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述《MizunaRei (みづなれい)》之铭言:
: 扣掉负面特质几乎都满靠杯的 其实明朝皇帝能力值都还没太差 或是至少有做一点事
: 太祖 成祖 军事能力点数是满的 残暴指数也是满的
: 宣宗 明朝极少数个性上没啥缺点的皇帝 自己率领精锐骑兵打过蒙古
: 英宗 少年意气风发白目内乱土木堡被抓 但至少有想做事 死前还停止了活人陪葬的恶习
: 武宗 一个不知平时干三小 但充满正义感认真做事还真的有成果的皇帝
: 思宗崇祯 想做事 但个性多疑 标准的惯老板 他下命令你背锅
: 扣除政治 其他方面 明朝其实是科技发达 医药技术进步的朝代
: 火器也不停研发 打的有些仇日的口中的倭寇 不要不要的
: 袁崇焕都还敢宁远城外布阵 和后金的八旗子弟对干 可惜骑兵重步兵起家的清朝
: 后来看不起火器 火器科技技能树瞬间停止延伸 后来就被工业革命过的西方打趴了
: 故事大家都知道 明朝倒了 换成后一个朝代写历史
: 所以 有的人印象明朝很废 是不是因为被后面修明史的清朝黑了?
从清朝所修正史《明史》的本纪论赞中,其实看不出清朝史官“刻意抹黑明朝”的例子
尤其书中对于明前期帝王大多极尽歌颂之能事,后期的则是以痛惜和回护为主
将过错多推给谴责朋党、宦官和女祸,并将明朝之灭亡主要归咎于“气数使然”。
事实上,《明史》修成之后,时人的主流观点是史官对明朝皇帝过于护短,
没有清楚揭示其过失,但考虑到政治正确,在本纪中仍然以歌功颂德为主,无加以修改。
书中一些争议较大的言论,如“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
“明之亡,实亡于神宗”,“虽欲不亡,何可得哉”等等,其实并非清朝官方首先提出
明朝遗民的著作中对明亡的原因有深刻反省,大部分攻击的矛头也是指向神宗、熹宗。
对于太祖、成祖、仁宗、宣宗、孝宗之外的君主,批评之辞其实也不多
英宗、代宗、穆宗、光宗还是以褒扬为主,宪宗、世宗、神宗是褒贬参半,
崇祯是以怜惜为主,真正攻击较重的只有武宗、熹宗,这些都是明朝就已经确定的共识。
当然,整部《明史》的态度如何,需要更全面的分析
但是至少从本纪部分看,清朝史官充分肯定了大部分明朝皇帝的“圣德神功”,
给予高度评价,没有什么抹黑或刻意歪曲的影子。
以下附录《明史》各本纪论赞内容:
洪武,太祖,朱元璋:
赞曰:太祖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
而成帝业。崛起布衣,奄奠海宇,西汉以后所未有也。惩元政废弛,治尚严峻。而能礼致
耆儒,考礼定乐,昭揭经义,尊崇正学,加恩胜国,澄清吏治,修人纪,崇凤都,正后宫
名义,内治肃清,禁宦竖不得干政,五府六部官职相维,置卫屯田,兵食俱足。武定祸乱
,文致太平,太祖实身兼之。至于雅尚志节,听蔡子英北归。晚岁忧民益切,尝以一岁开
支河暨塘堰数万以利农桑、备旱潦。用此子孙承业二百余年,士重名义,闾阎充实。至今
苗裔蒙泽,尚如东楼、白马,世承先祀,有以哉。
“武定祸乱,文致太平”“晚岁忧民益切”,这基本是古代史官评价皇帝的最佳用语了
此外,《明史》并没有大肆渲染朱元璋晚年屠戮功臣的事蹟,即使在一些被杀的功臣传
中也只是一笔带过,对洪武朝严刑峻法,史官也以“惩元政废弛,治尚严峻”来解释
明朝当代各种笔记野史中提到的,明朝统一天下过程中的屠杀行为、明初朱元璋文字狱
以及屠戮不愿意出仕的元遗民等史蹟,《明史》基本都没有提及,可以说是给足太祖面子
虽然清朝入关之初也有多项屠戮事蹟,但整体而论比起明朝开国时还算少杀。
永乐,成祖,朱棣:
赞曰:文皇少长习兵,据幽燕形胜之地,乘建文孱弱,长驱内向,奄有四海。即位以后,
躬行节俭,水旱朝告夕振,无有壅蔽。知人善任,表里洞达,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
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明命而入贡者殆三十国。幅陨之广,
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然而革除之际,倒行逆施,惭德亦曷可掩哉。
“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清朝史官把朱棣的功业放在汉唐之上,感叹其盛大,这不能说是抹黑吧?
除了赞扬朱棣的武功,对其体恤百姓也有提及。
只是最后一句话批评朱棣杀戮建文忠臣,就事论事,也不为过。
同样,成祖大搞文字狱打压元曲,以及存在于明朝人各种野史中有关成祖的暴虐行径
比如大名鼎鼎的“诛十族”,《明史》都没有采用,甚至要靠外国朝鲜史料才能了解
洪熙,仁宗,朱高炽:
赞曰:当靖难师起,仁宗以世子居守,全城济师。其后成祖乘舆,岁出北征,东宫监国,
朝无废事。然中遘媒孽,濒于危疑者屡矣,而终以诚敬获全。善乎其告人曰“吾知尽子职
而已,不知有谗人也”,是可为万世子臣之法矣。在位一载。用人行政,善不胜书。使天
假之年,涵濡休养,德化之盛,岂不与文、景比隆哉。
仁宗在位不到一年,本无太多可写,史官仍然赞以“用人行政,善不胜书”,
并将其与汉朝的文景相提并论,谁说清朝刻意抹杀明朝的仁宣之治?
宣德,宣宗,朱瞻基:
赞曰:仁宗为太子,失爱于成谊。其危而复安,太孙盖有力焉。即位以后,吏称其职,政
得其平,纲纪修明,仓庾充羡,闾阎乐业。岁不能灾。盖明兴至是历年六十,民气渐舒,
蒸然有治平之象矣。若乃强藩猝起,旋即削平,扫荡边尘,狡寇震慑,帝之英姿睿略,庶
几克绳祖武者欤。
宣宗是文武双全的太平天子,史官盛赞其有“治平之象”,不但表彰其文治
还吹捧其武功不下于乃祖,可以说是相当溢美了。
景泰,代宗,朱祁钰:
赞曰:景帝当倥偬之时,奉命居摄,旋王大位以系人心,事之权而得其正者也。笃任贤能
,励精政治,强寇深入而宗社乂安,再造之绩良云伟矣。而乃汲汲易储,南内深锢,朝谒
不许,恩谊恝然。终于舆疾斋宫,小人乘间窃发,事起仓猝,不克以令名终,惜夫!
“笃任贤能,励精政治”,代宗被清朝史官赞许为再造明朝之主。
功过分明,对其囚禁英宗的行径也予以挞伐。
况且,《明史》没有记载代宗死因,姑隐其乱,更没有渲染英宗代宗兄弟相残。
正统、天顺,英宗,朱祁镇:
赞曰:英宗承仁、宣之业,海内富庶,朝野清晏。大臣如三杨、胡濙、张辅,皆累朝勋旧
,受遗辅政,纲纪未弛。独以王振擅权开衅,遂至乘舆播迁。乃复辟而后,犹追念不巳,
抑何其感溺之深也。前后在位二十四年,无甚稗政。至于上恭让后諡,释建庶人之系,罢
宫妃殉葬,则盛德之事可法后世者矣。
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之变、夺门之变争议都很大,清朝史官仍然曲意盛赞,
称其“海内富庶,朝野清晏”,“无甚稗政”(即没有什么败政、恶政),
土木堡之变的罪责也推诿给王振,末了还渲染其私德,可谓为尊者讳。
成化,宪宗,朱见深:
赞曰:宪宗早正储位,中更多故,而践阼之后,上景帝尊号,卹于谦之冤,抑黎淳而召商
辂,恢恢有人君之度矣。时际休明,朝多耆彦,帝能笃于任人,谨于天戒,蠲赋省刑,闾
里日益充足,仁、宣之治于斯复见。顾以任用汪直,西厂横恣,盗窃威柄,稔恶弄兵。夫
明断如帝而为所蔽惑,久而后觉,妇寺之祸固可畏哉。
宪宗朝恶政较多,宦官、女祸均出现,当时评价就不高,
但清朝史官仍然先赞扬其“恢恢有人君之度”,“仁、宣之治于斯复见”,
然后才批评其惑于宦官和内宠。对于宪宗这样一个昏庸之君来说,这种评价已经很难得。
弘治,孝宗,朱祐樘:
赞曰: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仁、宣之
际,国势初张,纲纪修立,淳朴未漓。至成化以来,号为太平无事,而晏安则易耽怠玩,
富盛则渐启骄奢。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
民物康阜。《易》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知此道者,其惟孝宗乎!
在此,清朝史官提出“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
评论只有这几个君主的功业、政绩能够达到很高的水平,而且保全始终。
回顾历史,就算是盛极一时的唐朝,除了太宗、玄宗、宣宗之外,又有几个贤君呢?
而且史官没有批评皇帝的个人能力,只是认为社会富裕、世道太平,反而导致腐化,
就算是贤明的皇帝也无法扭转趋势,这看似推托责任,但却是一种读史者才能体会的无奈
正德,武宗,朱厚照:
赞曰:明自正统以来,国势浸弱。毅皇手除逆瑾,躬御边寇,奋然欲以武功自雄。然耽乐
嬉游,暱近群小,至自署官号,冠履之分荡然矣。犹幸用人之柄躬自操持,而秉钧诸臣补
苴匡救,是以朝纲紊乱,而不底于危亡。假使承孝宗之遗泽,制节谨度,有中主之操,则
国泰而名完,岂至重后人之訾议哉!
没什么可说的,抹黑武宗是从世宗开始的,明朝人自己前仆后继抹黑了一百多年,
武宗的名声早就臭臭不可闻,难得清朝史官还费心挑出“手除逆瑾,躬御边寇”的功绩,
并庆幸其不至于危亡,已经是转着圈子说好话了。
嘉靖,世宗,朱厚熜:
赞曰:世宗御极之初,力除一切弊政,天下翕然称治。顾迭议大礼,舆论沸腾,幸臣假托
,寻兴大狱。夫天性至情,君亲大义,追尊立庙,礼亦宜之;然升祔太庙,而跻于武宗之
上,不已过乎!若其时纷纭多故,将疲于边,贼讧于内,而崇尚道教,享祀弗经,营建繁
兴,府藏告匮,百余年富庶治平之业,因以渐替。虽剪剔权奸,威柄在御,要亦中材之主
也矣。
嘉靖在位极长,争议极大,要写好论赞不容易。
史官先赞扬其前期改革弊政,然后批评其在大礼议问题上有些过分,
最后指出世宗朝是明朝衰败的开始,可谓中肯之至。
综合评价为“中材之主”,大致是不错的。
隆庆,穆宗,朱载[元土]:
赞曰:穆宗在位六载,端拱寡营,躬行俭约,尚食岁省巨万。许俺答封贡,减赋息民,边
陲宁谧。继体守文,可称令主矣。第柄臣相轧,门户渐开,而帝未能振肃乾纲,矫除积习
,盖亦宽恕有余,而刚明不足者欤!
穆宗的论赞充分体现清朝史官的洞察力,一方面赞美其节约开支、平息边患的功绩
一方面批评其未能制止朝中的门户之争,开启了晚明朋党之乱的先河。
“宽恕有余,而刚明不足”,是对穆宗的非常到位的评价。
从这里也可以约略明白为何一般认为《明史》,是二十四史中品质较高的一部史书了。
万历,神宗,朱翊钧
泰昌,光宗,朱常洛
赞曰:神宗冲龄践阼,江陵秉政,综核名实,国势几于富强。继乃因循牵制,晏处深宫,
纲纪废弛,君臣否隔。于是小人好权趋利者驰骛追逐,与名节之士为仇仇,门户纷然角立
。驯至悊、愍,邪党滋蔓。在廷正类无深识远虑以折其机牙,而不胜忿激,交相攻讦。以
致人主蓄疑,贤奸杂用,溃败决裂,不可振救。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岂不谅欤
。
光宗潜德久彰,海内属望,而嗣服一月,天不假年,措施未展,三案构争,党祸益炽,可
哀也夫!
“明之亡,实亡于神宗”,是《明史》中争议较大的句子,这里必须指出:
首先,这一说法不是清朝史官首先提出的,当时已有很多“论者”这么认为,包括大量
的明朝遗民;其次,这一说法并未否定神宗初年的富强,只是痛惜神宗后期的政治溃败
光宗在位极短,史官对其以惋惜为主,主要还是痛斥朋党为祸。
无论明朝晚期的朋党属于什么性质,朋党纷争对明朝灭亡的“贡献”是极大的,
这一点已是共识,所以说史官的评价没有大的问题。
天启,熹宗,朱由校:
赞曰:明自世宗而后,纲纪日以陵夷,神宗末年,废坏极矣。虽有刚明英武之君,已难复
振。而重以帝之庸懦,妇寺窃柄,滥赏淫刑,忠良惨祸,亿兆离心,虽欲不亡,何可得哉
。
这段评价似乎有点偏颇,因为魏忠贤掌权虽然杀害无辜,但对朝政的控制是稳固的,
不像后来的庄烈虽然想乾纲独断却谋略不足,最终导致人心背离,朝政无可收拾,
后世有论者云,如果魏忠贤长期执政,明朝能够稳定下来也未可知。
清朝史官站在士大夫的立场上攻击宦官专权,是遵循儒家规范的,不属于故意抹黑,
毕竟要读书人称赞死太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崇祯,庄烈帝(思宗、毅宗、威宗、怀宗),朱由检:
赞曰:帝承神、熹之后,慨然有为。即位之初,沈机独断,刈除奸逆,天下想望治平。惜
乎大势已倾,积习难挽。在廷则门户纠纷。疆埸则将骄卒惰。兵荒四告,流寇蔓延。遂至
溃烂而莫可救,可谓不幸也已。然在位十有七年,不迩声色,忧劝惕励,殚心治理。临朝
浩叹,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匪其人,益以偾事。乃复信任宦官,布列要地,举措失当
,制置乖方。祚讫运移,身罹祸变,岂非气数使然哉。迨至大命有归,妖氛尽扫,而帝得
加諡建陵,典礼优厚。是则圣朝盛德,度越千古,亦可以知帝之蒙难而不辱其身,为亡国
之义烈矣。
明朝虽然已经腐败之至,但在晚期迅速败亡,恐怕崇祯要负较大责任。
清朝史官赞扬崇祯的勤奋和志向,将过错主要推给臣僚和宦官,
最后以“气数使然”总结,对比历朝史书对亡国之君的记载,庄烈的论赞已经够正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