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前总统上周刊载在日本平面媒体专访的文章
刚刚查了一下在板上似乎没有相关转贴所以分享
文章分为两部分,这是上半段
主要从电影KANO带出很多台湾人所经经历的日本教育年代
然后李登辉前总统分享自己的学思历程以及他所认识与培养的“日本精神”
[李登辉・特别寄稿]日台の绊は永远に〔1〕
李登辉(前台湾总统)
原文出处:http://blogos.com/article/87455/
部落格好读版:http://blackdickpower.blogspot.tw/2014/06/1.html#more
前言
从台湾学生占领立法院发生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看到肩担台湾将来的学生被警察殴
打的影片时,我的心如刀割。对于如此问题,我的立场是一致的。指导者应该要持续倾听
他们的声音、理解人民的苦痛,同时也要具体拿出诚意来找寻解决之道。
本文是在台湾学生占领立法院之前,应编辑部的要求整理而来的。因此,对于现在台
湾发生的问题并不会直接回答。然而,对于台湾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日台是生命(命运
)共同体”、“日台的羁绊是永远的”,我如此之主张并没有改变。虽然丧失了很多,但
是日本社会仍然维持着社会的规范。对于东日本大地震时节制的行动仍然记忆犹新。对于
台湾而言,日本仍然是伟大的兄长。
关于电影“KANO”
在3小时5分钟的上映时间后,我哭了,而结发多年的妻子在我身旁。这是电影KANO(
日本预计2015年公开上映)。KANO指的嘉农,正式名称号作嘉义农林学校,1931年作为台
湾的代表于甲子园出登场,得到准冠军。这部电影就是基于这段史实。电影中,我觉得日
本演员永瀬正敏先生所演出,将日本人、本岛人(台湾人)以及原住民所组成的队伍统整
为一体的近藤总教练,是为做为领导者的伟大人物。
台湾人好用的词汇中,有一个叫做“日本精神”。作为日本统治台湾时期台湾人所学
到,而日本战败后来自大陆的中国人所欠缺的精神,是台湾人引以为傲之物。是表彰勇气
、诚实、勤勉、奉公、自我牺牲、责任感、守法、清洁的精神。看了‘KANO’,我又重新
和妻子提到了“日本的教育真是出色啊”。也多亏看了‘KANO’,我又能屡屡想起过去自
己以及家族的回忆。
虽然‘KANO’在台湾十分热门,但是出现了“过于美化日本的殖民时代”如此之批判
。然而,在台湾即将被中国并吞的现在,台湾人应该回顾的正是这部电影中所描绘的“日
本精神”。唯有借由接触这样的“日本精神”,台湾人才能重新挣脱中华思想的诅咒,重
新确立基于公私区别所确立的民主社会。因此我在从电影院出来后,对记者们如此说道:
“台湾人应该看看这部电影”。
“为何要舍弃台湾呢?”
电影中登场的嘉农高校游击手陈耕元(日本名:上松耕一)是真实的人物,出身于台
湾原住民的卑南族。1993年,作家司马辽太郎来台访问当时,经由时任总统的我的介绍,
司马先生与陈耕元选手的次男陈建年碰面。陈建年是之后担任台东县长的人物。
司马先生取得与陈建年家族共餐的机会。陈耕元选手的夫人,也就是陈建年的母亲蔡
昭昭也在一起。根据司马先生的‘台湾纪行’中“千金小姐”上的记载,她比现在是91岁
的我还要年长2岁,与司马先生会面时已经超过70岁了。
宴会结束之时,司马先生两度被她问道“日本为何要舍弃台湾呢?”,却不知道该如
何回答。司马先生写道:“询问的气氛可以想见伦理观”。
今日,对于台湾是世界上最亲日国家一事应该谁也不会否认。不仅是有日本统治经验
的所谓日本语世代,即使是年轻人间也是亲日者众多。然而,对于如此台湾人对日本的想
法,长期以来或许都不过仅是“单恋”。直到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时,借由送往日本高额
的援助金,台湾人“单恋”的时代终告结束。但是即便如此,一想到日本败战而台湾步入
苦难,尤其是在有日本统治经验的所谓日本语世代中,确实是解不开的疙瘩。
本文中,我想要说说看我作为“日本人”的时代。因为我认为战前的历史对于战后以
及现在日台所面对的问题,果然还是存有重要的关联。
对于“应该如何活着”的烦恼
1923年(大正15年)1月15日,我生于台湾北部的淡水郡三芝庄。从台湾因马关条约
而自清国割让给日本起算,已经经过28年。
随着身为警察的父亲的轮调,我在公学校(小学)时代有四次转学的经验。因此不太
能交朋友,喜欢独自阅读与素描,极度内向的我成为坚强的孩子。虽然在学校也有和朋友
争吵,但是不但没有庇护作为弟弟的我,反而去安慰对方斥责我不对之处的,是大我两岁
的兄长李登钦。
公学校四年级生之际,有到台北的修学旅行。在前一夜,我提心吊胆地试着对父亲诉
说那不太敢说出口的请求。“爸爸,我想要在台北买小学馆的‘儿童百科事典’以及数学
的书”,记得是当时的4円。是下级公务员的月薪3円的时代。父亲说:“这么晚才说,没
办法准备那么大笔的钱”,我也只能放弃了。
翌日,我静待乘着巴士出发,而充外传来扣扣作响的声音。一看,这不是爸爸吗?“
爸爸,怎么了呢?”如此询问道。“你想要买书的前我拿来了”答道。父亲在亲戚间奔走
,收集了这些钱给我。当时有如升天般的喜悦,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清楚想起。这故事在
写某一本书的时候,许多日本人来信说自己也有同样的故事,说明了当时日本的教育热。
我把父亲买给我的百科事典重头到尾读遍了。然后,产生了“自己什么都知道”、“
同学们没什么大不了”如此骄傲的心情。由于知识的累积,我受肥大化的自我意识所苦。
进入公学校的高年级,虽然母亲对我可说是乘在膝盖般地溺爱,但我脑里却立即闪过
“堕落”这样的话语。于是拜托父母“在这乡下学校待着的话将进不了中学校,请让我到
淡水街吧”,于是转学到离自家15公里的淡水公学校。我就在寄居老师与友人家里度过,
一面饱尝寄人篱下的悲哀,一面努力自我成长。
于淡水公学校毕业的我,进入了淡水公学校的高等科。其后,进入台北市国民中学,
一年级时感染了斑疹伤寒,不得已休学了半年。担心我的将来的校长松田先生替我完成了
新教系统的私立学校淡水中学校二年级生的编入手续。
在这阶段,“我是谁”、“人究竟是什么”、“应该如何活着”如此疑问益发困扰著
我。解救我的,是兄长李登钦的存在。兄长加入了地方的青年团。青年团的活动之一是一
起坐禅。我受哥哥的影响开始阅读铃木大拙等的书,借由坐禅苦行、苦炼身体来克服自我
。
率先去作像是打扫厕所这样人人讨厌的工作。早上6点宿舍起床的钟声响起道早饭时
间的七点截止约一小时的时间,就去扫厕所。如此在学校累积的修练,之后在我成为领导
者之际,作为贵重的经验继续受用。
中学生之时,我梦想成为画家。水彩、油画、版画,无论何者都尽全力去做。我把这
告诉翁倩玉(台湾出身的歌手),她曾把他所制作的大版画作为礼物送我。
虽然曾想过如果要成为画家,学历就非必要,但当时意外看到了考试书。那本书写着
“如果想要好好学习的话,就请从旧制高校进入帝国大学”如此勉励考生的话语。老实地
听进去的我,参加了旧制台北高等学校(文科甲类)的考试。考试当然是以日语进行,但
是对于从小学起就亲近日语的百科事典、中学时代则当然是“古事记”、“源氏物语”、
“玉胜间”这些主要古典文学,又喜好阅读夏目漱石全集的我而言,国语以及汉文考试丝
毫不费力。身为台湾人的我在这两个科目取得了满分,老师们也十分惊讶。
与新渡戸稲造的相遇
台北高校一般40人。记忆中当中台湾人学生是3人还是4人。在学时,并不特别感到差
别待遇。在自由的校风之下,我和同级生们乐于议论,并勤于读书。
读书需要时间。然后我在笔记中将我读了什么领域的书、读到什么地方都逐一记录下
来。哲学、历史、伦理学、生物学、科学,几乎所以领域的书都读过。高校毕业之前,我
光是岩波文库就有700~800册。带给我人生观影响的书有很多,但如果要选一册的话,我
会举出19世纪英国思想家汤玛斯·卡莱尔(Thomas Carlyle)的“衣裳哲学”。但是卡莱尔
的英文格调太高了,读起来有些困难。那时候,在台北的图书馆里看到新渡戸稻造关于“
衣裳哲学”的讲义录,那给我很大的帮助,并且深受其内容所感动的我也将“武士道”成
为我的座右铭。我在京都帝国大学学习农业经济学,其中一个理由也是受到做为农业经济
学者的新渡戸稻造所影响。
新渡戸在“武士道”中,将“义”“勇”“仁”“礼”“诚”“名誉”“忠义”举出
作为武士的德目,但是武士道中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点则在于强调将这些都能身体力行吧
。如何肯定只有一次的人生有怎么样的意义呢?为此,从“衣裳哲学”以及“武士道”中
学习到关于为公工作而不为己的重要性与可贵,这给了年轻时的我救赎。
“作为决战下的学徒”
益发喜欢学问的我,本来最后想成为历史老师,然而台湾亦受战争所波及,我提前半
年于台北高校毕业。毕业前还有一点时间,我接受“台湾日日新报”的采访。该报纸堪称
是日治时代台湾发行数最大的报纸,1943年(昭和18年)6月28日发行的该报刊载了我的
访问(现在在台湾大学的图书馆等,也可以检索、阅读该报导)。
对于何谓“决战下学徒的决意”之问题的回答,台北高校3年文科的本岛人学生岩里
君叙述如左。
(报导翻译略)
第一行出现的岩里君,那是我的日本名,我当时叫做岩里政男。然后“作为决战下的
学徒,我们确实的感情无论怎么说都是能够在大东亚战争中获胜”,实际上我在京都帝国
大学入学后,学业仅仅1年2个月左右便中断而进入陆军。那并不是受到召集,而是出于自
己的意愿。
我成为基督徒是战后的事,那时虽然是受到日本教育的影响下彻底的唯心论者,但是
想要了解“死”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寻找武士道中的死”。保持“叶隐(按:日本
武士道的经典,叶隐指的是“在君主看不到的地方也要尽忠”)”的精神,认为为了国家
战死也不足惜。受日治时期教育,成为志愿兵一事对于当时的台湾青年而言,是非常普通
的感觉。
分发到大阪师团后,我马上被派遣到台湾高雄的高射砲部队。虽然想要作为步兵徘徊
在最前线,了结少年时就十分困扰我的生死问题,但是作为学徒兵的我的愿望并没有被采
纳。由于所谓高射炮部队,在没有砲击时是有空闲的,于是就阅读了在日本是禁书的雷马
克的“西线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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