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的观察
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有两点不能混淆
1. 中医有没有效
2. 中医是不是科学
先来讨论认识这两个主题之前所需要的知识:
李维史陀 <野性的思维> 第一章 具体性的科学
这个章节一开始介绍的东西很有趣
首先说明了北美东南亚等地区的“原始”“部落/土著”相较于“文明社会”缺乏了
“抽象性”词汇,但却有大量的“具体性”词汇
他们对当地的植物动物有“自成一套的分类/观察方法”而且还不比现代生物学“粗糙”
"...在特瓦语中,鸟类或哺乳动物的每个部位或几乎全身,都有明确的名称。他们对树木
或作物的叶子作形态学的描述时,运用了四十个名称,对一株玉米的不同部分竟用十五个
不同的名称来表示。...哈努特人用一百五十多个名称来表示植物的各个部分和属性。这些
名称为辨认植物和“讨论区分各类植物,而且还往往标明要用和营养价值的重要特征的几
百种植物特性..."
李维史陀想要表达什么呢?
他否定了“动植物是有用的才被认识”而是“之所以被看做有用或有益的,正是因为他们
首先被认识了”
也就是说这些土著虽然没有“现代的科学知识”
但事实上他们有一套类似的“知识系统”以满足他们“理智的需要”
这类“知识系统”发展出怎么样的知识呢?
"伊捷尔缅人和雅库特人用吞食蜘蛛和白虫来治疗不育;奥赛特人用黑甲虫油来治疗
恐水症;苏郭尔特的俄罗斯人用蟑螂泥、幼鸡胆来治疗脓肿和疝气;雅库特人用红虫来
治疗风湿病;布利亚特人用狗鱼胆来治疗眼病;西伯利亚的俄罗斯人用吞食泥鳅和小龙虾
来治疗癫痫及其他百病;雅库特人用接触一下啄木鸟的嘴来治疗牙痛,且用啄木鸟的血来
治疗淋巴腺结核,用吸入风干啄木鸟粉来医治发高烧..."
这类的医疗知识内容丰富令人叹为观止,但我们不该去问"接触啄木鸟的嘴是否真能医治
牙病","而在于是否有一种观念认为啄木鸟的嘴与人类的牙齿是“相配”的,在于是否能
通过这类事物的组合把某种最初步的秩序引入世界"
“科学”也是在追求秩序,而这种原始的思维"正是以对于这种秩序的要求为基础的"
"这种对于“秩序的要求”也是一切思维活动的基础,因为正是通过一切思维活动所共同
具有的那些性质,我们才能更容易理解那类“我们觉得奇怪的思维行式”。"
到这里,我想声称所谓的中医/汉医/传统医学,其实也可以被视为“巫术”
但李维史陀告诉我们
"如果我们把巫术思想归为技术和科学演进中的某一个时期/阶段,我们就会失去理解巫术
思想的一切可能。...它组成了一个连结完善的系统,就这一点而言它独立于另外那个构成
科学的系统...我们最好不要把巫术与科学对立起来,而应把他们比作“获取知识的两种平
行的方式”"
(文后又说明了巫术思想和科学发展史的一些连结但对本文讨论不重要故予以删除)
或许到这里有人会不耻:把汉医视为用虫和啄木鸟治病的巫术?多么可笑!
但我想如果各位如果想要知道啄木鸟粉究竟有没有治疗发烧的功效
不外乎也是去用“科学”去分析啄木鸟粉的成分
有没有汉医专家可以用汉医理论典籍去说明啄木鸟粉的的医疗效用?
我想是不可能的,而这也是科学优于巫术的地方
因为我们能用科学方法去对这类知识进行“验证”
而中医则是和这类知识一样“某种思维形式建立的知识系统”
所以汉医是否“有效”必须由现代科学方法如统计学进行验证
而经由科学方法得到的知识当然就不是中医理论,是现代科学知识
因为知识的获取方式、使用方式不同
所以中医有没有效和中医是不是科学解答如下
1.目前中医的疗效尚在验证阶段,统计学上的证据和现代医学相比还不够
2.中医不是科学,但我们没有必要因为它不是科学而去否定中医的价值
最后用书中的一个比喻来说明科学与巫术:
科学好比是“工程师”,工程师是使用“概念”来工作,他熟知力学等各种知识,并且除
了回顾既有知识,它创造新概念的能力近于无限,有多少种不同的设计就可以有多少种不
同的工具和材料组合
巫术好比是“修补匠”,修补匠使用“记号”来工作,它的工具世界是封闭的
它必须转向已经存在的一组工具和材料,反复清点其项目
工程师总是设法越出或超脱某一特殊文明状态所强加的限制(开启新的工具箱)
但修补匠不管愿意以否却始终安于这些限制之内(重组工具箱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