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叙利亚来的禁忌党旗:阿拉伯之春前夕,

楼主: qazsedcft ( 蛋包饭 )   2023-01-22 00:00:06
1.媒体来源:《报导者》
2.记者署名:
文字/张镇宏
摄影/陈晓威、张镇宏
核稿/张子午;责任编辑/李志威、张诗芸
3.完整新闻标题:
叙利亚来的禁忌党旗:阿拉伯之春前夕,大马士革的火焰与鞋印
4.完整新闻内文:
https://i.imgur.com/eyFFSs0.jpg
(摄影/陈晓威)
旅行的路上往往会带回一些莫名其妙的纪念品,它们大多不具备任何实际功能,仅负责“记
录回忆”的任务。像是《报导者》国际新闻主编张镇宏从叙利亚带回来的纪念品,如今就成
了不可能使用的禁忌之物。
这块旅行的碎片,记忆的是在阿拉伯之春前夕、2009年新年的大马士革,是如何回应一场数
百公里外正在爆发的中东战争,是关于一首叫做〈是与非〉的阿拉伯歌曲,以及一面当时被
视为自由斗士、后来却代表恐怖统治的争议旗帜。
出发
由于叙利亚与我国没有邦交,外交立场亦极不友善,因此2008年12月时,仅能经约旦首都安
曼(Amman)搭乘特约出租车,并在陆路的贾伯尔─纳希卜(Jabir-Nassib)边境关卡申请
叙利亚临时入境签证。抵达大马士革车程总时长约3~4小时。但2011年3月叙利亚内战爆发
,叙约陆上边境一度封锁、甚至成为战斗现场,直到2022年春天才恢复一般通关。
马什里克的历史巨轮
那是一面充满争议故事的旗帜,是2008年12月的跨年前夕,我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旧城
市场里,一间专卖“反以色列政治宣传道具”的猎奇小店铺找到的──旗面的黄底绿字,是
用经书、地球与一只用右手高举的AK-47步枪,结合阿拉伯书法写下的“真主党”(Hezboll
ah)──在当年的时空背景下,真主党的旗帜曾被借代为“抵抗帝国主义”的符号,但在十
多年后的现在,它却成了象征恐怖政治和助纣为虐的反人民之旗。
2008年底的叙利亚之旅,是我作为一个阿拉伯语系学生的自我实现。位于亚洲西缘的叙利亚
,自古就是东西文明的交汇之地,从十字军东征到蒙古西征,不仅各种冒险与征伐的弘大史
诗都以叙利亚为舞台,在现代的中东政治史里,叙利亚更是牵动区域战略的核心要角。因此
一趟实地旅行就像是走进课本一样,不仅象征著自己求学过程的具象化,更证明了知识与历
史的存在是真实而有形。
那年,我们一群同学正在北非的突尼斯留学──在阿拉伯世界,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
尼西亚与利比亚,传统称为“马格里布”(Maghreb),意即西方世界或“日落之地”;阿
拉伯半岛、埃及、伊拉克、巴勒斯坦与叙利亚则是“马什里克”(Mashriq),指的是东方
世界或“日出之地”,也象征著阿拉伯文化与伊斯兰文明的传播起点──于是,就在那年年
假闲得发慌的时刻,几个同学才临时起意飞往“中土世界”,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漫游旅行,
而与台湾互动极少、历史故事与文明遗产又极多的叙利亚,才成为我们的目的地。
但我没有想过,“历史的巨轮”竟然可以那么具体。
叙利亚中部的沙漠城市帕迈拉(Palmyra)。这座古城是古代欧亚贸易的沙漠入口,也是联
合国认证的世界遗产。图为帕迈拉的贝尔神庙(祭祀天空之神),但此地一度被ISIS攻陷,
并成为集体处决平民的刑场。(照片提供/李汝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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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西部的另一座联合国世界遗产“骑士堡”(Krak des Chevaliers)。此地是十字军
东征时期留下的军事要塞,也一度是医院骑士团(Knights Hospitaller)的根据地。在此
后的叙利亚内战中,曾多次遭俄国与叙利亚空军轰炸。(照片提供/李汝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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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旧城中心的世界遗产“朱比特神庙遗址”(Temple of Jupiter)。此地原本是亚
兰人祭祀暴风之神的神庙。后来罗马人统治改祀众神之王朱比特(罗马化的宙斯),伊斯兰
时期再度被改建成如今的奥米亚大清真寺。(摄影/张镇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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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旧城中心的世界遗产“朱比特神庙遗址”(Temple of Jupiter)。在罗马帝国统
治时期,奥古斯都在此地建立罗马神殿,改祀众神之王朱比特(罗马化的宙斯),但到了伊
斯兰时期再度被改建成如今的奥米亚大清真寺。(摄影/张镇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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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奥米亚大清真寺(Ummayyad Mosque)的叫拜塔。(摄影/张镇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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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奥米亚大清真寺(Ummayyad Mosque)内部。据说伊斯兰先知穆罕默德德的外孙胡
笙,在象征穆斯林逊尼派-什叶派分裂的卡巴拉 之战中战死后,头颅被敌人割下,送回大
马士革的奥米亚大清真寺埋葬,因此也吸引大批什叶穆斯林前来凭悼朝圣(照片提供/李汝
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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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与火焰的怒吼
进入叙利亚的第一个星期,我们在街上听见了战争爆发的意外消息──冲突地点在巴勒斯坦
,以色列为了铲除加萨走廊的哈玛斯(Hamas)武力威胁,发动名为“铸铅行动”(Operati
on Cast Leads)的大规模入侵,除了陆海空三军日以继夜持续20多天的密集轰炸,以色列
更动员了2万大军直接攻入加萨巷战扫荡。
战争的当下,我们正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游览,尽管冲突的前线区域距离这里还有数百公
里,叙利亚政府也仅有口头谴责而没有相应参战,但在一切如常的旧城街头,叙利亚人之于
“巴勒斯坦手足”的激愤情绪却是清晰可见。
当时,叙利亚各大城市都出现了反战示威,他们多大多以观光客聚集的旧城区与大清真寺为
轴集结。而在大马士革,自然就以世界遗产“奥米亚大清真寺”(Umayyad Mosque)为抗议
地点。只不过在独裁政府的威权统治下,就算是符合特殊政治正确的反以色列游行,也分成
官方动员的“大会”与一般来市民自发的“小会”。大会的活动,能扛着各种声援旗帜,在
主要干道上“极为准时而守秩序”地高歌游行;小会则以数十个人快闪集会,用尽各种创意
手段来表达市井小民对入侵者的咒骂,而当年最常见的抗议道具,就是“鞋子”与“火焰”

2008年,美国总统小布什(George W. Bush)在访问伊拉克的巴格达记者会上,被一名伊拉
克记者当场脱下双脚的皮鞋“掷靴袭击”。此一国际事件在阿拉伯世界引起巨大轰动,用鞋
子踩踏敌人的动作,自此成为抗争集会的必备仪式──在大马士革旧城区巷弄里,到处都是
地上的小布什与大卫之星,许多忙着布置抗争作品的年轻示威者,更热情地邀请我们这些异
国观光客上前一起补一脚、踩几下。
火焰则是市民抗议的另一种宣泄。当年必备的桥段是焚烧美国星条旗,但由于市面上找不到
店家贩售以色列国旗,几个年轻人干脆自己手绘、或特别用彩色打印“土制的六芒星旗”。
但最省成本的做法则是拿酒精膏在地上涂鸦写字,例如“以色列”、“美国”、“小布什”
(尽管当时他再做两周总统就任期届满),然后一把火点燃这些名字──每一次的火光,都
能引燃示威现场的气氛高潮──等到火焰燃尽之后,围观的众人才又两人三脚地一边灭火、
一边咒骂,侮辱性地踩踏着地上焦黑的小布什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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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28日,以色列对加萨走廊发动首波空袭,造成上千巴勒斯坦人伤亡的隔日,在叙
利亚大马士革街头的示威者焚烧支持以色列行动的美国国旗,并用鞋子持续扑打旗帜。(摄
影/AFP/Louai Beshara)
境外势力的道具小店
在几道高墙之隔的奥米亚大清真寺里,埋葬著中世纪的伊斯兰英雄──萨拉丁(Saladin)
──的陵寝。这位库德族出身的骁勇战士,不仅从十字军手中收复了耶路撒冷,与英格兰“
狮心王”理查一世亦敌亦友、互相敬重的骑士精神故事,在东西方世界都是震古铄今。若再
往旧市集里走深一点,则会出现那家充满抗战符号的“反以色列政治道具小店”。
年轻的店员无精打采地接待着我们几个异国观光客,几坪大的小空间里,最显眼的位置则摆
放著以“真主党”为主题,一系列猎奇到荒谬的周边商品。
像是真主党的旗帜、真主党的反以色列抗战歌曲KTV光盘(伴唱影片则是部队阅兵与多管火
箭砲射击)、真主党首脑纳斯鲁拉(Hassan Nasrallah)的文革版画风海报,以及我只曾在
叙利亚看过的某种特产“手电筒打火机”──顶部是正常的点火设备,尾端则安装了一个投
影手电筒,能让你在某些时刻打灯投影出纳斯鲁拉的英雄大头照。
诡异的是,真主党其实并不是叙利亚组织,而是邻国黎巴嫩的武装政党。在1975年至1990年
的黎巴嫩内战期间,以宗教教派为号召而崛起的真主党,在叙利亚与伊朗的鼎力支持下,迅
速成为了黎巴嫩境内最有权力的合法政党与武装军阀,并与趁乱入侵黎巴嫩南部的以色列军
队长期交战,更因此成为支援巴勒斯坦武装建国运动的象征旗帜之一。
尽管擅长恐怖攻击与暗杀的真主党,在以色列、美国、英国、德国与日本,都是被指名制裁
的“恐怖组织”。但在当时的叙利亚,真主党却是阿拉伯世界里最为巴勒斯坦兄弟出头的武
装旗帜,更是叙利亚政府最忠实的外国同盟。因此,就算是“境外势力”,真主党的符号仍
能自由出现在大马士革城内,甚至开设这种半官方礼品店、享受本国在野党都没有的曝光能
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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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8月5日,在大马士革市区的一间纪念品店,贩售以真主党领袖纳斯鲁拉(Hassan Nas
rallah)、叙利亚总统巴夏尔·阿塞德(Bashar al-Assad)头像,以及真主党旗帜等图案
装饰的钥匙圈。(摄影/AFP/Joseph Eid)
被国际制裁的纪念品
在沿街的反战抗争声中,我无脑地选了两面真主党的旗帜,当作给自己2009年的跨年礼物,
也作为这场黑色旅行的记忆锚点。而最终,加萨的战争也在我们结束叙利亚之旅、返回突尼
西亚后没多久结束,数千名巴勒斯坦人平白死于轰炸之下,但对以巴双方都没带来任何政治
成果。
但当时我们都没想到,在这场旅行的十几个月后,阿拉伯之春爆发。我在突尼斯的宿舍门
口成了民主革命的第一线,在大马士革的旅行则成了叙利亚内战前的最后一眼──最讽刺的
是,当年在街上被叙利亚展示为“反入侵旗帜”的真主党,则摇身一变成了叙利亚政府引狼
入室、雇用来镇压平民反抗,甚至插手中东毒枭犯罪网的境外佣兵。
这场内战直到今天都还没结束,我后来则回到了台湾,开始国际新闻主编的工作。那两面黄
底绿字的旗帜,则一直都封存在工作桌里,偶尔提醒著桌前的自己:历史的巨轮,怎能如此
让人头皮发麻。
#旅行的歌单
苏阿德.马西,〈是与非〉
大马士革留给我的另一样纪念品,则是在旧城区一家专卖盗版的地下唱片行。当时店内播放
著的民谣女声,是另一位当代的阿拉伯流亡歌手──苏阿德.马西(Souad Massi)──的
歌曲〈是与非〉(Le Bien Et Le Mal ),歌词以寓言的形式,唱诵凡人们是如何被“真实
”与“虚妄”两位巨人的游戏困住,而任时代与宿命摆布捉弄。
马西,其实是阿尔及利亚歌手,因为政治迫害的缘故而在1990年代流亡巴黎。她的音乐虽然
结合著阿拉伯乐曲与欧洲传统民谣的多文化元素,但轻柔却哀伤的曲风却往往暗藏一些讽刺
时政的歌词,这也可能是她的专辑尽管能在叙利亚传播,却无法正版发行的原因。
有意思的是,在北非待了一整年的我,此前从不曾听过马西的名字与音乐,反而是在叙利亚
的街头无意间被她的歌声吸引──就像是在马什里克看见马格里布,在日出之地找到了日落
之影。
https://youtu.be/oWLscKJhr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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