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PO您好,我也有类似的经验,推文或许太长只好一起发废文
我的父母是在12岁的时候离婚
和您一样孩子(家姊+我)的监护权判给母亲
18岁成年的时候突然接到父亲病危通知
一开始不太意外,因为父亲很早就因为不良生活习惯就罹患糖尿病
进出医院多次,总是一下子严重又很快好起来
因此我们家两个小孩几乎没去看过
但17岁那年,父亲得了肺癌并发肝癌
医师和亲戚都判定如此重病应该是不可能好了
尽管还懵懵懂懂
当我前去病房的时候多少认知到我注定会见到父亲的死亡
父亲一开始见面是非常开心的
不但因为我是排行最小、还没离婚前是跟他最亲的女儿
也因为父母离婚之后孩子的不谅解,我们长达六年的时间也只见过一两次面
像这样天天会面且每次都有三小时以上的相处时间
让父亲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
治疗也相当有进展
但父亲一次很突然的进入加护病房
一星期经过了却再也没有出来
房间从双人病房变成单人无尘室
一开始进去还能聊天,后来父亲几乎是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
父亲因为施打化疗和过多的吗啡陷入沉睡
我们只能在护士温柔的指导下帮父亲用棉花擦擦汗
靠在他的耳畔对梦里的他讲讲话
播一些他喜欢的音乐(从薄弱记忆和亲戚口中得知他喜欢的台语老歌和萨克斯风)
难得醒过来的时候父亲的精神状况也非常混乱
他曾经紧抓住我大喊
“他们骗我!他们欺骗了我这么多,背叛!你不知道他们多么可恶!”
我傻住安慰他:
“爸爸,没有呀,没有人骗你,在病房就是我们,很安心”
但爸爸始终狂乱的呐喊著,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瞪着无尘室的玻璃窗
直到吗啡发作、精疲力竭睡去
就这样撑了几个星期
说实在我本来和爸爸不熟,又年轻气盛,到最后对看护这件事有点不耐烦
但那个很晴朗的好天气
先一步去医院的姊姊和我说:
“医师又发病危通知了,这次真的不好,你快来”
我做了公共汽车,转乘捷运,顶着午后的大太阳进入寒冷的医院
爸爸已经昏迷了
他躺在睡了好久的床上,心跳非常微弱
我握住他久病而太过纤细的手
和他说
嘿爸,我来看你了,你好像要走了
你放心,我上个月满十八岁了,我们还一起庆祝对吧
所以我和姊姊都可以照顾自己,也可以照顾妈妈
你都不用担心
去吧
像是接到最后的道别
爸爸的手逐渐冰冷
在医师和亲戚带领下我和姊姊签了死亡证明书等等家属文件
送父亲进入医院地下的太平间
和躺在担架上的他乘着箱型车一起前往殡仪馆
箱型车开上高架桥的时候,远方正夕暮
在高雄灰色染橙橘的天空之下
我还是没有哭出来
只是想着,啊,爸爸死了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因为父母离婚而没有父亲的小孩
而是真正的没有了爸爸
事后过了很多年
老实说我很庆幸当初有去看顾爸爸
尽管他缺席我整个青春期(包括我得了忧郁症,休学,交了男朋友,沉迷批踢踢)
但很多关于爸爸的记忆,我都是从最后一段陪伴之中得知
甚至有些有趣的记忆是在他过世后才出现
譬如,在殡仪馆的时候我们常常搏杯但搏不到
要火化之前我爸爸的双眼也没有闭上而是死睁著瞳孔
问了宗教方面的师傅
师父说爸爸是觉得他五十多岁就死了,没看到两个孩子成家立业很不甘
让姐姐跟我都有些无言
(因为他抽菸又喝酒又常熬夜赌博又爱喝可乐,根本就是生活习惯积劳而疾)
但感觉这确实是爸爸的个性
(我妈离婚的时候可费了番功夫...)
至于处理后事的时候发现亲戚掏空了我爸二十几年存下来的数百万
进而打了两三年的官司又是另一个故事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爸爸其实一直为我们着想
根据主治医生说,他原本应该撑不到我的生日
一直等待我成年
有办法不经过监护人(我妈),让我自己就能签署一切关于死亡的文件
真的非常非常贴心
清明节又要到了
亲爱的爸爸,我今天就要上山去灵骨塔看你
如果没有意外
这次也会带着披萨和可乐和零食等等你最爱但佛祖看了会超生气的供品
等等见,我爱你
※ 引述《hayate232 (疾风)》之铭言:
: 虽然我狠爱在八卦版发废文..
: 但..最近人生有一些异变
: 我出生大概3岁以前 父母亲就离婚了
: 法院判监护权给我母亲
: 我单亲到现在
: 国中时期恨过他,甚至差点走入歧途
: 现在长大了,已经有20多年没看过他,突然接到他命危通知
: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才能见到他
: 在这之前听爸爸那边的姐姐说,他很想我们 希望我们能去看他
: 去看他的时候 病情确实有好转,医生也说这是奇蹟
: 但 还是无法从台大加护病房转急诊
: 这几天 看到他的样子,真的很难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好不容易能见到面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 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
: 既然我父亲因为我去看他儿病情好转,代表 他还是很想我们 爱我们的..
: 只是缘分已尽..
: 如果八卦版乡民,一个离异20多年的父亲 突然有命危通知,你们会去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