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看到一篇脸书文章说的满好的
父权意识总是教导女生要互相勾心斗角
女生来到这世上就是要服务男生为男生而活
以下是脸书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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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一个人】
“我只是不想让她一个人。”
今天看到这句话时我人还在健身房,结果就是在淋浴间里眼泪停不下来,整个晚上只要想
到这句话,我就可以为你表演完美的三秒落泪。所以尽管最近其实还是很多事情可以讨论
,今日感想走比较煽情的路线。
我小时候有过一段,我后来意识到是“厌女”的时间。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和女孩相处非常
的艰难,但我无法意识到为什么,于是我尽力和男孩交朋友,然后我总是会跟人家说,我
和“一般女生”不一样,我的个性比较“像男孩”、比较“大喇喇”,所以我“做不来女
孩那一套”。尽管我当时确实觉得和女孩的交谊困难,但不可否认地,这些陈述当中总是
带有一种隐约的“优越感”。我暗示著“普通女孩”有缺陷,而我在感到难以融入的同时
,其实是说明了我比他们优秀,在强调我自己与男孩更相似的同时,我以为我把自己提高
了,因为我没有女孩那些“不良”的品质。
一直到很后来很后来,我年纪很大,并且读了一些女性主义的东西之后我才明白,这个社
会多早以前就在教会我厌女这件事情。在我还没来得及学会喜欢自己之前,我就已经被教
导著,一方面还是要努力成为一个“好女人”,但与此同时,你要欲望自己成为男人,因
为那是比较高尚的存在。
我也才终于明白,女孩之间的相处之所以困难、女性的友谊之所以复杂、我之所以会感到
那些种种艰难,是因为这是一个父权体制设下的圈套,是一个早早就写下的剧本。
父权社会从来都不鼓励女性建立女性之间的友谊。这话听起来非常的反常识,有人一定会
立刻问:怎么可能?我们一天到晚都看到女孩们和“闺蜜”之间的故事不是吗?女孩不是
最喜欢跟手帕交们讲心事了?但大家可以稍微回想一下,自己所看过的“闺蜜”故事,其
中有多少是以勾心斗角、彼此竞逐,最后背刺作为主轴(想想宫斗剧,想想小时代)。
女孩的友谊必须被建立在一个父权社会的前提之上。这代表的是,首先女孩们的友谊是为
了让我们能够更好地扮演男性眼中的女性,更好地服务男性的需求,所以女孩们被鼓励聚
在一起讨论“男孩们喜不喜欢我,又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个男孩更喜欢我”。我不是说这些
话题不能讨论,我的意思是说,这些被设定成女性情谊中一个必备的元素。然后我们也会
建立一套监督机制,在彼此脱离父权社会女性角色规范时相互“提醒”──比方说大家可
以想想,女孩多常被赋予一种虚假的道德义务是要提醒彼此“胖了”。
再来,我们被教导,在父权社会里,女性的关键价值来自于男性,所以我们为了争取男性
的认可和注意力而竞逐,好证明自己是比较优秀、比较合格的女性。于是与此同时,我们
也被赋予一项任务是要去检举、纠察、排除那些不合格的女性,因为参与这样的检举过程
,可以让我们表达对父权社会的“忠诚”。一方面这让我们逃离同样遭遇惩罚的可能,另
一方面我们被引诱,只要我们成为足够合格的女性,就可以获得某些红利。
延续著上述思路,我们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女性情谊一来被视为一种理所当然,但另一方
面又是一种“虚情假意”。女性的友谊被假设为是脆弱、虚假的,女孩们被描述成只追求
自身的好处(也就是男性的赏识),因此会在必要的时候攻击、背叛彼此(但这是因为父
权社会鼓励我们这么做)。
另一方面,女性几乎所有的情感教育,都被设定为是为了服务男性,所以我们要温柔、要
倾听、要同理,但却从来没有人教导我们要如何表达与处理负面情绪。男性的处境其实也
没有比较好,他们被教导只能用暴力、阳刚的方式向外发泄情绪,但女性则是根本不被允
许这些负面情绪存在。
有一本书叫做《怪女孩出列》,作者是Rachel Simmons(中国版本译《女孩们的地下战争
》),就在讨论女孩之间的霸凌。作者认为,因为女孩从来不被鼓励正面而直接地表达自
己的负面情绪。女孩必须要温顺、讨人喜欢,所以女孩就被迫发展出一种另类方式表达自
己的挫折、愤怒和伤痛,于是乎在女孩团体中就特别容易产生冷暴力。
在父权社会的角色规范下,女孩们常常被放置到一个只能一个人的位置上。
影集Sex Education第二季中有一段情节是,剧中几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被迫聚在一起
,然后她们努力地想要找出彼此的共同点。最后在其中一个角色Aimee说出自己在公共汽车上
被猥亵的经历之后,她们找到了这个共同。
从美国到台湾,所谓的MeToo总是带给我一种又欣慰又伤心的情绪。欣慰的是,受伤的女
性们终于找到了盟友,终于可以在说出自己的经验之后,意识到自己并不孤单。终于我们
站在了一起。但更多的是伤心。我只要想到这些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出来、终于感到自己
“不是一个人”的女性,在此之前经历了多少的孤独、自我怀疑、恐惧,觉得自己像局外
人,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人,独自承受了这样的感受多少年,我就觉得非常、非常、
非常的痛苦。更痛苦的是,我们被分开这么久,最终却是靠着男性对我们的伤害而得以重
新在一起。
但就算如此,其实我们也还是可以不断地看到,父权社会如何在痛苦中试图分化我们。女
性会被教导说,那些受伤的女性是自己犯了错,而只要我们继续听话,就可以免于伤害。
于是我们被鼓励拒绝倾听、彼此不信任,甚至是攻击那些因为出面诉说,而对当前父权社
会秩序造成挑战、松动与破坏的女性。我们也常常可以清楚看到,这些攻击中沿用了各种
父权对女性和女性友谊的设定,例如质疑控诉者是不是“求爱不得”、是不是忌妒、是不
是错误地理解了男性,是不是自己没有符合一个好女人的形象标准,等等。
这些长期对女孩情谊的打压,一方面让女孩把男性对自己的伤害合理化,另一方面让女孩
在受到伤害之后也难以彼此提醒、支持,所以我们才会看到这么多在同一个环境的人,明
明受到了同样的伤害,却多年来不识彼此、未曾听闻。最后,这种打压又让我们被教导不
倾听、不信任彼此,而让受伤的人更为孤单。
我很欣慰我们终于可以告诉彼此“你不是一个人”,但我多么希望,连结我们的不只是暴
力与伤痛。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伟大太重要了,因为有这么多这
么多的人,为了不要让别人“只有一个人”,而愿意重新揭开自己的伤口、越过自己的伤
痕,来到彼此身边。而也因为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不是一个人”,也让我们重新有机会建
立新的女性连带与情谊。(我不是说所有女人都要当好朋友,我的意思是,某些过去被切
断的连结,终于再次被拾起。)
我其实很厌烦去跟人家讨论什么MeToo的意义,我觉得对于宏大叙事的偏执也是一种有毒
的阳刚气概。如果让我说,到最后,MeToo的意义,就是多让一个人觉得自己不是“只有
一个人”。没有人应该是一个人。(大家就不用担心那些行为人了,我想他们早就知道自
己不是一个人。)我也深深希望,在这样大量的诉说之中,在这么多人终于不再一个人之
后,我们可以拒绝再用父权的视角去压制那些女性。
所以最后,还是要再一次谢谢所有勇敢诉说的人。但我也要再说一次,不是只有说才叫勇
敢而已。独自背负一个伤痛的秘密多年,不管你最后决定怎么处理这个伤害、这个秘密、
怎么对待背负的自己,都是勇敢的事情。
也想要跟每一个受过伤的人说,世界有时候真的是糟糕透顶了,但还是想要请你相信,即
使是在最最黯淡无光的时刻,你都不是一个人。
P.S. 虽然我尽量避免讨论个案,但今天真的想要推荐所有人都要去把郭小姐那篇文章读
个三遍五遍,因为真的写得太太太好了。她精准无比地描绘了,自己作为一个女性,必须
如何“尽力地”保护自己,却还是在用尽全力之后,必须遇到这么多的“逃不过”。以及
在事件发生之后,女性面对多少来自于自我的责难,女性花多少时间去想“如果我怎么样
怎么样就好了”。我希望读过那篇文章之后,那些还在怀疑MeToo的人,都可以问问自己
,所以到底女人还要多努力地保护自己、多全面地检讨自己,你才会终于承认,这些伤害
不应该发生?而那些还在教女人保护自己、还在问女人怎么不反抗不说的人也终于可以明
白,自己语言之中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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