识分子都赞同习近平政权,赞
同中共在西藏、新疆、蒙古和香港的政策,以及侵台的武统计划,不用等待和平统一。最
猛烈的武统学者李毅已经放弃跟台湾统一派合作了,他支持“留岛不留人”的作法,觉得
解放军侵台控制台湾就好,换句话说,只在乎取得这块土地,不惜消灭台湾人,这是最残
酷的殖民主义。
马汀:我们的外交碰撞当然会有各式各样的想法,但我们现在提到的这个不安全感,可能
是因为他是纳粹时代的思想家,所以提到施密特就会想到纳粹跟集中营,那我是不是请布
鲁诺回答一下?
布鲁诺:战争跟和平的状态就是需要去界定和辨识的,并没有所谓独立、超越的裁判。以
前有,那个叫做“自然法则”。但这样的说法已经受到质问,因为我们现在看到生物学的
转化。所以我们不是要去选择不同类型的战争,在地缘政治的,或者是盖娅政治的战争中
间做选择,其实它们是同时发生的。这场疫情又增加了另外一种形态的战争,所以我们已
经无处可逃。在这样的处境下,如果我们只谈地缘政治的话,是不行的,因为它们彼此息
息相关。这个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悲剧境界。所以如果你认为说要去占领另外一块领土,
也确实会有人有这样的想法,比如说欧洲的二氧化碳排放,其实已经侵略到其他人的土地
上去,跨越大西洋了。那么每一个国家所做的决定,关于经济发展的选择,包含台湾的产
业全球化,其实都是去占领别人的土地。所以你没有办法选择你的战争,你可以选择你的
敌人,但你不能够选择不战,不能够选择完全不去参与任何一场战争。除此之外,讲到这
个生态的战争,其实我们人类本身已经是分裂的。我很希望能够搭飞机来到台北,但是我
的孙子会说不应该做这么不环保的事,所以我们已经有分裂了。我们可以把这些问题简化
,但不去用施密特Carl Schmitt的理论来谈的话,是我不同意的。在施密特的理论里,我
真的在意的是关于敌人的部分。而且,这是很难侦测的。因为它会跟其他憎恨、仇恨的形
式混在一起。那像这次的展览本身就是一个实验,去探索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就像黄建宏
说的,因为在台湾的历史上,台湾人自己的土地被占领。在很多方面,由时间转为空间是
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我们原本的思考也是以时间为主,现在需要转移到以空间为主的视野
。所以,这就很像是封城的概念。吴玛悧所讲的,也都是要坚持让台湾成为一个,去理解
各种争议点的地方。
保罗:我同意。不好意思,我刚刚说的话非常的幽暗、非常的忧郁喔。其实台湾目前的处
境,非常适合发展这个新的外交,正是因为台湾几十年前被排除在联合国的体系之外。台
湾其实有很多的外交空间,跟二十几个国家还有正式的外交关系,跟更多国家,也有很丰
富的非正式外交关系。因此台湾人在非正式外交上有很多实验和尝试,是非常不寻常的做
法,可能是文化外交、社会外交,还有艺术外交,也是一个重要的形式。我想双年展也扮
演重要的角色,我们在场听到各位还有昨天布鲁诺的谈话,还有27个国家的艺术家都来参
展。这个就是台湾新外交的强项。
好吧,还是去读施密特吧
听了布鲁诺的回应之后,我只好承认:好吧大师,了解了,我会努力阅读恐怖思想份子施
密特,但我会非常地小心,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枪,来阅读他。接下来,特别值得进一
步思考的问题会是:在气候危机和传统战争之间,到底谁是敌人和朋友?我觉得目前敌人
的定义太模糊。而且,盖娅政治如何含括传统地缘政治的问题?传统战争和气候战争都需
要很多资源和准备,该如何进行协商/碰撞?如何保护战争的基本规则(比如禁止化学武
器、大肚杀、性暴力等非人性态度——虽然人是最可恶的动物)?
4.附注、心得、想法︰
※ 40字心得、备注 ※
其实
台湾的统派与对岸的党
骨子里
就是纳粹一班的极右
所以对
纳粹桂冠法学者崇拜的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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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删与板主删除,同样计入额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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