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有雷。
不要再骗自己外面一切正常了，我想大家该停一停，面对我们眼前的事实。电影《那夜凌
晨，我坐上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
十年不见陈果导演的片，没想到一回来，他就带着满腔火热及身后的滂沱红雨，用手指向
遥远的北方控诉。观影后，我心里也下起红雨，那种愤怒后带着无奈的感觉，像只振翅的
小虫在体内飞舞，轻轻地久久地，震动我的心，虽然观影前就知道背后的政治意味浓，但
我想这是香港和台湾共有的震动，如果我们不再骗自己外面一切都正常的话。
陈果一向给我草根导演的印象，总是特别关注香港底层生活，像《香港有个荷里活》，我
还曾特别前往钻石山站朝圣，当然，那里早就没有左邻右舍都很活络的大勘村了，只剩下
荷里活式的豪宅大厦林立，水泥丛林死气沉沉，我想，这不就是电影存在意义之一吗。而
这次，陈果不改其草根本质，角色也都是在香港各个角落生活挣扎的平民百姓，互相嘻闹
交谈也都有很浓的港式幽默，但陈果更把视角拉高，这一次，消失的不只是大勘村，而是
整个香港。
影片里的元素又多又杂，个人觉得整体的秩序和速度相当难控制，观影时常觉得哪边太快
、哪边又太慢、哪边太轻、哪边又太重了，这之中有香港普选，核能危机，迷惘与残暴的
人性，还有莫名的怪病，惊悚还带一点点推理，很难理出全片的清楚脉络并一一写出心得
。不过，有个片段让我想起群体对个体施加诡计时一种反向嘲讽，因而印象深刻。主角们
虐杀隐喻香港青少年一代的飞机昱，他因为奸杀LV女而犯众怒，大家“公开且公正”用刀
行刑(多数表决通过)，暗指多数暴力，也是成人岐视年轻人的一种暴力，最后收尸时飞机
昱突然醒来，扬言要报复大家，结果隐喻为知识份子的阿信冷静地说：“我不像其他人一
样想致你死地，我有良心，想想看，我只把刀刺进你的肩膀，那点痛跟蚊子咬一样，我不
忍心杀你，你要报复的是其他可恶的人。”结果单纯的飞机昱相信阿信，还说：“朋友请
等我报仇回来，我们一起离开。”他准备冲出报仇时，阿信立刻拿起一旁的砂锅痛击飞机
昱，打到砂锅都凹陷不全。这不就像某些权力者灌给我们迷药，让假相变真相，最后再痛
击我们(可以联想到高雄气爆)，不得不想起《让子弹飞》里为向大众证明只吃了一碗米粉
而剖腹将米粉挖出来的人，结果怀疑他偷吃米粉的对方只说一句：“对不起，错怪你了”
，虽然得到平反但随即断气。群体的暴力，群体的冷漠，群体的无知，造就许多卑微的死
亡，也包括城市国家的死亡。
天空下起红雨，被两部装甲车追撞后的红Van在迷途中摇摇晃晃，团结要团结，本来迷信
的神婆穆秀英，突然好像也清醒过来似的向大家喊话，于是在雨中他们把被赶下车的人又
接回来，白粉仔盲辉把捡来的耳机还给阿池，每人都在车里怀念过去的生活，许多小动作
都有大隐喻，红雨自然隐喻赤色，而车里每个人都身穿防护衣，自然是隐喻当时力抗SARS
的勇气，虽然有恐惧，有无奈，人性有其丑恶，但不要忘记我们仍然拥有的勇气，不要忘
记，团结一心的气氛，陈果在一片赤色中，给了我们希望，基本上这红雨就拍的十足勇气
啊，不只是香港人看，台湾人也应该来看看。
最后雨停了，本来要从林锦公路开往大帽山的红Van往九龙开去，不晓得是否暗示有第二
集的可能，期待中。下面是原著小说里的最后一段话，我很喜欢，分享给大家。
对了，有谁可以贴给我电影最后关于城市光辉消逝的那段话？
｢只有在这里，受难就是受难。那些在这里受难的人并非在别的地方会由于这种受难而升
腾，而是：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为受难的事，在另一个世界上是极乐的殿堂，但永远也通不
过去。｣ —卡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