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超级喜欢水城雪可奈。她的脑内仿佛有各色稀奇古怪的思考,无论是BL或少女漫画,
再庸俗的设定或情节,都能找出特殊的切入角度,开启独树一格的世界观。
她笔下画著少女漫画,展开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棒透了的文学世界。我总有种她是藉著漫画
写小说的错觉,轻易就越过了界线(我怀疑那其实是毫无意识的),奔跑到更远的远方去
。将那些我们以为“正常”的事物,放到针尖上去仔细审视,让人觉得又痛又新鲜。
在《恋爱中毒大作战》里,女主角市子每当碰到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必须开一场“脑内会
议”,无论是开口搭讪或想上个厕所,都得等会议有了“结论”后才能行动。脑内口水战
跑了一大圈,现实里却还只是公共汽车几站的距离,微妙呈现了两种不同的时间转速。
《恋爱中毒大作战》里要讲的,其实就是一个“脑补过头”的故事。市子的恋爱本身其实
平凡无奇,剧情也略嫌杂沓,但任谁都有脑内小剧场,表面平静无波,内心早不知“演”
到哪一出去了。水城雪可奈放大了这一点,让一向隐密的“后台”跃然纸上,其实非常后
设:该主动还是被动?该分手还是继续在一起?这些重复搬演的情节不再是重点,男女主
角的选择甚至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决定的瞬间,电光火石的一霎那,脑内有好几个人格
在运作,每个人格都拥有自己的名字和个性,看他们互相厮杀吵闹,为的不过就是“市子
”这个女孩的下一步该怎么做,打情敌如打怪,遇叉路就猜拳,真颇有组队打线上游戏,
在背后一步步操纵角色的Fu。但正是这些许许多多的“自己”,化整为零,将单一变成复
杂,使人之所以成为人。
平心而论,这就是一出恋爱喜剧,看着看着会忍不住冒出一句“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啊”的
少女漫画。不过,这就是人吧……当把脑袋当西瓜一样剖开来,看看里头日日上演的小剧
场(里头的时间可能是以秒来过的)时,或许会出现小剧场背后的小剧场,后设中的后设
,梦境中的下一层梦境……人生的永劫回归,就在这不停的自我剖开中。然而无论那小剧
场再汹涌、再激烈,最后仍是化成一句话语交付出去,甩甩头,扭扭手,等待对方的下一
个动作。而对面那颗脑袋里,或许有座更大的剧场呢。水城雪可奈透过这种戏谑手法,实
在是点出了人与人沟通之苦痛和甜蜜啊。
(2015年改编成电影,由佐藤祐市导演,真木阳子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