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有一种爱情叫华锡钧与周毓和 IDF战机浮

楼主: flyover01 (想得不可得 情爱里无智者)   2018-09-30 00: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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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到有的过程,研发经国号战机,有“IDF之父”之称。
华锡钧过世前已不能言语,夫人周毓和天天去医院看他,从早上7点坐到晚上10点医院访客时间结束。她坐在病床前,紧握著丈夫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直到丈夫的心跳停止,心电图变成了一直线。
她轻轻地对着丈夫说:“I love you.”
“心电图又跳了一下,”周毓和看着我,眼睛里含着一泡泪:“他有听到。”
“从他过世到现在,我每一天都在想他。”
“我最后悔的是,那时他走的时候,我应该立刻跟他一起走。”
“但是我后来又想,他先走,我还可以处理他的事情,如果我先走…”她摇摇头,不忍心让丈夫帮自己办后事。
华锡钧将军过世前,将所有的存款、还有夫妻俩居住的房子,都捐给航空发展基金会了。周毓和现在孑然一身,但是,她仍然留着自己最珍爱的东西。
她佝偻著腰,窸窸窣窣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焦黄的本子,纸张已经发脆,伸手一碰就好像立时要裂开。她轻轻翻开,里面满满手抄的乐谱,用文秀的钢笔字一笔一画而成,下面还有自己画的插图: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后环抱着美丽的女人。
周毓和的父亲是闽系海军中将周宪章,曾任海军总部参谋长,原本是海军总司令的热门人选,可是在1950年代发生的“海军白色恐怖事件”中,许多舰队投共,蒋介石派子弟兵桂永清担任海军总司令整肃闽系,闽系军官也就一厥不起了。
上海交通大学土木系毕业,英文极佳担任过辞典校对的周毓和,随父母逃难来台湾住在屏东眷村,在那个形势危惧不安,政治封闭苦闷的年代,她只能以逛旧书摊,阅读美军顾问团流出的英文书籍杂志,翻译英文小说与文章投稿自娱。隔壁家有个年轻的小飞行员与周毓和的弟弟是好朋友,也喜欢读英文,常常来请教姐姐英文问题,还与姐姐合资买了一本昂贵的原版英文字典。
飞行是极为危险的工作,小飞行员不打麻将不跳舞,个性内向,唯独喜欢音乐,自己买了一把小提琴来练习。那时乐谱极为难得,于是,姐姐开始为他寻找、抄写各种乐谱,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在军营边谈起姊弟恋。出生入死的日子之外,他们总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练乐器、读英文小说。
这样的日子,从小飞行员开着危险的U2侦察机飞黑猫中队特种任务开始,然后出国唸书,筚路蓝缕地在台湾“造飞机”,直到握著姐姐的手离开世间的那一天,整整63年。(当时飞行员28岁才能结婚)
那个时候台湾经济贫苦,华锡钧有八个弟弟妹妹,家庭负担费非常重。两人结婚后,华锡钧被选派受训进入黑猫中队,与美国中情局合作进行高空侦察,而周毓和凭著优秀的英文能力,担任美国海军辅助通讯中心“NACC”(美国中情局在台机构)主任克莱恩的英文秘书。
她完全没想到,这份本来只是“帮助家计”的工作,后来却是帮了华锡钧一个大忙。
“隔壁家姐姐”现在已经97岁了,满头白发,整个人萎缩得小小的,可是还是满脸恋爱的神情……,周毓和眨巴着眼睛呜噎告诉我,那个总是在等待风起,做着飞机大梦的男孩子,“造飞机”的故事…
当年台湾出国管制,尤其是军人,若是先生出国,眷属就要留在台湾,免得全家去美国不回来了。为了让华锡钧能把书念完,周毓和拜托自己的老板克莱恩向蒋经国请托,她成为空前的眷属赴美案例,周毓和在抵达美国的两周内就找到大学助教的工作,靠着她的薪水,华锡钧最后是花了三年,将航太硕博士一口气读完。
这时候,华锡钧已经42岁,周毓和也已45岁了。她年轻时心跟着丈夫挂在天上,中年还到美国打工供丈夫读书——为答谢另一半,华锡钧做了一件特别的事——他去考了美国的飞机驾驶执照,租台小飞机,带着周毓和一同飞上天空,想要让她也感觉一下,当风起之时,人类可以乘着风化为鸟于万里,这就是他毕生的梦想……。
不过夫人并不太欣赏飞行之乐,“震动得很厉害啊。”周毓和说,她再也没有飞行过了。
华锡钧拥有U2飞行员经历及航太博士学位,因此毕业后得到各大美国飞机公司的工作邀请,他选择到一家制造商用小飞机的公司塞斯那工作,几乎每天午休时间都到各部门找人谈谈,外型、气动、结构设计…把握时间,把飞机制造的流程走一遍。就在这时候,他接到空军总司令赖名汤的电话,说空军正筹划自建航空工业,期望他早日学成返国参加。
那时候台湾毫无工业基础,空军研发经费少得可怜,自建航空工业是天方夜谭;就现实层面来看,国军最好的待遇尚不及华锡钧薪水的十分之一,许多与他处境相仿的自费留美军官,都在申请美国永久居留权,朋友们都要他多想想别冲动地跑回台湾……
但是,最了解他的,还是老婆。华锡钧回家问周毓和的意见,周毓和的回答是:
“假如现在不回国,以后(在美国)生活安逸惯了更不愿意改变环境,可能就会长久留在美国。”
他的梦不就是为台湾造飞机吗?所以才辛辛苦苦地走到这里。听完周毓和的“分析”,华锡钧立刻下了决定,于是,两人辞去美国的工作,收拾家当飞回台湾,开始了他“造飞机”的生涯。
不过,满腔热血抱负,还是要面对辛苦的现实。
回台湾后,华锡钧到台中的航空研究院工作,那是一栋年久失修的两层楼房,地砖破裂,走起路来尘土飞扬。营区边一列平房紧连菜市场,便是归国学员宿舍,洗浴没有热水,他的房间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床,床下摆着一个洗面盆。
周毓和从台北来看他,走进房间看到这困窘的景象,在床沿坐下就开始掉眼泪。她哭着问华锡钧,难道这就是他要投注前途的环境吗?
华锡钧看着老婆哭哭啼啼——确实这环境是不太好——但是他还是努力地安慰老婆,他对周毓和说:
“莱特兄弟在自己的自行车店内做出世界上第一架飞机,现在我们也要在这空屋子里做出飞机来。”说罢,老婆还是两眼挂着眼泪,他只好自己笑个两声:“哈哈、哈哈。”
于是,中华民国的“造飞机”事业就在这栋“空屋子”里开始了——
他们首先得到的指令是:“三年半研发制造两架中型教练机,包括试飞两千五百余万台币。”
当时美国飞机的研发费用至少是生产单价的五十倍,如果飞机用到很多新科技,研发费用甚至可能是一百倍。这两架中型教练机的总费用甚至无法买到两架同等级的飞机,何况要做研究,这样困窘的条件,却是台湾空军飞机工业研发的开始。
1971年,涡轮螺旋桨中型教练机“中兴号”“克难”生产。当时台湾毫无航空卫星工业,也无经费向国外订购专用零件,所以,“中兴号”的生产,要从“找到国内工厂愿意做零件”开始,整整努力了五年,1976年才交出首批飞机给空军官校使用。
那正是台湾经济开始起飞的时候,工业快速发展,1975年,航发中心接到指示研发高级喷射教练机、轻攻击机AT-3。这是台湾自制战机的前哨,也是首次与美国诺斯诺普公司合作研发。研发进行到一半,传来晴天霹雳,美国国务院以“会妨碍美国与中华民人共和国正发展中的友好关系”为由,否决了这个合作案。
航发人员自美携带相关资料返国后,成立“虹翔研造处”继续自力研发,核算经费共三亿八千元万元,仅仅是美国诺斯诺普公司估计的八分之一。原型机1980年出场,这架美国与台湾断交后生产出的飞机,承载着台湾人自立自强的愿望,便被命为“自强号”。
它勉强地出生,技术不靠美国,器材补给也不靠美国军售系统,先天不良后天困苦,生产初期问题多多,让使用教练机的空军官校吃了不少苦头。华锡钧曾说,他最感谢当时空军官校的校长唐飞,“谢谢他体谅自行研制飞机的艰辛,耐心地等它逐步改善。”虽然一路颠簸,这苦命孩子终于还是长大了,1988年自强号获选为空军雷虎特技小组使用飞机。这也表示,航发中心终于有能力踏出下一步,1986年,国防部要求航发中心开始“超音速战斗机”的制作计画。
了,他指派原担任战机外型设计师的邢有光(前汉翔公司董事长)担任总工程师。邢有光收到这个派令后非常紧张,他告诉我,他匆匆忙忙去面见华锡钧,苦着脸告诉他,飞机许多次系统非自己的专长,恐怕担当不了这个重任。
“结果他说,你不会学啊!”邢有光说。
等到要量产了,华锡钧派邢有光担任制造厂厂长,制造飞机牵涉大量对美采购,邢有光又去对美采购办公室…他跟着华锡钧走完经国号全部制作流程。
关于经国号是怎么样飞上天空,怎么样在那个断交后孤独的年代,激励了台湾人的信心,并且迫使老美卖给我们F16,然后在解严的前夕,成为朝野攻防的焦点…这些“IDF”的故事,台湾人都耳熟能详了。
我问邢有光,那段“造飞机”的时光里,他对“华老板”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做IDF(经国号战机)时,华锡钧每个月都来跟我们开一次设计检讨会,每张图每个细节都拿出来检讨,一开四个小时不停,我们都偷偷轮流去上厕所…”邢有光小声地说,忍着笑:“大家就开玩笑说,哎,这个果然是开U2的。”(U2为长程侦察机,任务都长达8、9个小时)
那时立法院整天为了IDF是“I don't fly”还是“I do fly”争吵不休,华锡钧也需要去备询,不过他实在是对政治毫无兴趣。做了他二十多年参谋的郑杰嵘告诉我:“大官不是都很喜欢看报纸吗?可是华将军报纸看个三分钟就退出来了,敲门进去一看,就看到他在那里算数学。”(把设计图一张张拿出来验算)
“伍克振摔了,他很难过,自己去把飞机的问题算出来的。”(1991年空军上校伍克振驾驶经国号原型机进行低空高速试飞时坠海身亡)
对政治没兴趣的华锡钧,最后却是因为政治而离开航发中心。他在郝柏村任总长任内晋升上将,又主导重大的经国号战机研发案,身不由己被卷入国民党主流、非主流斗争中,多次成为监察委员要弹劾甚至立法委员要追究的目标。他身兼航发中心主任,让航发中心倍受责难。华锡钧后来坦言,他坚持辞职,是因为“航发中心需要一位能受长官信任的主任”。
就在经国号战机成军前,华锡钧离开了他一手带大的航发中心。他以贵宾的身份应邀观礼,去看经国号飞上天空,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不就是看着孩子飞翔吗?他一生的梦想完成了。“我从进入空军幼校开始到退休,53年间始终和飞机纠缠在一起”华锡钧说:“我真是幸运。”
1995年,华锡钧70岁,周毓和也73岁了,在卸任总统府战略顾问后,他终于实践当年对周毓和的承诺,离开飞机回到老婆身边,带着周毓和到美国定居,两人住在老人院里。“我怕热,所以我一直告诉他,老了想去美国住。”周毓和笑着对我说,20几岁的心愿,竟然73岁才完成。
只是,美国住不了几年,华锡钧又想回台湾“搞飞机”了。“他又开始跟我说,可以做航空基金会啊,鼓励学生啊,鼓励中小企业啊…做什么做什么…”周毓和微笑着,80几岁的老人了,还想卖房子创业呢——哎!她摇摇头,那个意思就是说“随他吧”。
房子移转了(给航发基金会)、钱也捐了,人现在长留五指山了(国军公墓)。现在,周毓和坐在丈夫的书桌前,整理着要给基金会的剪报、照片,“他留好多事情给我啊。”她笑瞇瞇地对我说。好像说著那个在湛蓝的屏东天空下,仰望着天空的男孩,他呼啸而过冲破云层,这样活过了梦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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