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对抗假讯息,就是维系民主的关键所在─

楼主: qazsedcft ( 蛋包饭 )   2023-10-26 01:51:34
1.媒体来源: 《报导者》 | The Reporter
2.记者署名:
文字/李雪莉、李易安
摄影/李雪莉、林彦廷
核稿/何荣幸
责任编辑/黄钰婷
3.完整新闻标题:对抗假讯息,就是维系民主的关键所在──专访V-Dem创办人林德伯格
4.完整新闻内文:
多元民主中心(Varieties of Democracy Institute,简称V-Dem)创办人林德伯格(Staff
an Lindberg)提醒,假讯息可能是全世界民主国家都在面临的最大挑战。(摄影/李雪莉

https://i.imgur.com/QyosRUp.jpg
位在狭长瑞典西南边,瑞典第二大城哥德堡(Gothenburg)这座城市里,隐身着一个研究中
心──“多元民主中心”(Varieties of Democracy Institute,简称V-Dem)。这个隶属
在斯堪地那维亚最具学术规模的哥德堡大学(Gothenburg University)的研究中心,近年
已成为全球政治科学界重要的参考座标,以及最常被使用的民主数据库之一;它在2019年发
布的年度报告里,因指出台湾是全世界最常被假讯息攻击的地方而被台湾读者认识。
今年(2023)V-Dem最新报告揭露,民主制度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全球民主水准倒退到1
986年,民主国家在经济上对独裁国家的依赖日渐加深,而民主国家领袖也出现独裁化趋势
。《报导者》在瑞典专访V-Dem创办人兼现任所长史塔凡.林德伯格(Staffan Lindberg)
,他提醒,独裁倾向的领导人正利用社群媒体散布假讯息,制造并扩大社会分裂,导致民主
阵营的严重倒退。但在艰难的环境下,他仍相信民主是对抗独裁化最好的选择。
9月底,我们来到V-Dem,挑高的办公室里,大开窗的设计让阳光洒落整个办公空间,这个组
织从2012年成立开始,10年间,以瑞典为核心,把合作对象扩展至巴尔干半岛、东欧、中亚
、东亚、北美、拉美、南非等区域。“V-Dem已建构世界上最大的比较政治经济指标的计画
,”中研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林宗弘描述。
林宗弘是V-Dem在过去10年间与各国合作的近4,000名学者与专家之一,在他观察,V-Dem活
力奔放,不只想影响学术界,更试图与真实世界对话。
54岁的政治学教授林德伯格是V-Dem的创办人,目前是V-Dem所长,同时也是哥德堡大学董事
会成员。像是学术界里的摇滚乐手,林德伯格20岁不到时曾加入名为“下一站苏维埃”(Ne
xt Stop Soviet)的计画,在前苏联国家串连示威游行、举办摇滚演唱会,反对苏联在东西
方设下铁幕,要求苏联“开放”,让铁幕两侧的青年可以自由往来。“当时我们不知道柏林
围墙很快就要倒塌、苏联快要解体,但我们感觉到气氛正在改变,而且我们就参与其中,”
林德伯格接受《报导者》专访时回忆。
年轻时参与电影、电视、剧场与摇滚乐,后来在瑞典隆德大学(Lund University)取得政
治学博士的他,参与学术后不忘情推动社会的改革。2012年他在哥德堡大学和国际组织的支
持下,成立V-Dem,接着就像他年轻时卷起浪涛般,串连各国关注民主指标的学者,开始进
行大规模的民主调查。
2012年至今,V-Dem累积了3,100万的资料点(data points),跨国合作的学者与专家近4,0
00名,已累积了600种多元的民主有关的变项。
曾获中研院年轻学者研究著作奖的成功大学政治学系副教授王奕婷,就曾在2013年在V-Dem
的多元民主计划担任博士后研究员,她说,V-Dem的民主指标出来前,比较知名的全球指标
是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所做的调查,但V-Dem涵盖的指标范围更多,从国会监督、审
议民主、行政部门、性别平等、结社自由、公民自由、媒体表现等进行衡量;此外,V-Dem
认为民主不一定看得见摸得着、立刻感受得到,所以大胆透过专家的主观评价模型,来为民
主打分数。王奕婷形容:
“我们先不要讲民主这么大的概念,就说这次的选举是否公平自由,这个问题不是看得见摸
得着的事情,我们无法立刻观察到结果,所以要透过专家的眼睛去打分数。这有点像联考的
作文,想知道一个学生的写作能力,就要找阅卷的人来打分数。”
从2014年就受邀参与专家评分的林宗弘说,V-Dem要求每个国家的专家不能评分自己的母国
,而是评比其他邻近国家的表现。“我不能评台湾,但如果评价中国,V-Dem会在评分前先
设计一系列问题,问你中国与巴基斯坦、伊朗在媒体自由的差别,希望找出专家评分的一致
性,避免专家随意评价,”林宗弘说,这使得专家在判断时常需要去阅读和研究,避免落于
主观。
虽然此评分机制曾遭批评主观,但过去10年,V-Dem已对学术界产生巨大的影响,许多学者
运用该组织的数据发表专业的论文,已成为政治学者和关注民主的NGO最常使用的民主资料
库之一。
2017年开始,林德柏格开始对外将测量后的观察出版成每一年的《民主报告》(Democracy
Report),而且因时制宜,例如2018年开始加入假讯息的评价,2019年当年,报告就指出台
湾是全世界“受到境外假讯息”攻击最严重的国家,2023年的报告里,台湾依然“蝉联”榜
首。
全球的民主表现,已经倒退回1986年的水准
在2023年的《民主报告》──《对抗独裁化》(Defiance in the Face of Autocratizatio
n)里,更揭露了民主在过去50年遭遇的最大挑战。几个重点读来怵目惊心:
1. 全球民主的水准回到1986年。特别在太平洋亚洲地区回到了1978年,东欧和中亚还有拉
美和加勒比海地区则回到冷战末期的状态。
2.国家治理的独裁化。过去20年来首次出现封闭独裁国家(closed autocracy)数目超越了
自由民主国家(liberal democracy)数目。世界人口的28%,约22亿人口活在封闭的独裁国
家;世界人口的13%,约10亿人生活在自由的民主国家。
3. 过去10年言论自由与选举的剧烈变化。言论自由在35个国家恶化;47个国家政府对媒体
的审查箝制恶化中;政府对公民社会组织的打压在37个国家里恶化;选举品质在30个国家里
恶化。
4. 独裁改变了权力的平衡。民主国家之间的贸易占全球贸易总量的比例,从1998年的74%降
至2022年的47%;独裁国家愈来愈不依赖民主国家的进出口;反观民主国家在贸易上对独裁
国家的依赖,在过去30年间成长了一倍。
为什么民主阵营倒退?林德柏格认为,假讯息、社会极化、权力者独裁三者相互影响下,民
主倒退的领导人也可能滥用不受规范的社群媒体。在V-Dem最新的报告中,民主指数进步的
国家从2002年的43个国家降到现在的14个国家,而走向独裁与专制的国家从13个增加至42个

而王奕婷则认为民主阵营的倒退现象,和全球化、工作机会外移造成的失业问题,以及近年
的难民危机有关,这些趋势都为政客带来了煽动的题材,并在社群媒体的推波助澜下加剧社
会分裂。
林德柏格说,他曾在日内瓦联合国人权事务委员会分享V-Dem的研究时,因为在图表里放上
了台湾,中国竟提出正式抗议,“但我把中国的抗议,看作是对我的一种褒奖──如果中国
在抗议,那就代表我做对了什么。”作为一位学者,他带领的V-Dem努力串连了世界各地的
学者,对民主国家领导人提出批判,也不客气地监督独裁国家长期恶劣的“民主”指数,让
学术成为促进全球民主的推力。
以下是《报导者》专访V-Dem计画主持人林德伯格,以QA方式呈现。
曾以摇滚乐挑战苏联铁幕,成立V-Dem则要让民主研究面向群众
《报导者》(以下简称“报”):你曾在1980年代组织活动、推动苏联转型,也在娱乐产业
当过制作人。这些经历为后来的学术生涯、以及V-Dem的运作带来了哪些影响?
林德柏格(以下简称“林”):其实可以再往回溯,从我的父母讲起──我的父母都曾待过
工会、曾在国际组织里非常活跃,1960年代,他们也曾在埃塞俄比亚从事发展工作,所以我的
成长环境里,本就充满改善世界的热情。此外,我成长的1970年代,是个左翼思想非常流行
的时代,人们对这个世界也怀抱着希望。
https://i.imgur.com/9WH0zBt.jpg
年轻时的倡议工作,让林德伯格走上一条不一样的学院之路:他所执行的V-Dem计画除了面
向专家学者,更希望能吸引一般民众与实务工作者,推动社会改革的理想。(摄影/李雪莉

在这个养育环境和时代背景之下,我从年轻时就非常积极参与各种活动和组织。高中毕业后
,我没有直接进入大学,而是进入娱乐影视产业,先在斯德哥尔摩的皇家剧院担任导演助理
,后来也在瑞典的国营电视台、以及几部电影之中担任制作人。
学者,对民主国家领导人提出批判,也不客气地监督独裁国家长期恶劣的“民主”指数,让
学术成为促进全球民主的推力。
以下是《报导者》专访V-Dem计画主持人林德伯格,以QA方式呈现。
曾以摇滚乐挑战苏联铁幕,成立V-Dem则要让民主研究面向群众
《报导者》(以下简称“报”):你曾在1980年代组织活动、推动苏联转型,也在娱乐产业
当过制作人。这些经历为后来的学术生涯、以及V-Dem的运作带来了哪些影响?
林德柏格(以下简称“林”):其实可以再往回溯,从我的父母讲起──我的父母都曾待过
工会、曾在国际组织里非常活跃,1960年代,他们也曾在埃塞俄比亚从事发展工作,所以我的
成长环境里,本就充满改善世界的热情。此外,我成长的1970年代,是个左翼思想非常流行
的时代,人们对这个世界也怀抱着希望。
https://i.imgur.com/9WH0zBt.jpg
年轻时的倡议工作,让林德伯格走上一条不一样的学院之路:他所执行的V-Dem计画除了面
向专家学者,更希望能吸引一般民众与实务工作者,推动社会改革的理想。(摄影/李雪莉

在这个养育环境和时代背景之下,我从年轻时就非常积极参与各种活动和组织。高中毕业后
,我没有直接进入大学,而是进入娱乐影视产业,先在斯德哥尔摩的皇家剧院担任导演助理
,后来也在瑞典的国营电视台、以及几部电影之中担任制作人。
后来经朋友介绍,我加入了名为“下一站苏维埃”(Next Stop Soviet)的计画,在前苏联
国家串连示威游行、举办摇滚演唱会,做过很多实务的组织工作,也亲身经历了苏联瓦解的
过程。“下一站苏维埃”的目的,是挑战苏联的“改革与开放”(Perestroika and Glasno
st),并反对苏联在东西方之间设下的铁幕。如果“开放”政策是真的,铁幕两侧的年轻人
就应该可以自由来往。
这个计画非常成功,1989年9月,我们在苏联各地举行了356个计画,有来自北欧的4,500名
年轻人,和来自俄罗斯的年轻人一起参与。我们甚至违反苏联政府的规定,住在当地人家中
,这在当时是革命性的行为。
当时我们不知道柏林围墙很快就要倒塌、苏联快要解体,但我们感觉到气氛正在改变,而且
我们就参与其中。
这些工作经验,让我对推动社会改革产生了兴趣,却也让我意识到,若要对世界带来“更严
肃”的影响,终究还是得走上学院之路,于是我进入瑞典的隆德大学,踏上政治学的研究之
路。我在硕士阶段的研究,基本上就和民主、发展有关,但当时主要关注的是撒哈拉以南的
非洲,于是我在攻读博士期间,也参与了几个相关研究计画,在加纳待了几年,并在那里的
国会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世界各地研究民主化的学者。到了2008年,圣母大学政治系教授迈
克尔・科佩杰(Michael Coppedge),以及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政府系教授约翰・葛林(Jo
hn Gerring)有天联系我,问我愿不愿意担任调查主持人(Principle Investigator),一
起执行一个和“下一站苏维埃”一样的大计画。这个计画,就是今天大家看到的V-Dem,很
多学者都说这个计画不可能实现,但我们做到了。
此外,V-Dem的研究成果,除了面向专家学者之外,也更希望进行倡议,所以会需要针对一
般民众和实务工作者,比如政策制定者和记者,制定出不同的沟通方式──而我担任电影制
作人的经验,就让我学会如何让一个计画变得更有吸引力、更能让读者吸收,从而增加影响
力。
报:V-Dem目前带来了哪些严肃的影响?
林:V-Dem的研究成果和数据,目前主要就是透过《民主报告》来触及非学术圈的受众。很
不幸的是,我必须说这份报告正在变得愈来愈重要。
2008年科佩杰和葛林联系我时,计画的成员都是研究民主化(democratization)的专家。
但时至今日,我们所有人都在研究独裁化(autocratization)。
某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其实希望V-Dem是个过时的研究,因为那代表这个世界正在变得愈来
愈民主,也因此不再需要V-Dem的研究。然而从2016年我们第一次制作《民主报告》至今,
整个世界都在变得愈来愈独裁──也是因为如此,这份报告才会变得愈来愈重要。
我们今年3月也在美国华府推出了一份新的报告,名叫《民主的理据》(Case for Democrac
y),我们浏览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经济学、公共卫生的顶尖学术期刊,整理关于民主
制度的最新研究、并将他们浓缩总结在这份报告里,我们想证明民主制度比独裁更好,有助
于提升国民的预期寿命、降低产妇死亡率,甚至缓解气候变迁。
独裁倾向的领导人正运用社群媒体,制造并扩大社会分裂
报:台湾读者最初注意到V-Dem,是因为《民主报告》中提到了台湾正面临的假讯息攻势。
不过近期台湾一些和网络安全、资讯相关的监管和法律,却很容易被贴上“箝制言论自由”
的标签。就此而言,我们应该如何在对抗假讯息的同时,维持言论自由与开放社会呢?
林:这确实不容易,但假讯息不只是台湾的问题,它可能就是全世界民主国家都在面临的最
大挑战。我们已经有很多的案例,可以证明社群媒体正在被用来破坏民主制度的运作,这是
非常明确的现象。
在一些独裁国家里,比如中国、俄罗斯、伊朗、沙特阿拉伯,假讯息崛起的趋势非常明显
。但即使是民主国家,每当有独裁倾向的领导人上台时,假讯息的运作也会增加,比如匈牙
利的奥班(Viktor Orban)、印度的莫迪(Narendra Modi)、巴西的波索纳洛(Jair Bols
onaro),以及美国的川普(Donald Trump),都是民主国家民主倒退的案例。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制造、扩大社会的分裂,因为假讯息可以在社会中创造出错误认
知,把政敌塑造成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敌人。
想想看,敌人其实是个战争的隐喻,我们在战时会如何对待敌人呢?当然要消灭他们。于是
独裁的执政者会关掉政敌的媒体、取缔公民组织;如果支持政敌的群众上街游行,执政者则
会进行镇压、把他们关进牢里。这些都会破坏民主制度。
所以这个问题应该这样问:为了保护言论自由,我们应该如何限制、规范言论自由的行使呢
?在我看来,这就是民主制度未来最大的挑战之一。这个挑战,和一战后、二战前的欧洲政
治乱象很类似。那我们应不应该限制、规范集会结社的自由,以避免纳粹这样的组织,再次
透过民主制度诞生,然后摧毁掉民主制度?
以事实为基础的言论和新闻自由,是民主制度的核心精神
https://i.imgur.com/zOiBD6b.jpg
现在的社群媒体没有国界,假讯息流窜却无法可管,对民主制度造成严重冲击。(摄影/林
彦廷)
报:这是否可以看作民主制度内蕴的不稳或矛盾呢?
林:我认为民主制度还是有机会对抗这些问题。
比如巴西的波索纳洛在这次大选中被鲁拉(Luiz Iná cio Lula da Silva)击败,就是一个
很好的例子。我们在最新一期的《民主报告》之中,也列出了民主表现回升的“逆转案例”
(U-turn cases),只不过它们没有直接回应到假讯息的议题。
过往的媒体,大多以单一国家作为市场,可以用国内法来进行制裁,但现在的社群媒体没有
国界,更大程度是个全球性的问题,也是个尚未受到规范的言论空间。
要解决这个问题,可以透过区域性组织来努力,比如由欧盟、东协等区域联盟立法,要求社
群媒体平台为内容负责,如果内容明显是谎言或假讯息,社群媒体公司就可以被法律制裁。
欧盟目前已经针对社群媒体的责任进行立法,更严格的法规预计明年就会正式实施,让平台
负起散播假讯息、阴谋论的责任。
当然也有些人对这个法规抱持疑虑,因为这个界线确实不容易拿捏,也是仍在讨论中的课题
,所以我也没有特别明确的解方,但我认为界定问责制(accountability)确实是正确的方
向。
如果我们不去进行限制,未来会怎样呢?我想类似的问题会一再发生。我最近在盖洛普(Ga
llup)上看到一份最新民调:就算没有任何证据,有67%的美国共和党选民依然相信,川普
的败选是一场“被偷走的选举”。
如果你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可以说谎,而且依然有人愿意相信你,那么我们透过选举行使的、
政治人物和选民之间的垂直课责,也会变得毫无意义。在充满谎言的环境里,民主制度终究
是无法成功运作、无法延续的。
报:从V-Dem的研究来看,界定一个政体“民不民主”的关键是什么?
林:当然是自由和公平的选举,而且在一定的规范框架下,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候选人。此外
,人民也应该有集会结社的自由。为了让选举能公平而自由地进行,我们也需要新闻自由和
言论自由,同时力求报导和言论都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对假讯息进行管控,因为以事实为基础的言论和新闻自由,就是民主
制度的核心精神。一旦让假讯息渗透,民主制度的其他组成部分也会变得毫无意义。就此而
言,如何对抗假讯息,目前就是维系民主存续的核心问题。
民主国家对独裁国家的经济依赖正日渐加深
报:除了假讯息,V-Dem还看到了哪些令人忧虑的现象?
林:我们在最新的《民主报告》中指出,如果以人口加权计算,今日全球的民主状况,已经
倒退回1986年的水准。
另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是,如果以国家计算,今年有42个国家的民主表现正在倒退──这是
从1900年至今的历史新高纪录,而且这些倒退的国家,有不少原本都是民主政体,却在今年
跌出民主政体的类别,比如印度和匈牙利。
这个民主倒退的趋势,似乎和近年社群媒体的崛起同时发生,我不认为这只是巧合。不论是
中国、普丁(Vladimir Putin)统治的俄罗斯,都在透过社群媒体进行假讯息的攻击;我们
也在川普的选举、英国脱欧的公投中,一再看到假讯息的运作。我们已经有很多的案例,可
以证明社群媒体正在被用来破坏民主制度的运作,这是非常明确的现象。
报:就你的观察,中俄独裁体制的崛起、以及民主国家的民主倒退,这两者哪个对全球民主
造成的影响更大?
林:过去10年来,中国和俄罗斯的民主状况或许有稍微恶化,但没有改变太多。不过他们的
民主表现本来就很糟了,所以很难再恶化到哪里去。这就是所谓的“地板效应”(floor ef
fect),这些国家本来就已经低到地板了,总不能再掉进地下室吧?
所以从统计的角度来看,世界民主倒退更多是来自民主国家的退步:有些国家是变得不那么
民主了,有些则掉出了“民主国家”的类别,这些案例有些是因为选举制度恶化了,有些则
是因为发生政变。
报:如何看待全球GDP愈来愈高比例来自独裁国家的现象?随着美中贸易战开打,我们是否
正在往“新冷战”的方向迈进?
林:我想“新冷战”的趋势显而易见,不论我们喜不喜欢。中国和美国以及其他民主国家之
间的紧张关系正在升高,双方对彼此的疑虑也不断增加,并设置了更多的贸易壁垒。俄罗斯
就更不用说了,在乌克兰战争之后尤其如此。
我认为GDP占比的数据可以让我们思考,民主国家正在变得愈来愈脆弱,在经济上对独裁国
家也愈来愈依赖。中国和俄罗斯已经让我们看见,他们愿意用这个经济力量来做什么事情。
欧洲(尤其是德国)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就是普丁在衡量是否入侵乌克兰时的一
个重要因素。不过普丁可以说错估形势了,因为德国很快就决定要采取激烈的措施应对。
全球GDP有愈来愈高比例来自独裁国家,对民主国家来说就是一个警讯,我们需要多加注意

民主多样性并不包括“中国式民主”
报:中国的崛起,是否也影响了亚洲的民主化展望呢?
林:是的,中国崛起对民主发展显然是个威胁,而且也愈来愈是种军事威胁,除了台湾之外
,日本、韩国也都意识到了这个威胁。习近平在2017年的演讲中,很明白地指出他的目标,
就是要用中国模式来主宰世界,这是简单明暸的事实。
中国说自己有另一种版本的“民主”,有所谓的“全过程民主”,在我看来是很可笑的。民
主当然有很多版本──我们的计画名称V-Dem,就是“民主多样性”(Varieties of Democr
acy)的缩写。但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民主案例里,并不存在中国那样的体制。中国现在拥有
的,是一个以共产党为基础的独裁政权,而不是民主制度。
报:中国是否曾对你们施压呢?
林:没有。但我们引用这些数据时,中国有时候会抗议。有次我在日内瓦的联合国人权事务
委员会进行报告,中国便对我的报告提出正式抗议。
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在图表里放上了台湾,因为在联合国的体制里,这么做是不被允许的。但
我把中国的抗议,看作是对我的一种褒奖──如果中国在抗议,那就代表我做对了什么。
报:在台湾,我们有两种假讯息的来源:一种来自境外,一种来自境内(比如政治人物)。
你认为我们应该优先处理哪一种假讯息?
林:我认为我没有资格告诉台湾人,哪个才是更糟糕的威胁,以及应该先处理哪个问题,但
我们在数据里看到的现象是,境内和境外的假讯息会携手并进。一个国家如果会在境内散播
假讯息,基本上也会在国外做一样的事,而这两件事都会破坏民主制度。
报:如果一个独裁国家的人民满意他们的政治制度,我们在道德上是否有理由在这个国家推
动民主化?
林:如果没有当地人民的支持,我很怀疑我们可以在一个国家推动民主化。确实,独裁者也
很可能受到人民欢迎,这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希特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德国都很
受欢迎;普丁在俄罗斯的支持率,也常年维持在高点。
所以我们不该欺骗自己,以为只有民主制度会受到人民欢迎。
但对于我们这些相信民主制度、相信人权、相信人生而平等,而且不断在倡议这些价值的人
来说,这就是眼前的巨大挑战。如何说服新的世代、说服不相信这些价值的人,就是民主制
度需要奋战的地方。
报:民主制度可以为世界和平带来贡献吗?
林:我们可以从学术研究中得知,民主确实可以带来和平,那几乎可以说是个铁律,已经有
许多研究确认了这点。民主国家不会彼此征战,所以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民主国家,这个世
界就不太容易发生战争。
虽然苏联解体之后的俄罗斯,不是一个完美的民主国家,但它在1990年代某程度上仍是个民
主国家。如果俄罗斯能一直维持民主制度,它后来或许就不会入侵乌克兰。
报:如果你有机会跟独裁者对谈,你会跟他们说什么?
林:我会跟他们说──辞掉你的工作、退休吧,别再当一个独裁者了。
5.完整新闻连结:
https://www.twreporter.org/a/interview-v-dem-staffan-lindb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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