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页好读版 https://reurl.cc/A7QqMp
高教工会理事长周平回忆，他在清华大学任教时曾问班上同学多少人有学贷，现场几乎没
人举手，但当他后来到私立大学时，超过半数学生都扛着学贷，如果继续调涨学费，对这
些学生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上面这段叙述是摘自《新新闻》的报导〈今年1.2万大学名额恐招不到新生 站在岔路口的
私校政策该往哪走？〉，文章会写到这段的原因是，随着少子化问题日益严重，一大堆私
立大学院校可能因此都得关门退场，学者担心弱势族群子弟的教育权会因此受到影响，因
为公立学校的名额都被家境较好的子弟占走了。
当便宜的好学校学生名额都被有钱人占走
“20年前，台北市学生进入台大的机率比花莲高了13.64倍，2011到2014年时这个差距则
缩短为7.37倍；20年前，政大来自中低家户所得地区的学生不到30%，至10年前终于成长
为34.88%。”《新新闻》另一篇报导〈有钱什么都比较会？教改20年改不了贫富焦虑〉，
也提出数据，证明居住都市社经环境好（例如台北市）、家庭环境好的学生，更容易进入
好学校（例如台大）──尽管这数字似乎有改善的趋势。
在台湾“最好的学校就是公立学校”，恐怕被很多人视为理所当然，毕竟1949年时不管是
在台湾被日本人统治、还是从中国跨海来到的台湾人，所认识的顶级大学帝大、北大都是
公立学校，而1949年后在台湾最好的学校台大、政大、清大，都是公立大学。
不过在英国、美国那样不像东方社会一样那么“中央集权”的国家，顶级学校通常都是私
立，例如大家所熟知的美国哈佛、耶鲁等长春藤盟校，学费贵到一个让人靠北的程度。这
让这些国家的左派相当不爽，因为他们认为教育是改变社会阶层的最好办法，当好学校只
有有钱人的子弟读得起，结果是社会阶级变化将陷于僵化。所以这些国家的左派一直有个
梦想，所有的好学校都该由政府管理（公立）──公立大学因为政府补助的关系、学费会
便宜得多，让学生们不分家庭贵贱，都可以念到好学校，嗯，就像台湾一样。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左派的希望逐渐在英美、尤其是英国成真，某些公立的学校在政
府政策引导下（主要是资源分配）逐渐变好，一些有历史的私立好学校难以经营只好关门
。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好学校还是由有钱人的子弟占据，然后根据英国政府部门的统
计，政府的教育经费被富人占走的比率来到历史新高。
追求公平正义，结果却是穷人去付有钱人的学费
过去有钱人的子弟去念好的私立学校，这些好的私立学校不是完全从政府弄钱来经营的（
而公立学校是），可以说大部分学校的支出都是从这些好野人身上取得。但当最好的学校
变成公立学校之后，好野人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子弟可以念最好的学校，但公立学校的经
费却多由政府补助，好野人就算想自己付钱也没办法，结果就是左派想像中拿来平衡贫富
的钱，反而变相被拿去付了有钱人的帐单。
我在前段的意外后面打了个问号的原因是，在台湾的教育系统早就来到了这个境地。根据
我“十几年前”看到的一份资料显示，台湾的五大名校，台大、政大、清大、交大还有师
大（别问我为什么是这五家，调查单位要选什么学校又没先征询我的意见）的学生家庭，
所得占全国前5%的比率，远超过后20%的（远超过这个词其实非常保守，实际上根本是两
位数倍数的超大差距，时隔久远，记不得数字，只好保守一点讲）。当然前面提到的两篇
报导，是更新和更精确的证据。
当好学校变成公立虽然学费降低，让穷人家的孩子要念，不用在学费上跨越那么高的经济
门槛。但有钱人的家庭仍然可以让他们家的子弟在教育上获得更多的辅助（起码他们的子
弟永远不用考虑“贴补家用”这种问题），让他们在升学考试上占有更多的优势。结果是
好学校一样被有钱人子弟占据，不同的是，因为学校是公立的，这回付帐的是社会大众纳
税人，左派说的弱势不但没因此念到好学校，还要帮好野人付好学校的学费。
其实也不用从台湾的例子才能发现这件事情，天朝科举千年，表面上避免官位由权贵之家
世袭，但实际上的研究显示，在那个物资缺乏的年代，能不用让小孩下田耕作、或是到草
原放牧、或是帮忙家里带小孩等等事务，可以从事毫无生产力的工作──读书的家庭，还
是非富即贵，结果是，大部分能考科举的人，都来自权贵家庭，科举能做到的是顶多让小
富小贵的家庭有机会去挑战大富大贵，和广大的贫穷大众根本毫无关系。
“立意良善”政策弄巧成拙的实例层出不穷
其实像这种为了公平就学让好学校公立，穷学生还是念不到不说、竟然还要帮有钱人付学
费的“立意良善”政策弄巧成拙的实例真是不知凡几，最大的事例当然是20世纪中叶后，
在半个世界试行半世纪，让所有试行国家都陷入贫穷落后的共产制度──别怀疑，你现在
看到八成以上的“立意良善”追求公平正义的政策，都是共产制度的变型，既然变型“立
意良善”、原型当然更“立意良善”。这种事例出现的机率太过密集，让人很难不去追究
“为什么好人总是会坏事”。
其实问题就出在“立意良善”。
“立意良善”、也就是自认为在做好事的人，往往会有一种“我是对的”的狂热，这种狂
热首先会让人觉得“好事”是该不计代价去做的，结果是否定一切执行策略的讨论和一切
执行成本和绩效的计算。这些人会偏执地认为讲求策略、计算成本绩效是“邪恶”的，而
自己是在做好事，用不着搞那些。其次是把“大家都该做好事、做好人”，否则就是邪恶
的、邪恶就该消灭、自己是在对抗邪恶不能妥协，当成事情可以做成的前提。第三是让自
己陷入“我是对的、所以不用改、改就是承认自己不对”的死不认错思考模式。
“不计代价”这种思维，往往会让自认为“立意良善”的人，花5元去追求可能只有价值3
元成果的目标。他们用“这样才公平正义”之类的说词，回避自己让社会无效率运作的事
实，甚至在不做绩效核查的情况下，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政策投入那么多资源到底得到了
什么，像是近十年来许多家庭为了节能，都把旧式灯泡换装成LED灯泡，但到底省了多少
电，够不够抵销cover生产这些灯泡过程制造的碳足迹，只怕没有几个人答得出来；台湾
经由垃圾分类回收希望可以减少垃圾量，二十年来大家的麻烦到底得到什么效果，好像也
没人像上市公司每年进行法说会公布营运数字那样告诉过我们。不管话讲的多漂亮，社会
无法效率运作总是会有人受害，这是“好人总是坏事”的第一个原因。
整个社会是以“趋利”原则在运作的，以好学校该公立还是私立这个命题来说，人不分有
钱还是穷如果不用考虑代价，大家都希望念好的学校啊，当你把补助给了学校而不是人，
这些补助被“赢者全拿”，全部落入有更多资源、在升学考试上有更强竞争力的富裕家庭
子弟手上，不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吗？用“每个人都不该趋利、趋利是邪恶的”为可以把
事情办成的前提，然后抱怨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做好事、当好人”才让自己力推的做法
不能成功，其实对于“把事情做好做成功”一点帮助都没有不是吗？忽视人性，这是“好
人总是坏事”的第二个原因。
深信自己的对的，任何修正都当是诅咒
如果你对共产国际够熟，大概知道当年苏共在史达林（Joseph Stalin）死后，既位的赫
鲁雪夫（Nikita Khrushchev）先是对史达林的执政做出批判，然后在经济上导入市场经
济的要素（可以理解是苏联版的改革开放），结果引起包括中国毛泽东在内的多国共产党
愤怒，赫鲁雪夫被毛泽东贴上“苏修”标签──意思是苏联修正主义，大肆批判。
等等，“修正”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修正主义”会是骂人的话呢？“修正”的意思就是
原来“不正”，对于深信自己是对的人来说，这是莫大的污辱──甚至是摧毁自己信仰的
作为，而在政治上，更会被说是“没有中心思想”、“没有核心价值”、“妥协”、“忘
记初衷”引来猛烈的攻击，逼到最后团体中不用“绝对主义”自我标签的人，往往都被斗
倒驱逐。
人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设想的办法本来就会漏洞一堆，时时反省除错才有机会让事情做
成。一个个人深信自己是对的没有去检视自己犯错的可能，问题永远存在得不到解决，事
情做不成是理所当然。一个团体不断互相攻击阻止别人“修正”，当然会不断地往错误的
方向奔驰直到死亡。让“我是对的、我不会有错”的执念綑绑导致没办法“除错”，这是
“好人总是坏事”的第三个原因。
“认错”和“承认自己不完美”其实是我们要把事情做好，很重要的两个要素，即使是像
特斯拉老板马斯克（Elon Musk）那么霸气（嚣张）、被称为狂人的人，在自认完美的超
高自动化机器人生产线搞不定，都还是“动作上认错”，按照员工的建议快速的将生产线
改回传统的手工方式，才让那年的车辆产量可以稳定输出，其他商业巨头可以成就他们的
王国，更是必须不断地修正自己的做法，在剧烈的市场竞争下，根本不可能有把“不愿改
变”自我美化成“坚守中心思想”的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那种状况发生，又或者说当商
业战士让自己产生这种心态的时候，就是他王国走向灭亡的开始。
公平正义成为“死不认错”的遮羞布
然而自命为“公平正义”追求者，却是阉割了自己“认错”和“承认自己不完美”的能力
，没有认知自己做的“光明美好”事情也是会有错的认知，也就不会因此有“认错修正”
的机会，类似“最好的学校必须是公立的”这种类共产制度没有随着20世纪共产体制死亡
一起被埋葬，还始终是某些追求公平正义之徒内心的“白月光”、人类社会解救之道，就
是因为这些人阉割了自己的认错能力，甚至帮失败的痛口当成“深度”继续死不认错。
如果我们被公平正义的美丽外衣迷惑，没有意识到这些人只是单纯的“死不悔改”，那用
政府的钱搞最好的学校，让穷人去帮有钱人子弟付学费这种荒谬政策，将会不断出现伤害
我们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