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喜欢那些像钟一般准确出现的小贩的叫卖声。
我住的房子面对一条宽幽的大街,后面是一块小小的空地。平常在家,除了自己
偶然放的唱片,日子安静得像挂在壁上的月历。时间的推移总是默默地在不知不觉中进行
,你至多只能从天晴时射入斗室内的阳光,它们的宽窄、亮暗来判定时光的脚步;或者假
设今天刚好有信,邮差来按门铃,你知道现在是早上十点半了;或者,如果你那粗心的妻
子又忘了带钥匙,下班回家在门外大声喊你,你知道又已经下午四点了。但自从我把书桌
从前面的房间移到后面之后,才几天,我就发觉我的头脑里装了许多新的时钟。
那是因为走过那块小小空地的小贩的叫卖声。
那块小小的空地是后面几排人家出入的广场,假日里孩子们会在那儿玩沙
、丢球
,除此之外,就几乎是附近女人家、老人家每日闲聚的特区了。那些小贩们总是在这个小
空间最需要他们时适时地出现。早起,看完报,你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豆奶哦,煎包
哦,糯米饭哦”的叫卖声就正好穿过你推开的窗户,不客气地进来;而且你知道这是用纯
正台湾国语呼叫的“中华台北版”早餐。换个方向,你也许听到一辆缓缓驶近的小汽车,
开着一台录音机娇滴滴地喊著:“最好吃的美心面包,最好吃的美心三明治,请来吃最好
吃的美心巧克力蛋糕,美心冰淇淋蛋糕……”时间一到,这些叫卖声就像报时的钟一般准
确地出现。
但这些钟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地只会敲著当、当、当的声音,或者每隔一个
钟头伸出一只小鸟,“布谷、布谷”地向你报时。他们的报时方式、出现时机,是和这有
情世界一样充满变化与趣味的。他们构筑的不是物理的时间,而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