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媒体来源:
风传媒
2.完整新闻标题:
揍到呕出血块、再压着头叫他“吃掉”…白色恐怖受难者诉说50年前台湾最黑暗一页
3.完整新闻内文:
“各位有呕吐过吧?呕吐难不难过?当血块从丹田上来那样的感觉,我一辈子忘不了,可
恶的是他把我压下去,叫我‘吃掉’!”
来自自马来西亚、连中文都不太熟的侨生,竟成了意图颠覆中华民国的叛乱份子,这是陈钦生
21岁时从未想过的人生。过了近50年,白色恐怖似乎已被世人淡忘,那些回忆仍鲜明地活
著,他曾以为自己忘了,却在数十年后想起,还因此失眠整整一星期。
1971年,于台南就读成功大学的陈钦生遭疑涉入台南美国新闻处爆炸案,下课时间被调查
局人员拐往台北,这条路,一去就是15年。
被殴打插针刑求、想破头在自白书“编故事”、以二条一(唯一死刑)起诉最后遭判12年
、出狱又流落街头3年、有3个月必须吃馊水维生,如今已68岁的陈钦生鼓起勇气四处诉说
他的人生,他只盼死前能等到中华民国一句“对不起”,也希望这般暴力别再发生。
此生最错误决定:放弃英国留学机会,远赴从未听过的“台湾”读大学
出生于1949年的陈钦生,17岁那年放弃就读英国利物浦大学,在朋友劝说下来到一座名为
“台湾”的陌生小岛,进了台南的成功大学。“那时候我不知道台湾在哪里,我读书的时
候,世界地理是没有‘台湾’这个名字的。”
17岁的陈钦生对台湾全然陌生,甚至天真地以为可以顺便去中国观光,下飞机才知道那时
两岸处于敌对状态,台湾在中华民国统治下气氛一片肃杀、四处贴满“反共抗俄,杀朱拔
毛”的标语。尽管对台湾失望也觉得此地不对劲,陈钦生心想“机票很贵,加减读完吧”
,便留下来了。
“回想起来,这是我这一生做过最不好的、最错的决定了。”
一念之差,人生不可预期地失速坠落。当时陈钦生的中文非常差,3次重修国文几乎零分
、被老师暗示期末考“带点东西来慰劳我”才安全过关,因此陈钦生几乎每天往台南孔庙
后的美国新闻处(今爱国妇女会)跑,以原文书比对中文书补课,否则上课根本听不懂。
怎知,因为太常去美国新闻处K书了,陈钦生被怀疑涉入1970年的爆炸案,说他密谋颠覆
中华民国政权。
“一个马来西亚侨生、连中文都讲不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叛国贼?讲出来全世界的
人权工作者都不信,你给我一团兵,我也带不动那些人!”如今精通英语的陈钦生在世界
各地诉说自己的故事,很多人权工作者也不敢相信,陈钦生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政府怀疑
是叛乱份子,这实在太离谱。
殴打到吐出血块被逼“吃掉”、针插手指大小便失禁 白色恐怖这样刑求
真实人生确实比小说离奇,总能失控得超乎想像。1971年3月3日下午5点,陈钦生下课后
被调查局人员一句“有个姓蔡的朋友要见你”骗上往台北的车,就此展开一去不复返的15
年。上车后,陈钦生才想到自己其实没有熟人姓蔡,想下车,车上两名黑衣人却脸色一沉
对他说:“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知道。”
没做过的事情,陈钦生怎么会知道?接下来3个星期,陈钦生被关进小房间里,开始各种
用刑:“赶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写下来。”
“有个灯大大在背后照着我,这叫疲劳轰炸48小时。他说‘赶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写下来’
,我说‘我不知道,你提醒我啊,我想吃东西、想喝水、想上厕所’,他都说‘写好了就
让你去’……憋了50小时我忍不住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就全身都很臭。”
“拔指甲这个,我是被用大头针刺到里面去,刺到第三个指头我受不了,又是大便、小便
出来。受不了他还不放过我,用黄色原子笔夹在指缝中间挤,晕倒以后他泼水把我弄起来
,叫我继续写……两天后我三个手指都肿起来,黑黑的,针拔掉以后他也没帮我处理,优
碘点上去而已,伤口合不起来……”
疲劳轰炸、拔指甲、全身倒吊再灌水、殴打到吐出血块再被逼“吃掉”,陈钦生都经历了
却仍写不出自白书,后来是偷听到调查局人员聊起“美国新闻处爆炸案”一事,他才赶紧
编造起自白书,调查局人员却对好几个版本都不满意,直叫他重编。
甚至,调查局人员编了这样一个版本:“香港有陌生人托一个包裹叫你带到台湾,上面写
‘定时炸弹’,你看不懂,就拿去炸美国新闻处。”陈钦生说“等一下,我从中正机场来
,安检很严格”,对方才惊觉设定不合理,赶紧重编。
“你就知道,那时候中华民国干员水准是这样子的。”说起这段,陈钦生笑了,但50年前
的他,恐怕是怎样也笑不出来。
遭判12年、出狱吃3个月馊水过活 他曾拜托法官“判我死刑吧”
折腾许久,陈钦生终于编出一个“我读成功大学三年级,我会做炸弹”的故事,调查局人
员却告诉他破案了,是李敖与谢聪敏承担了一切。陈钦生以为终于可以回成大读书了,调
查局人员却告诉他:“陈同学,别傻了,我今天把你抓来,就是不会把你放回去。”
调查局人员告诉陈钦生,回不去有3大原因:第一是面子,不愿承认抓错人;第二是钱,
当年抓一个人判罪可得20万元奖金,这奖金足够买一栋房子;第三,是领袖“宁可错杀一
百,不可放过一人”的理念。
陈钦生又“被”编了一份“在马来西亚参加共产党,来台湾打算颠覆中华民国”的自白书
,并以二条一遭起诉,拿到起诉书时他还不知事态严重,后来才知,二条一是“唯一死刑
”,不管怎样都会死。
虽然在国际社会特赦组织、美国国会议员、马来西亚政府多方营救下,陈钦生侥幸躲过死
劫,遭判所谓“最轻的”12年有期徒刑,他仍完全无法接受:“12年后回到社会上我会变
成什么样的人,我根本就不敢想……”他甚至当庭举手央求法官:为何不干脆判我死刑?
陈钦生无法如愿求死,而是在景美、绿岛、土城黑牢里辗转度过人生最精华的12年,出狱
后因为没有身份证工作履履碰壁,还在昆明街一带翻馊水桶找食物果腹:“你不要以为馊
水桶里面的东西都很脏喔,都很新鲜,吃不完的倒那里而已,我有3个月都吃那个。”
“哪怕只是一个帮手,都希望他能站在我们面前讲一句‘对不起’”
所幸在贵人相助下,陈钦生得到工作、找回身份证、也认识了结褵至今的妻子:“我33岁
离开监牢,36岁才开始我的人生,我现在非常幸福,我有一个好的家庭,我有一个讲故事
的机会,我把我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入狱出狱,陈钦生都有过无数次求死念头,但想起母亲探监时一个“活着回家”的承诺,
他撑住了。
陈钦生活下来了,还能笑谈过去种种、感谢绿岛监狱生活换来一副比年轻人还强健的体魄
,但他也坦承,说故事的同时他心里仍在淌血,甚至有几十年不愿提起这些。今天之所以
站出来,就是希望能讨一个公道、找出当年的真相、求一句“对不起”,并避免悲剧再度
上演。
“有些人质疑我们站出来是不是要造成族群分裂、社会斗争,但我们站出来最主要目的是
希望族群和和气气互相了解。我们经历那么多痛苦都愿意站出来、把痛苦讲出来,我们都
愿意这么做,你是不是应该听听我们想传达的东西?”
身为“最年轻政治受难者”的陈钦生都已68岁了,其他“坐轮椅被推著来的、眼睛看不见
的、耳朵看不见的一堆”,都拖着老病身体继续分享自己的故事,都非常希望在受难者全
数凋零前,政府快把真相还来。
“没有任何一个加害者出现在我面前,我死不瞑目,哪怕只是一个帮手,都希望他能站在
我们面前讲一句‘对不起’……我们要的就是所谓的真相,当年为什么国民党政府的爪牙
要把我们绳之以法、为什么要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命令从哪下来的,我想知道这样的事
情,还有当年他逼我写下这么多的自白书,这些自白书都跑到哪里去了?我想要这样的资
料,我都要不到……”
若受害者都过世了,加害者又能跟谁道歉、“转型正义”意义何在?陈钦生与许多政治受
难者都仍在等,他们的目的不是仇恨,而是对和平的想望。
“暴力永远没办法解决问题,唯有透过互相了解沟通,才能带给社会一个完美的生存环境
。”陈钦生引述以色列电影《守门人》台词,再次强调他的期望。
尽管身为马来西亚人的陈钦生在台湾经历这些,他仍爱着这块土地,甚至选择在此终老、
为了下一代的和平而搏斗。在痛苦的尽头,能换到和平与真相吗?陈钦生仍在等,许多白
色恐怖受难者也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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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备注:
看完之后真的很难想像有人被这样对待 如果没有人权园区 这些故事是不是就被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