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走了,便是道──白沙屯妈祖的勇兵们

楼主: qazsedcft ( 蛋包饭 )   2023-02-25 04:34:56
1.媒体来源:《报导者》
2.记者署名:
文字/杨惠君、柯皓翔
摄影/林彦廷、杨子磊、杨惠君
共同采访/蓝婉甄;核稿/杨惠君;责任编辑/张诗芸
3.完整新闻标题:走了,便是道──白沙屯妈祖的勇兵们
4.完整新闻内文:白沙屯妈祖进香活动已有逾170年历史,被称为“最有个性”的白沙屯妈祖
,进香没有华丽阵头,和穿着“勇”字随香的执事及香丁脚们十分亲近。(摄影/林彦廷)
https://i.imgur.com/Et57w2G.jpg
经过1980年代文史工作的投入、1990年代剧场身体行动的参与、2001年撩过浊水溪的影像纪
实等,位在苗栗海线通霄镇小村里的拱天宫白沙屯妈祖徒步进香活动,近年田野研究逐渐丰
厚,又具神灵故事加持与自我实践的投射,由地方性的宗教活动卷动至全国性的文化热浪。
但百余年来,白沙屯妈祖徒步进香始终维持最素朴简约的阵容,前方没有任何阵头,头旗搭
配銮轿轻骑简从上路;穿着“勇”字制服举旗、敲锣、扛轿者与随香的香丁脚(又称香灯脚
)及奉茶者,便是妈祖的“兵马”。徒步前往北港进香刈火路程上,这群与妈祖最亲近的人
,如同传递神灵与信仰的信使。《报导者》专访过去多次担任执事与随香者,他们独有的见
证与体悟。
“进喔!进喔!”妈祖所经之处,无论民宅、机关、庙宇,都高声呼唤,祈望妈祖停驾或驻
驾。每一个声音响起,若妈祖起心动念,锣声跟着紧促、轿身开始晃动,随机随着妈祖前进
、转身或者停留。
白沙屯妈祖进香,不计香丁脚,专属的编组就是头旗组和大轿组,每次上阵执事的共计12人
。大轿组包括4人扛神轿,1人在轿前敲锣;头旗组则有6人、1人在旁敲锣,全程有3班人轮
替。扛轿、举头旗者,皆为男性;敲锣者,则为女性。回程时再加上香担组。这些职务,现
今已不仅是白沙屯在庄人投入,也有许多外庄人报名,除了掷筊后由妈祖点头外,更需具备
“走完全程”的实战资历,大轿组尚要由实习生开始历练,不经5、6年,扛不起妈祖銮轿重
任。
Ⅰ.头旗组
王荣裕(《金枝演社》剧团导演,曾任6次头旗组):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白沙屯、妈祖、勇、金枝演社、王荣裕
国家文艺奖得主王荣裕与他珍藏的头旗组臂章。(摄影/杨子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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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旗: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头旗肩负引领信徒往返的责任,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犹如军队的前锋官,有指挥进香队伍、
开路的性质。进香路上,头旗通常在神轿前500公尺至3公里左右。万一晚上妈祖在头旗后面
选定驻驾过夜。这时候头旗绝不能原路折回,必须绕道而行,最终与妈祖神轿会合。举头旗
者常是体能好、经验丰富者。
“这人乃是高人呐!”
1994年,王荣裕受云门创办人林怀民之邀,在《流浪者之歌》中出任“不动僧人”一角,是
云门中唯一“不必跳”的角色,但不动更难于舞动,得纹风不动直立70分钟,任由金色稻谷
往身上倾倒,初时剃光的头皮毫无保护,被稻谷刮得皮绽肉开,王荣裕仍分寸不移,一站成
名,惊动武林,林怀民也忍不住叹“高人”。现已是一头斑白长发、国家文艺奖等级的剧场
名家,王荣裕笑谈当年勇,“(《流浪者之歌》)演出之前,我已开始走白沙屯了,这功夫
是有练过的。”
从大甲妈祖遶境进香、到白沙屯进香,艺文界都是民俗“再发现”的助燃剂。1970的乡土运
动滚动下,《汉声》杂志创刊号便报导了大甲妈祖遶境、黄春明和张照堂替中视制作的首部
乡土纪实片《芳芬宝岛》,第一集也推出〈大甲妈祖回娘家〉,大受欢迎,让大甲妈祖遶境
跃入已离乡离土年轻人的视野。九〇年代,优剧场则转进白沙屯妈祖进香,实践身体行动的
训练;此后,零场/江之翠剧场、金枝演社、身声演绎社、临界点、极体、河床和无垢舞团
等等艺术团队前仆后继。近年,纪录片《行者》费时10年纪录下“无垢舞蹈剧场”的创作历
程,团员们如修行般完成白沙屯徒步进香画面,又再一次映入大众眼底。徒步走一次白沙屯
,如同剧场人的“成年礼”。
现今63岁的王荣裕,当年是优剧场第一批挑战白沙屯的剧场人,不只走全程、仗着对年轻时
精壮肉体的自信,还打着赤脚走。1989年,优剧场有人已走了大甲妈祖遶境,“1990年,有
团员看到报纸上小小的一块报导,写到通霄白沙屯也有类似的徒步进香,规模小、更古朴一
点,我们就想改走白沙屯吧。”
八〇年代,剧场人刘静敏(现名刘若瑀)受到波兰表演大师葛罗托斯基(Jerzy Grotowski
)“精神肢体训练”方法的影响,创办优剧场并展开为期5年的“溯计画”,以田野的精神
、苦修的形式,探向本土民俗,表演成为求道的载具。“那时候被操得很惨,一个跳车鼓的
动作就要做3小时,跳到怀疑人生。也曾赤脚走到宜兰明山寺,训练就是修行,”所以王荣
裕说,跟白沙屯妈祖进香初时很自信,“因为那时候我身体练得多好呀。”
母亲是歌仔戏名角谢月霞,王荣裕从小在戏班长大,但自称20多岁时都在做流氓,后来进到
电脑公司上班,冥冥中还是被剧场牵引,“但我不是科班呀,当时剧场人讲的话都听不懂,
我把他们当神一样。我想,没关系,听不懂,做就对了嘛!”第一次走白沙屯时也是急行军
,两天到北港,17号公路才刚开,晶亮的柏油才铺上,太阳一照融了更滚烫,脚底脱了一层
皮:
“回程时好似灵魂出窍,北港出发晕了过去,一醒来怎么人到了虎尾了。”他自称:“第一
次就被妈祖收伏。”
第二年开始他细细观察,“我天蝎座耶(意思是有怀疑的天性),跟在銮轿旁边观察,他们
(扛轿组)有没有打pass呢?”有一回,因为銮轿停在平交道前停下,就剩4个轿伕和前面
敲锣,他认真观察,轿伕有没有呼吸?有没有什么小动作?一阵静默后,转瞬间4人同时动
作转向,可以训练到那么好的默契吗?
从此他不再探问真假,就跟随白沙屯妈祖进香30年,其中18次全程参与;走了12年后,向妈
祖掷筊获准,进入头旗组。问他怎么被挑中的呢?“其实你在走的人家都在看,那时候白沙
屯进香的人少,大家都会知道你去年来了、今年又来啦?大家都在观察你。”所以那一个圣
筊,不在当下、而是累加出来的信任。
担任过6年头旗,发现头旗组常被误解,王荣裕很想替头旗组的人“申诉”一下。因为白沙
屯妈祖进香没有阵头,头旗就等于是她的阵头,头旗来了,就是通知大家:“妈祖到了!”
要走到妈祖前方,但是头旗不能走回头路,如果妈祖往别方向去,就要想辧法遶、转回去,
“但是一定会有和妈祖走到不同路的,这是很正常的嘛,有些民众会喊:‘头旗不要乱走!
’拜托,大家要了解,这就是白沙屯妈祖的特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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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裕(前排右1)曾6度担任头旗组成员,图为儿子拍下他执事时屏气凝神的专注神态。(
摄影/王品果;照片提供/王荣裕)
1993年王荣裕创办金枝演社,中间亦受到白沙屯妈祖的引导力量。金枝的团员承袭了他自优
剧场养成的身体训练,多数人也徒步走白沙屯。近年他自己若演出时间冲突,不一定年年都
去,但在金枝八里的排练场兼王荣裕私人住所的白板上,年度行程上一定标注白沙屯妈祖进
香的时程,“头旗组”的臂章,也挂在一眼可见的醒目处。
30年来的进香经验,王荣裕不分享“灵验事蹟”,他享受的是过程中见到的善的力量,大家
互相扶持、同甘共苦,“如果真的什么值得分享的心得,就是‘再怎么辛苦,都有结束的时
候’!”行脚教他的事,是遇到困难,就面对。
“信仰是没有对价关系的,但做为剧场人,白沙屯妈祖给我们的训练,就是要强大的意志力
、耐力,更重要是敏锐的反应,因为她的行动无法预测呀。”
王荣裕最喜欢进香结束那天,妈祖回家了,辛苦结束了,剩下美好,明年再出发,“你已经
是她(妈祖)的一部分、她也是你的一部分了。”
Ⅱ.锣手
吴文翠(《梵体剧场》艺术总监,曾担任锣手13年):在声音里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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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场艺术工作者吴文翠参加白沙屯妈祖进香活动已30多年。如今她加入拱天宫文化组,持续
为文化传承贡献心力。(摄影/林彦廷)
锣手:声音传递动能,反映神轿意识
锣手站在神轿左前方,以每12下为一个循环,第12下须快速敲打2声。锣手透过声音展现神
轿的动能,身体虽然没有与神轿直接接触,但几乎要与神轿同时移动,因此必须时时保持有
机灵活的状态,随神轿快速转动。想要做到同步的关键则在于“放松”。
吴文翠当年与王荣裕同为优剧场团员,她负责田野,正是看到白沙屯报导而打前锋的人,30
多年进香路,仅因母亲过世时缺席一次。首次参加徒步进香活动时,是期盼自土地得到养分
。参与过程中,她慢慢地从观察者身分,转为香丁脚,最后成为资深锣手,也是白沙屯妈祖
进香第一个外庄的锣手。
从事表演艺术工作的她,身体及对声音的感知非常灵敏,深受神轿动能感动,也在庙方的同
意下学习敲锣。1993年当队伍行经台中沙鹿时,一位资深锣手不慎跌倒、手部受伤,吴文翠
就直接肩负起锣手任务。
“它的基本状态就是,要有我同时又无我,要有为同时又无为。”
吴文翠分享担任锣手的体悟:如果人太累或者想太多事情,锣声与神轿状态若没有合一,大
家都听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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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翠(右)曾担任锣手。她表示,锣声须与神轿达到合一的状态。(摄影/杨松华;照片
提供/拱天宫文化组)
白沙屯徒步进香对身体的训练和回馈,也成为吴文翠艺术创作路上的养分。历经优剧场的训
练后,吴文翠1994年创办《极体剧团》,2005年团名再改为《梵体剧场》,创作风格强调用
自觉性的身心锻炼唤醒表演者潜质,不只探索身体的极限,也期盼从内心对话找到平静。20
06年,她也在云门流浪者计画支持下,前往日本关西进行徒步之旅。
从锣手退下后,吴文翠也揹过几年的GPS装置,让参与进香的香灯脚得以掌握妈祖位置。她
笑说当时装置又大又重,定位系统也容易飘移,停驾休息时间都不敢放松。
2001年白沙屯妈祖行经浊水溪时没有走西螺大桥,而是直接“撩溪”走水路,吴文翠也在场
见证。因轮班关系,当时她护住锣手的腰,协助稳住脚步。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从浊水溪
上岸、拨开身上泥泞时,见到周围所有人都向妈祖跪下祈福,那时她也同样转身跪下,眼泪
夺眶而出。
撩溪满20周年之际,吴文翠担任《2021回首进香路:妈祖带路潦溪2001》主编,采访多位香
客的人生体悟。她分享,一位来台念书的马来西亚女学生当时协助一位中年男性上岸,数年
后两人再度在进香队伍中相遇,男士很热情地感谢女学生当年“拉他一把”;女学生告诉吴
文翠,男士的这番话其实抚慰了她,变成一个更有自信的人。
Ⅲ.大轿组
林宏熹(车床技师,18岁开始扛神轿):妈祖像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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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0岁的林宏熹是资深轿组成员,18岁开始扛神轿。对他来说,妈祖已如同家人般的存在
。(摄影/林彦廷)
轿组:妈祖旨意,由轿领人
神轿是妈祖的交通工具,但白沙屯妈祖才是真正的驾驶,徒步进香以妈祖的神意为依归,根
据妈祖“行轿”模式指示队伍行进的方向。由四位扛轿的轿组成员、与一位锣手同心协力,
感受妈祖神轿的动态。神轿会呈现出上下震动、前后顿促、推磨、摇晃、掀摆、拉回重压,
甚或纹风不动等情况,是白沙屯妈祖特别的行轿语言。
白沙屯妈祖神轿的动静行止,紧紧牵动所有人的目光与行动。神轿停下来,大家跟着停下来
,等待妈祖最后的决定,ㄧ旦神轿决定往哪个方向前进,众人就再次紧跟其后。
“如果不是因为担任了(拱天宫)委员要避嫌,否则我也想继续扛轿,我是不甘愿退下来的
。”大轿组副组长陈弼宏,扛神轿30年,现在是妈祖进香时是最贴身为妈祖移驾、服伺的人
。他的“不甘愿”,正是神轿组与妈祖亲密情感的写照。
“我们不是轿班哦,我们是‘大轿组’。”60岁的林宏熹,现在是一线轿组最资深的前辈,
多数时间担任压后的预备人员,观看现场状况,指导年轻人也随时补位。早年白沙屯没有分
轿组人员,大家轮流扛轿;1989年正式成立大轿组,现在资深、新进和实习的成员约有40人
,阵容庞大,独立性强。
白沙屯妈祖特殊的行轿形态,忽而向东、忽而向西,忽而急停、忽而转向,也令轿组万众瞩
目。林宏熹说,轿组出任务,不仅全是没有酬劳的义工,而且每个人要先缴2千元,“我们
吃的、住的、洗衣,都是全自理,后勤人员比我们扛轿的人更辛苦。”
林宏熹42年前开始扛神轿,那年18岁,开始时完全是好玩。他住在通霄湾、不是白沙屯本地
人,“但班上有白沙屯同学,每次过完年后都有‘特权’休假好几天,不必来上课,好奇问
他,才知道他们要去替妈祖扛轿。”不用上课多好,他也想跟着去,回家问妈妈,妈妈竟然
对他说,“去吧,因为妈祖救过我!”原来妈妈怀他弟弟时,喉咙长了个奇怪的东西,去拜
了白沙屯妈祖后,觉得是“妈祖帮她拿掉了”。初始好玩的理由,深化成一种“报恩”。
陪在妈祖身边那么长,林宏熹见过的妈祖事蹟不可数:
“有回从西螺鱼寮镇南宫回程路上,那时都是牛车路,杂草丛生,已经走到半夜了,只见一
户修农具的店还有微弱灯火,妈祖选择驻驾这里过夜,结果第二天早上,轿子根本不出来,
一量门比轿子窄了一寸多,怎么乔都乔不出来。后来有委员跑来说,妈祖离开的时间还没到
呀,妈祖要走的时间,都要先掷筊,结果时间一到,轿子又能出窄门了。”
现今轿组育成已很系统化,不是看背景、不是看体格,最重要是对白沙屯妈祖的认同度。陈
弼宏说,要连续5年参与进香,才能取得第一张门票;进来轿组学习要连续3年,才能拿到第
二张门票、领得到“勇字”小背心。要真正独当一面,可以扛轿,可能至少7、8年。“妈祖
进香的銮轿是四人轿,最前面是1、2号位、后面是3、4号位,1号位的需要冷静果决,新手
多从3号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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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祖进香銮轿为四人轿,神轿前后各有两人,两侧工作人员则为神轿争取前进空间。(摄影
/林彦廷)
问如何“训练”轿组?他们都强调,“我们白沙屯神轿组是不‘训练’的,”意思是要能心
领神受,林宏熹说,要能把轿子扛得好,“定、掌、摆、移”四大技巧要能拿捏,但这种舞
动不是练出来的,而是要能配合轿子的灵动,举起来才漂亮。
但白沙屯妈进香的轿上,还有另一个山边妈同行,两个妈祖个性差异亦是信徒最乐道的话题
,“这个可能每人的感受不同,我自己的感应是,如果山边妈来(做主),会闻到一股清香
;如果是白沙屯妈来,则是老沉香的味道。但我们轿组之间,不会讨论这个话题。”
“与神同行”是否特别受照应?“我不好意思说一句,我觉得妈祖已经像是我家人。”林宏
熹去妈祖庙拜拜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把贡品金纸放贡桌,他像拎菜篮拎在手上直接拜,
“放在桌上,就像是客人了。”
全台湾的妈祖庙,几乎没有像白沙屯妈祖这样主神会出庙的。早年他们轿班要守夜,就睡在
轿前:
“妈祖在庙里,你最多和她能有多近、6尺吧?已经很近,可以像我们这样在身边吗?我们
不是很厉害,才来扛轿,我们是很幸运,才能有机会来扛轿。已经有幸了,对于妈祖,我无
所求。”
Ⅳ.香丁脚
李宗霖(北港商家,2度徒步进香):妈祖带我重新认识台湾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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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林北港饼舖老板李宗霖2000年、2001年两度参加白沙屯妈祖进香,他就是图中进香团的一
员。(摄影/杨惠君;书中跨页照片非其作品)
香丁脚:炉下善信的进香客
进香的信徒香客,早年称“香丁脚”(台语发音),也称“香灯脚”。农村社会时,有能力
参与进香的村民大多是家境生活条件允许的家族,会派出家中的男丁、壮丁来担负徒步进香
的重任,故称“香丁脚”。也有一说,“香”和“灯”相同为信徒对于神佛信服敬慕奉献给
予的贡品,隐含着信仰薪火相传的意义,“香灯脚”便如同“炉下善信”。
“我们北港人是妈祖养大的!”60岁的李宗霖是朝天宫庙前厚德堂饼舖创办人,近年又开了
使用友善小农食材的诚食堂餐厅。和所有北港人一样,非常以“台湾妈祖总本山”朝天宫为
荣,“农历1到3月,是朝天宫的进香期,进香客超过650万人次。”
他一直以为,全台妈祖庙都是这样。20多岁时喜欢摄影、对其他妈祖庙的庙志开始感兴趣,
虽然朝天宫每年有超过2千个庙宇来进香,“但我们对于徒步来进香的大甲妈(1988年后改
去新港奉天宫)、高雄朝后宫和白沙屯妈祖的进香客,特别尊敬。”他也因此当起香丁脚跟
著走,2000年第一走,发现白沙屯拱天宫没有庙志,很想帮忙做些拍摄纪录给他们。隔年再
走,没想到遇上2001年的妈祖撩溪事件,后来经常被使用的一张由西螺大桥往下拍的经典照
片,便是他的作品。
https://i.imgur.com/MElPrLs.jpg
热爱摄影的李宗霖,2001年自西螺大桥拍下妈祖撩溪的经典画面。(照片翻摄/杨惠君)
“看到当下热泪盈眶,我立刻打电话,那时手机还是Nokia,我激动和妈妈说:‘妈妈,妈
妈,妈祖撩溪了!’”
他形容,当下根本无法对焦、调光圈,只能一直按下快门,“当时走到西螺大桥已经3点了
,我有点偷懒,想在桥上等,心想妈祖应该会回头,没想到,真的撩过溪水,那我的位置,
其实也能拍到另一个全景的画面。”
事实上,西螺大桥1952年完工,在此之前,白沙屯妈祖进香都得撩溪而行,但桥盖好了后,
49年都未出现这一次。2001年当下大约有近200名香丁脚跟着涉水走过浊水溪河床,当年又
有同行人的拍照、以及新闻局正好进行《台湾妈祖婆》纪录片拍摄,影像纪录非常完整,把
白沙屯妈祖进香认同推升到顶点。
李宗霖还透露了一段逸事。他在桥上时,看见新闻局的人已在溪边架起脚架,很吃惊,问他
们怎么会想到先来这里等著拍摄,“结果一个人跟我说,那一次他们沿途跟拍,因为妈祖行
程不固定,一直预判错误,没能拍到好的画面。之后向妈祖祈求,给他们拍个好画面,结果
梦到妈祖要他们第二天到桥下去等。”
妈祖撩溪印在不同人心里,都有不同的答案。亦有人认为,妈祖寻古路撩溪,亦在是开释民
众莫忘来时路。“不过当下真的也会害怕,因为跟着走的都是欧巴桑。后来一位拱天宫人员
跟我说,本来想找年轻人在下游搭起人墙,以防万一,但回头一看,全是老人家,心里也有
点慌。”
后来大家顺利渡溪,李宗霖把拍到的所有底片照片都交给当时的白沙屯田野工作室,数年后
收录进《2021回首进香路:妈祖带路潦溪2001》一书。“我一张照片都没留,因为那不是我
的,那是属于妈祖的。”
这次经验当然是终身难忘。但对李宗霖来说,和妈祖徒步更大的收获是,让他重新认识台湾
,“我觉得长到那么大,竟然不知道下一个地方的地名是什么?下一个乡镇是什么?对台湾
人文地理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对台湾了解那么肤浅,非常惭愧。”
“我最喜欢破晓时开始走,那时天色真的好美,印象深刻的是走到三条圳这个地方要休息,
就听到村里广播,说妈祖婆来休息了,大家一户炒一个米粉、准备一个菜汤来给大家(香丁
脚)吃,真的好可爱的人文风情。我重新认识台湾,台湾太棒了。”
李宗霖说,早年北港接待这些徒步的香丁脚,就是全家人挤在一间,把房间空出来给他们睡
,“还有邻居是两个老人家,但家里有十几床棉被,都是为了进香客,这种美好的人情,不
能唤不回。”
“妈祖不必靠神蹟服人,那是最浅的层次。你问我妈祖给我什么?就是做人要不断提升对自
己的标准。”
V.奉茶
陈玉兰、林淼尧(白沙屯女儿女婿,67岁、71岁,全程奉茶12年):给我们机会服务,就是
保佑我们平安
https://i.imgur.com/Iw0wEcF.jpg
白沙屯人陈玉兰(左2)和先生林淼尧(右2)及两个女儿林雨萱(右1)、林奕辰(左1),
一家四口长年为徒步进香的香丁脚们提供热茶。(摄影/林彦廷)
为香丁脚奉茶,以行动表达感恩
早年的香丁脚必须自行解决食宿问题,一路上难免餐风露宿。但随着白沙屯妈祖德泽广披,
现在沿途信众均会热心准备各式餐点、饮料,免费提供进香信徒食用,除为香丁脚们加油打
气之外,更是感戴妈祖恩惠的行动表现。
住在台湾尾万峦的林淼尧,娶了白沙屯女儿陈玉兰,才知道有妈祖进香这个事情。一开始时
他单纯当香丁脚跟着走,几年后发现,原本替进香团奉茶的两个老阿伯,年纪太大了,没有
再出现了,就和太太说:“那就换我们来接手吧。”
与现在沿途满满的奉餐奉茶景象不同,早年白沙屯进香以在庄人为主,静静出发、静静回来
,奉茶的人就那几人,大家都认识。“后来虽然奉茶的人增加,但多半都提供冷饮和矿泉水
,我们就想烧热茶,让大家有机会喝个热的,”陈玉兰说,“其实就是因为过去我们喝了阿
伯的茶,受了人家的好意,现在也要回报这个心意。我和我先生说:‘你不怕累,我们就来
做呀!’”
于是每年林淼尧开他的小货车,从万峦北上通霄,再随妈祖出发。要烧热茶,几乎是彻夜没
办法睡,就这样全程跟着妈祖跑。一开始只有一家四口,两夫妻和两个女儿林雨萱和林奕辰
。奕辰说:“起初连要准备多少水、多少瓦斯都没概念,结果水一下子就用完了,只好到各
个地方去和人买水、买瓦斯。有一次,到西螺的一家瓦斯行买瓦斯,店家问:‘你们从白沙
屯来的哦?我也是白沙屯人,瓦斯送你们啦!’”
跟着行踪飘忽不定的妈祖跑,也要考虑预测路径的能力,茶车若走错地方,就遇不到香丁脚
,再好的茶也无人享用。林奕辰回忆:
“妈祖路程就有山线和海线,海线只有一条路,比较好预测,走山海就很难了。我们出来奉
茶,是不会特别和妈祖祈求什么,但有一次,好几天都遇不到,妈妈就跟妈祖求:‘希望妈
祖给我们机会,可以服务大家。’之后的每一天都遇到妈祖,她真的给我们一个很大的机会
。”
一年一年奉茶,人和车会老,善缘却能扩散。台北做饮食生意的王俊凯,和一帮朋友连年参
与进香,每年都碰到林淼尧、陈玉兰夫妻,“他们的茶很好喝,但要彻夜熬茶实在太辛苦了
。”只要碰到,王俊凯就到茶摊帮忙,后来甚至赞助手冲咖啡,扩大茶车的服务。
“我们每年出来进香前都会把车子送去保养,结果今年车子底座排气管生锈了,我先生就在
想,不知道还可以为妈祖服务几年?我就说,能服务多久就算多久啦,如果说小货车不能服
务的时候,就来用那个小轿车来服务,”陈玉兰说。
长年跟着他们奉茶的王俊凯和银行界退休的朋友杨丰禄,一直就想为两夫妻买台新车,之前
陈玉兰、林淼尧迟迟不敢接受。“他们那台车真的太老旧、太危险,有一次晚上我们车子开
在他们后面,连车灯都看不见,”王俊凯说,今年车子真的不能再开了,他和杨丰禄终于如
愿合资捐了新的货车给他们。陈玉兰还一直说,不能买太大,因为有时得遶小路去追妈祖呀
。妈祖婆牵线,夫妻俩不只茶车换新,“服务团队”也扩增到20人。
从小在白沙屯妈祖庙前玩到大,陈玉兰见到这几年家乡的妈祖变成那么受欢迎,觉得一起沾
光了,“以前说我是白沙屯人,没几个人知道;现在一说白沙屯,大家都知道了,真的非常
光荣。”陈玉兰呵呵笑着:
“其实我们每年出来服务的时候,都没有跟妈祖求什么。我只跟她求:‘希望明年还让我还
有机会再出来!’只要妈祖让我有机会出来,这样就等于是我平平安安啊,对不对!”
这是台湾传统社会中人的良善,也是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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