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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早上,公务机响起。
我接了起来,是急诊主治医师打来的电话。
他说,
检疫所通知有个上个月底从他国来台的产妇疑似破水,
应该要生了,
什么产检内容都不知道,
因为隔离未满十四天,
所以想问我们妇产科要怎么安置。
我回答总之不能送上来产房,
我们产房没有负压隔离病房,
如果急诊有负压隔离室,
我们就把所有生产相关的用品送下去,
如果胎位不正,
就要送开刀房有一间可以关掉空调的房间手术。
然后,我立刻跟部主任及产科主任报告,
讨论了几分钟后,
部主任请最年轻的主治医师学姊接手这个产妇。
我走到了产房,
刚好所有护理师都正在交班。
“今天白班谁是leader?”我问。
“我。”资深护理师学姊回答道。“干嘛?怎么了?”
“有一个国外回国隔离期未满的产妇破水可能快生了,等等会送到急诊室,走吧。”
我说。
护理师叹了一口气。
“走吧走吧。”护理师说。
“我们先带保温箱跟胎儿监视器下去,等等看有缺什么再请其他妹妹送下来。”
同时间,我打了个电话给手术室,
请他们把独立空调那间手术房空出来给我们。
“呃,现在里面还有刀在开。”手术室控台护理师在电话那头说著。
“可能还要半小时才能空的出来可以吗?我请他们尽快。”
“可以,谢谢。”我说。“产妇现在还没到,应该来得及。”
我和护理师推著保温箱和胎儿监视器搭电梯到急诊。
走进急救室。
“来了来了。”急诊护理师看到我们就着急的说道。
急诊主治医师朝我走了过来。
“辛苦了。”他说。
“刚刚我们有跟感控室讨论了一下,因为我们急诊负压隔离只有一间,
后续可能还会有需要采检的病患要来,你们接生可能也要一段时间,
还是说产妇到了之后你们先进去负压隔离室评估,
如果还可以撑一下就去胸腔科负压隔离病房接生,
如果来不及的话就直接在这里。”
我想了一下。
“可以,但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胎位,如果胎位不正也是要去手术室剖腹产。”
我说。
“我刚刚有联络开刀房了,他们说还要再半小时左右才能给我们房间。”
“那其他待产要用的东西呢?我要请产房送哪里?”产房资深护理师问道。
“你们还需要什么?”急诊主治医师问。
“产台,产房有乐得儿床可以代替,新生儿处理台、超音波、产包、无菌布包...”
我和产房护理师一个一个说道。
“啊,还要请儿科来备救,毕竟我们完全不知道产妇的状况。”
“超音波可以用我们急诊的。”急诊主治医师说道。
“我们等等会把超音波用塑胶布包好推过来给你们,
其他的东西可能要麻烦你们请产房准备,先推来放负压隔离室,
如果要去楼上病房生产,再全部推上去。”
产房护理师立刻打电话回产房,
请其他护理师帮忙把东西送下来。
急诊护理师边递给我们防水隔离衣和口罩,
边提醒我们怎么穿脱。
主治医师学姊也到了。
“欸,这画面有点熟悉。”我说。“上次在急救室接生也是我们三个。”
“靠,到底是谁带赛。”产房护理师笑着说道。
我们一群人就戴着N95口罩、穿着两件防水隔离衣,
在急救室等著。
EMT陆陆续续打来说是第二胎疑似破水,
产妇是外国人听不懂中文,
老公在其他县市赶不过来,
还有一个孩子。
我们一边等著,
一般讨论著等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两小时过去了。
产妇到了。
产妇戴着口罩,
从救护车直入负压隔离室。
我立刻扫了超音波还没破水,是头位,简单预估了一下宝宝体重,
同时主治医师学姊帮产妇内诊, 子宫颈口已经开了四公分,
同时急诊主治医师帮产妇做了新冠肺炎的采检。
我们决定把产妇送上去隔离病房生产。
我们一群人推著新生儿处理台、乐得儿床、保温箱、
胎儿监视器还有所有器械从医院外侧通道要绕去直上隔离病房的电梯。
但医院外的走道不平整,
几十公斤的新生儿处理台就这样卡在路上动弹不得。
“没时间了。”产房护理师着急的说道。
“我数到三你们帮我往上撑一下,我来搬。”
“这这么重妳怎么可能搬得动啦!”我说。
“试试看啊!不然怎么办!”产房护理师说著。
不知道是不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娇小的产房护理师就这样把新生儿处理台搬起来了....
搬起来了...
搬起来了...........
好不容易搭电梯到了负压隔离病房,
胸腔科的专师学姊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她看了一眼我们身上的隔离衣。
“你们通通跟我去换兔宝宝隔离衣。”她说。“这样不够。”
专师立刻带着我们去换全套兔宝宝装。
“你们装备要穿好,不然万一她新冠肺炎阳性你们人生就黑白了。”
专师学姊语重心长地说著。
穿好装备,
我跟产房护理师先进到病房。
再内诊子宫颈口已经开6公分了。
正在准备生产器械时,
产妇突然就破水了。
我们赶快请主治医师学姊着装进来。
我们边拆包边发现少了好多东西,
没有手术衣、没有手术灯或蛇灯、没有局部麻醉剂、没有子宫收缩药、
没有新生儿急救包、没有工作台可以让我们放器械和接宝宝.....
因为手机不能带进负压隔离病房,
病房内也没有电话,
我们只能疯狂按著病房内的对讲机请外面的胸腔科护理师帮我们联络产房送东西过来。
但隔科如隔山,
他们听不懂我们要什么东西。
我们只能拿病人餐桌充当工作台,
把便盆椅铺上无菌单放在病床尾端准备接宝宝。
于是,就在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情况下,
我们接生完了。
没有手术灯,
我们只能靠着微弱的日光和病房的灯光缝合会阴部伤口,
主治医师学姊的护目镜又一直起雾,
其实我们没办法看得很清楚...
终于结束一切,
胸腔科专师学姊带着我们出来,
教我们怎么正确地脱隔离衣,
然后提醒我们立刻去洗澡比较安全。
然后,
就在傍晚我下班开车回家要去接小孩的路上,
接到了主治医师学姊的电话。
学姊说,胸腔科通知她产妇新冠肺炎采检阳性,
请她联络我跟产房护理师立刻回医院...
当时的我车子正在快速道路上,
脑袋一片空白。
等等,所以我要被隔离了吗?
那小孩怎么办?
我们隔离衣应该有穿好吧?
那我身上所有东西要丢掉吗?
我播了电话给先生。
“爸爸,我今天接生的产妇新冠肺炎阳性。”我说。
“我在回家路上,现在要掉头回去医院...怎么办?”
“妳有穿隔离衣吗?”先生在电话那头着急地问著。
“有。”我说
“因为她隔离期未满,我们就当她可能阳性,隔离衣、护目镜、N95都有。”
“那...应该还好。”先生松了一口气。“你们感控室怎么说?要隔离吗?”
“不知道。”我说。
“他们只有联络主治医师,我是被学姊通知的,等等我回到医院问问看再跟你说。”
我回到医院,见到了产房护理师和主治医师学姊。
学姊说,
感控室他们正在开会讨论看看我们接触这么大量体液是否需要隔离。
“呃,那我们是不是不能回家了?”我问。
“我本来就不打算回家了,我哥的小孩现在在我们家,回去太危险了。”
产房护理师说著。
“我现在是在犹豫我等等的夜诊是不是要停诊...”
主治医师学姊烦恼地说著。
我们焦虑地等著、等著...
半小时过去了。
主治医师学姊的电话响起。
“是。好的。好的。”主治医师学姊接起电话,对电话那头说道。
她挂了电话。
我和护理师着急地看着她。
“感控室说,我们都有穿全套的隔离衣,应该是安全的。”
学姊说著。
“我们不用隔离,可以正常上下班,
只是今天身上有带进隔离病房的东西都要用塑胶袋包起来,
静置至少一周以上。”
我三个互看了一下。
“什么?真的吗?所以可以回家了?”我问。
“感觉还是有点怕怕的...”产房护理师说道。
“...感控室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相信他们了。”学姊说道。
“不管了,我要赶去夜诊了,要迟到了。”
学姊走了之后,我和产房护理师迟迟不敢离开。
我播了电话给先生。
“怎么样?”先生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著。
“感控室说不用隔离,可以回家。”我说。
“喔,那就回家吧。”先生松了一口气。
“但是真的可以回家吗?”我问。“还是这几天我先睡医院?小孩都在家...”
“感控都这么说了,妳就回家吧。”先生安慰我说道。
“妳睡医院能睡多久?一个礼拜?半个月?一个月?孩子谁帮忙带?
小的还在喂母奶,妳不在她们怎么办?”
我默默地没说话。
“我天天都在急诊,接触到的疑似个案比你们还多。”他说。
“我们一家四口天天都睡在一起,要感染早一起感染了,
妳就回家吧,孩子需要妈妈。”
“...好吧。”我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产房护理师。
“我要回家了。”我说。“妳呢?真的要睡医院吗?”
“应该吧。”她说。“妳赶快回去吧,加油啊妈妈。”
—
隔天早上到医院上班时,
听产房的人说那位产房护理师昨晚开始发烧了。
“但发烧得太快了。”产房其他护理师说道。
“感控室觉得应该不是新冠肺炎,
不过还是请她来急诊采检后回家居家隔离等报告。”
下午,报告出来,是阴性的。
大家松了一口气。
—
十天后。
一早起床就觉得自己身体热热的。
到了医院上班,
还是觉得体温有点高。
顺手拿了耳温枪自己量了一下。
“欸,怎么办?”我看向今天刚好有上班的那位产房护理师。“我发烧了,38.4。”
“真的假的啦.....”她担心地看着我。
我坐着休息了十分钟,再重新测量一次。
“欸...真的发烧啦。”我说。“38.6了。”
产房所有人担心地看着我。
我播了通电话到急诊检伤柜台。
“不好意思我是妇产科医师。”我说。
“前几天我有接生新冠肺炎的产妇,结果我现在发烧了...
请问我是现在去急诊采检吗?”
“欸?啊!真的假的?”检伤护理师吓了一跳。
“妳等等,我帮妳问一下,妳是哪位医师?”
“我O医师。”我说。
“欸?啊!怎么是妳?”检伤护理师担心地说道。
“妳还好吗?不要担心,我马上帮妳问,妳等我电话。”
过了几分钟,我的公务机响起。
“喂?我急诊主任。”急诊前主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妳先不要担心,我跟感控室联络一下,妳先找个空间把自己隔离起来,
等等我跟感控讨论好之后我再打给妳。妳先跟妳们部主任联络一下,
妳应该至少这一两天没办法上班。”
“欸?啊...完蛋了,今天我值班...”我烦恼地说著。
“我问一下,妳在接生的过程全程都有穿隔离衣吗?”急诊主任问道。
“有。”我说“从在急诊一路到隔离病房都有穿,隔离衣、护目镜、N95都有。”
“好,那应该不用太担心。”主任说道。“妳先把自己隔离起来,等我电话。”
挂了电话,
我立刻打电话跟部主任报备,
然后联络同事请他帮忙安排今晚的值班。
“这个我来乔就好了。”同事说。“妳不要担心,我来处理。”
过了一会,我的公务机响起。
“O医师,我急诊主任。”主任在电话那头说著。
“我跟感控室讨论过,妳等等就直接下来急诊外面帐篷区采检,
到的时候妳就打我这支手机,我马上帮妳安排,
然后采检完妳就回家居家隔离,报告出来如果是阴性,
要到退烧24小时后才能再回来上班。”
“欸?啊....好的...”我担心地说著。“谢谢主任,我等等就下去。”
到了帐篷区,播了电话给主任。
没多久,急诊住院医师就穿着隔离衣出来帮我采检了。
“妳怎么这么衰啊。”他说。“如果妳采检阳性,妳们产房大概就要关门了。”
“我也很担心啊....”我说。
采检完,照了X光。
回到家,体温一直烧烧退退。
过了几个小时,公务机响起。
“O医师,我急诊住院医师。”电话那头说道。
“我帮你追了一下报告,是阴性的,想说赶快跟妳说一下,不要担心。”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跟急诊住院医师道了谢,才挂了电话。
—
对照最近的新闻,
只能说,
只有临床才会挺临床的人。
站在一线人员背后的人很多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就是因为身边有很多情义相挺的一线临床人员互相支持打气,
我们才走得下去....。
—
年关将近,返乡时、出游时,请为了医护人员,
也为了你们自己,戴好口罩,注意自己的健康。
然后,轻症就不要跑急诊了。
医院远比你们想像的危险得多。
==
新生儿处理台大概长这样 ..
https://pic.pimg.tw/mery/1178868084.jpg
设备越好的通常会越重 ..
然后虽然帐面上只有八百多个确诊,
但疑似的通报个案依疾管署的资料目前已经有 13万 7千多例 ..
https://www.cdc.gov.tw/
个案数越多,
状况越多,
虽然有大方向的 SOP,
但很多时候第一线的人员一些眉眉角角的东西还是要在压力下自己处理掉..
希望这次事件也能顺利收尾。
※ 引述《a98987605 (a)》之铭言:
: 1.媒体来源:
: TVBS news
: 2.记者署名:
: 庄雅婷
: 3.完整新闻标题:
: 6天4医护染疫 陈时中认“疫情来得太急”揭观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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