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问卦] 中国拐卖人口到底有多常见啊?

楼主: blessbless (123)   2022-02-23 18:53:39
警告这篇文很长
其实曾经有勇者出过书做过报导文学
那是在中国人最勇敢的80年代
以下作者自述:
我的记者生涯注定要与“拐卖妇女”这个耸人听闻的事情挂上钩的。 也许这是宿命。
1983年4月12日,我来到徐州日报社上班。
当时,一个办公室只有一部电话,我作为一个新来者,当然成了“接听员”。
第一个电话是一个有浓重外地口音的女孩打来的。 她说:“编辑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她说她是四川人,被人犯子拐卖到了铜山县某乡某村一个老男人家做媳妇的。
我当即与女孩约好在那个乡邮局门口见面。
当公交车经过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女孩所说的乡时,女孩却不见了。
我在邮局门口盘桓到最后一班车才离开那个地方。
回来后,我始终无法忘怀这个女孩。
大约是1987年底,报社出现了一个著军装的年轻人。 说是来报社学习的。 他叫徐宁。
没过多久,徐宁正式复员成为我的同事。
1988年4月的一天,徐宁来到我办公室,说起他正在跟踪采访的一件发生在徐州的特大劫
持拐卖妇女案。 说到一些耸人听闻的细节,其中参与犯罪的人数之多,受害妇女波及地
区之广,犯罪手段之残忍,都是1949年之后全国所罕见的。 这让我马上想起第一天上班
接到四川女孩电话的事。
当时,分管采访的是报社副总编辑陈德,一个共青团系统培养出来的干部。 徐宁说,陈
总已经说了,只是配合一下市公安局的刑侦,报纸可能发不出来。
我从新闻的敏感角度对徐宁说,你要尽可能地将所有能拿到的有关案件的资料收集过来,
即使是一个小纸片都不要放过。
徐宁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年轻人。 他的聪明、机灵赢得了很多人的喜欢。 也许因为他背后
的军方家世,他与当时办案的刑侦人员相处得非常好,在公安局出入自由。 几乎所有与
此案有关的大小案卷,全部被他一张不漏地复印回来了。
我和徐宁看着这一大摞复印资料,开始商量怎么处理这些浸透了血和泪的资料。 是让它
们寂静无声地躺在数据库里,还是把它公布于众,成为全民关注的一个事件?
那一年,徐宁大约是二十五六岁,我刚过了30岁。 作为来报社已有几年的一名编辑和写
作人,我慎重地对徐宁说:我们手里拿的是一颗炸弹,如果抛出去后,影响会很大,甚至
可能伤及到我们自身。
做还是不做? 如何做? 以什么形式去发表?
徐宁肯定地说:怕什么? 做!
那个时候,报告文学成为各个报刊的热衷体裁。 我们决定尽量利用手里的资料,做一篇
纪实报告文学,从社会背景——政治文化经济等方面,来挖掘和解析为什么这一特大恶性
案件会发生在徐州。
文字撰写由我来主笔,资料由徐宁收集和采访。
在撰写《黑色漩涡》一文时,我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是泪水伴随着笔墨完成这篇二万六
千多字的文稿。 完成后,仿佛从地狱里返回,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我忍不住放声大
哭了一场。 我被重重的罪而伤,被那一百多名被拐卖到此地的姐妹们的哀伤而伤!
文字稿是手写的。 我交给了徐宁阅读。 最后决定由徐宁亲自坐火车送到南京,交给由徐
州地区走出去的著名作家,希望得到他的帮助顺利发表。 当然这一切行动都是悄悄在进
行着。
这篇题名为《黑色漩涡》的纪实报告文学,最后在江苏省作家协会主办的杂志《雨花》第
十期(总二0八期)上刊发。
这篇文章反响巨大,如晴天响雷一般。 杂志问世不久,全国就有四十多家报刊转载,台
港媒体、海外媒体都纷纷摘要报导。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黑色漩涡”的中心,那一期杂志脱销,人人都在谈论拐卖妇女案
。 当时,社会上风传徐州火车站是一个危险之地,年轻女子不敢在徐州站转车了。
这件事最伤的大概是徐州市主委领导的面子了。 听说当时的市主委书记郑某某勃然大怒
。 在一次市委扩大会上,点名批评了徐州新闻界的三件事:
一是徐州电视台的“沛县打狗”——当电视台拍摄到县人大主任拒绝将自己家的狗拴起来
,回答记者时口出狂言:“群众算什么东西!”电视一经播出,全市民众一片哗然。
二是电视台做的一期“企业家话‘官倒’”。
第三个就是我和徐宁的关于拐卖妇女的《黑色漩涡》。
当时给我们罗列了好几桩罪名:给徐州抹黑,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严重泄密,在案件未
终审时就公之于社会;以及没有经过组织审核就拿出去发表等等。
其实,在今天看来他们说的都是实情,也是这篇报导存在的问题。 但是,当时年轻气盛
的我们如何能口服心服接受这个批评?
当即我们找到了郑书记住宿的第三招待所(现在的徐州花园宾馆,他是从省里调来不久的
干部,家属那时未到徐州),想要与他当面交换意见。 结果肯定是没有见到他。 但服务
员让我们留个纸条预约了再见。
第二天,市委宣传部打电话给报社总编辑,让他通知我和徐宁下午二点去宣传部,郑书记
约见。 时间为半个小时。
我们如约到了宣传部的一间会议室。 当时一位姓郑的副部长在场,不一会,郑书记来了

几句客气的开场白之后,话题很快转到他在市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 当时,我们立足在
上面正在提倡的新闻媒体监督公权力的背景下,竭力为自己辩护。
东拉西扯之后,郑书记说的一句话被我们咬住了。 他说,这只是他自己的看法。 并不代
表市委的决定。
那是一个八十年代的最好的时期,是那个宽松的时代给了我们勇敢,面对权力,我们没有
认输。
其中,还有一个必须提及的细节,我们在他的桌上放了一个小录音机。 把当时的谈话做
了录音。
说好的半小时,最后是两个小时之后不了了之结束。
回去后,报社负责人对我们说,市委电话来了:要你们缴出录音带。 并向我们透露说:
你们惹毛了书记,书记说你俩是无赖记者。
为了这一盒录音磁带,双方纠缠了一个多星期。 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但是,最终我们
还是没有缴出去。
在这个时候,《雨花》杂志的王晓丹编辑,专程受编辑部领导委托来看望我们,问我们需
要编辑部什么帮助。 她的到来,给了我们很大的鼓励和支持。
同时,她还告诉我们,当时徐州宣传部派人去了南京,找《雨花》编辑部要全部买下那一
期刊载《黑色漩涡》的杂志。 当时的主编叶至诚(叶圣陶的次子)先生对来人说:“你
们买得完吗?只要有纸我们会不停地印!”
在得到《雨花》杂志社的支持和安慰之后,我们悬著的心也放了下来。 徐宁更是兴奋,
到报社来不久,干了这样一件大新闻。
在那个时候,报社领导层内部分成两个派别,以至于编辑和记者都选阵营站队。 具体因
为什么事情产生的矛盾,我至今也不明白。 一边是以陈德副总编为首的,对阵以总编兼
社长的另一边。
接着,市主委、宣传部几方组成了一个调查组来到报社调查这篇《黑色漩涡》如何出笼的
经过。 徐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时,他还说:陈总让他一口咬定是总编让采访撰写的。
第二天,调查组来到报社会议室,总编、副总编及办公室负责人都在场,我和徐宁也被叫
到会议室。 徐宁如实地说明了采访的经过,我如实地汇报了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的一些
想法及发表的经过。 所有的讲话都有录音和专人记录。
经过几次折腾,陈德副总编最后调到市政府任秘书长,他调走时带走了几个他的亲信。
原总编依然留任在报社做负责人。
此事似乎平息了。 我依然做我的副刊编辑,主编当时的“放鹤亭”文学副刊。 徐宁依然
在采访部当记者。
这件事之后,全国各地纷纷成立了打击拐卖妇女儿童办公室。 简称“打拐办”。 听公安
机关内部人说《黑色漩涡》引起了高层震怒。
第二年,更大的一个“刧数”来了……。 风波过后,新闻界开始清理队伍。 一个受人尊
敬的新闻人被调离报社。
据内部人说,我是市里点名要第一个调离的人选。 报社领导可能认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
编辑,而且在那个对质的调查会上,我是如实地说明了事实。 这可能无形中站在了留任
领导的这一边。 多少应该是有他的坚持,我最后还是留在了报社。
但是,很快我被调离我挚爱的副刊部,去了新闻研究室——报社为安排那些年老又尚未退
休的人的部门。 同时,和我约法三章:不容许在报纸上写署名文章,不容许采访,不容
许接受采访。 也就是让我这个人在报纸上彻底消失。
不久,徐宁在他父亲调往上海之后,也离开徐州日报社去了上海。 至此,我们再没有联
系了。 也不知道他后来做了什么工作。
这期间,有一个最大的新闻是那个去了市政府做秘书长的陈德跳楼自杀了。 为什么而死
? 坊间传说很多。 最后市委为他举办了隆重的葬礼。 徐州民间百姓有传言:因公自杀

就这样在报社瞎混了几年后,有一天,报社的一个年轻编辑突然告诉我他辞职了,要去南
方了。 我非常惊讶。 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如子弹击中了我的心脏。 他说:我想了许多,
即使我留在报社继续做下去,十年后,唐老师你的现在不就是我的明天吗?
因为这位年轻编辑的话,我开始想到了“逃离”。
于是,在1995年初,我不辞而别,离开了徐州日报社。
一转眼,离那件特大劫持拐卖妇女案已经有34年了。 丰县之铁链女事件,让有心人再次
从历史的尘埃里挖掘出这篇《黑色漩涡》。 对照过往的一切,仿佛岁月停止流逝,一切
都没有变。
回忆往事,我依然怀念那个时代,怀念那个有着一群勇敢无畏的记者的徐州:陆小平、王
雪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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