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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ouji (Nowhere)
2024-08-28 23:50:43房间
1
──杀风景。
泷奈从不曾想过,她会有将这个形容词用在千束身上的一天。不,说用在千束身上或许不
够精确。她坐在简素的单人床床缘,看着千束在落地窗外的阳台讲电话,这几个月以来略
略蓄长了的头发用标志性的红丝带随意结成一束小马尾,偶尔随着那颗歪头夹着市话无线
话筒的白金脑袋轻晃。这画面她并不陌生,泷奈知道那是千束待在家里时的小习惯。而除
此以外的,她将视线从千束脑后移开,又仔细地环顾了小小的公寓一遍,角落的电风扇规
律可稍欠流畅地摆着头,洗衣机运转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泷奈吁了口气,扭开千束方才从
冰箱里捞给她的冰麦茶的宝特瓶盖。
泷奈仰头,直接就著瓶口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口。她不确定这股干渴的感觉是出于冲绳炎
热的气候或其他理由,但她放下瓶身,旋上瓶盖的时候,她确定她想念起了自己留在千束
藏身处的那个马克杯。
泷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拎着那罐麦茶发了一会儿呆,听见落地窗门的滑轮辘辘滚动的声响
,她回过头,只看见关上落地窗的千束挂好电话,神清气爽地拉伸了个懒腰的样子。
“好啦。订机票,收东西囉。”
千束说。泷奈用视线追着那散漫的背影,她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间典型的所谓适合单身者
的1K格局的公寓,三坪大小,里头东西少得可以,要追上房里的千束的动静非常容易。
即使没有那双红眼睛异于常人的视力,她甚至也不会看漏千束开启的冰箱柜门和厨房系统
柜门后的东西,里头几乎空空荡荡的。泷奈果然无法替千束生活的这个房间给出除了“杀
风景”三个字以外的形容词。
千束拎着麦茶和几个垃圾袋,一屁股坐到泷奈脚边的铺木地板上,毫不犹豫地扭开手里麦
茶的那罐瓶盖。
“所以,回去的班机最快是什么时候?”
泷奈放下宝特瓶,掏出手机,开始查起各家航班的时刻表。从宫古岛到东京羽田,并不真
的很遥远,可也称不上多么近的距离,最快有机位的航班是明天傍晚。
她把手机画面凑向千束,萤幕的冷光照亮了千束那双灿烂的红眼睛,从病房千辛万苦逃亡
了数个月的首席啣著麦茶的瓶口想了想,干脆地说:“OK,直接订票吧。”
“不会太赶?就算打工跟房子的租约都摆平了,短短一天不到,妳东西收得完?”
“我这里看起来像有很多东西要收的样子吗?”
千束旋上瓶盖,双手一摊。
“而且当时要到宫古岛来的时候我已经先断舍离过一轮了。毕竟到了后来嫌要到处找旅馆
很麻烦,干脆想办法搞了辆HUSTLER睡车上,结果一不留神东西就又默默多起来,啊不过
──”
千束一面叨念著,一面不忘催促她订下机票。等待电子机票寄到的空档,她看着千束打开
房间一隅小小的衣柜,拉出行李箱摊好,里头空荡的程度大概勉强比冰箱和其他各式橱柜
好一些,包含现在暂借给她,还有如今正在洗衣机内滚转的T恤和短裤在内,衣柜里的衣
架用不到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完,要到海外长期旅行时所需的打包时间绝对都还比较久一点
。
但,泷奈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关于这个人其实意外地果断,意外地能够轻易放弃这件事
。
她眨眨鸢紫眼睛,和千束一起确认过电子机票以后,衣柜已经净空了。她抱膝坐在床上,
看着千束风风火火地将这个已经够没有生活感的房间再进一步收拾得更加没有生活感──
千束婉拒了她可以帮忙整理的提议──该带走的带走,该进垃圾袋的进垃圾袋,过程中她
不曾看过千束有多少迟疑。泷奈想像当时千束大概也是这样毫不踌躇地从病房离开,带走
该带走的,留下该留下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其实原本是千束那么果断地留下、割舍
的东西之一?
暂放在房间一隅的行李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千束晾好她俩到家洗完澡后一并丢进洗衣机
的衣物,开了浴室暖风干燥机,最后将一只黑色手提箱拎上矮桌,又坐回床边的地板上。
“好了,问题来了。既然要走空路,这东西我要怎么夹带回去啊?”
千束打开手提箱,有些困扰地搔了搔头。泷奈重新坐回床沿,探头一看,里头不意外地装
著千束的Detonics,弹匣少了一个,想来是不久前和她在森林里互相驳火的时候消耗掉的
。不过,箱里除了千束的配枪和弹匣,很明显还收著一样不该出现在里头的东西。
是她送给千束的吊饰。
抢在思考以前,泷奈的身体已经往前探,拾起了那个吊饰。然后她索性也一屁股坐到了地
板上,和千束肩并著肩。
“……这是逃亡的时候需要带的东西吗?”
“不然呢?我有一阵子还把它挂在HUSTLER的后视镜上欸,超可爱的。嗯,虽然我也不是
没后悔把它带在身上就是了。”
“后悔?”
“对啊。我好怕把它搞丢。”
所以说,千束想过比起搞丢,干脆直接放弃的可能性吗?泷奈将那只狗勾吊饰举到眼前。
一脸不爽的表情依旧鲜明,只是看得出经历了点风霜。明明也才送出去没有多久呢,她想
。
“那就让它回归定点吧。书包跟制服我都替妳带来了,这下不用怕吊饰搞丢,也不用怕非
法携带枪枝被捕了,太好了呢。”
泷奈牵过千束就近在身旁的手,将吊饰重新交进千束比她略大的手心里。千束接过吊饰,
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手提箱内,阖上上盖。泷奈默默注视著千束将东西收好归位,捞到桌
缘的宝特瓶,扭开瓶盖,一鼓作气喝光剩下的麦茶。
千束接过她手里的空瓶,毫不恋栈地扔进了垃圾袋里。至此,泷奈终于深深地吁了口气。
2
井之上泷奈人生当中最漫长的夜晚,大抵都与锦木千束脱不了关系。
延空木事件落幕的那夜,她第一次知道夜晚居然可以那么样地漫长。目送意识始终没有恢
复的千束进了手术室,这回换她被瑞希押著去接受治疗,那条拉住千束的救命钢索深深嵌
进她的左肩和右手,剥下制服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据说清创花了非常多时间,但泷奈
对此记忆暧昧。
她只记得,终于作完包扎,摇摇晃晃坐回手术室前的长椅上时,夜晚还没结束。然后她的
视野就再也容不下“手术中”这三个字以外的任何东西,只是死命盯紧亮着刺眼红光的手
术室指示灯,直到天色渐明,阳光从走廊另一头照进来的时候,指示灯才像和阳光换班似
地熄灭。千束捡回一命,她们总算都熬过了那一晚。
泷奈以为,那应该就会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了。可事实似乎不然。
夜不成眠的时候,眼前究竟是盯着刺眼的手术指示灯,或者只是茫漠地注视著空无一物的
天花板或墙面比较好,说实话泷奈答不上来。她只知道,这个当下她盯着千束房间里的天
花板或墙面,意识清楚得离谱,睡意全无。
尽管远不及真正在进行任务或工作时的消耗,再怎么说也是从东京千里迢迢飞到宫古岛逮
人,还和千束在森林里追逐驳火,叽叽喳喳闹腾了好一阵子,更别说刚刚睡前为了决定谁
应该睡这张房间里唯一的单人床,她与千束又是一阵搏斗,可惜上天愿意眷顾她的幸运似
乎只到她找著千束为止了,这回她猜拳猜输,眼见坚持把床让给她的千束干脆地就要打地
铺躺平的时候,她提议了。
“又不是挤不下,一起睡不就好了吗?”
但事到如今,泷奈不得不说她有点后悔。倒不是说她不想和千束一起睡,或者两人挤在一
张单人床上不舒服──虽然短暂同居时她睡的是千束藏身处的客卧──而是她并未料到自
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失眠,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辗转打扰千束。
背后传来的暖意安稳得令人困扰。她盯着墙面,默默数着电扇摆头的次数,试图在不惊扰
千束的情况下将自己缩得更小。她不知道房里没摆钟到底是不是好事,事到如今在毫无生
活感的房间里探究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况且她大概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时间。
那么,至少徒劳地闭一下眼。就在泷奈这么想的时候,她感受到背后的动静。
“……睡不着?”
她放弃了将自己缩得更小的念头,翻过身,习惯了薄暗的眼睛正确地捕捉到千束的轮廓,
那双红瞳也依然明亮,感受不到半点睡意。这么说来她确实一直没听到千束的寝息,难怪
觉得房间里异常安静。于是泷奈安心地,诚实地对千束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出去散个步?”
反正没有事做,比起和千束挤在单人床上大眼瞪小眼一整晚或许要好得多。她又点了点头
,看着千束在薄暗中熟门熟路地摸下床,开了室内的灯。她们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千束从
行李箱里重新挖出拖鞋抛给她。
“其实我也三不五时就会失眠。”
深夜的岛屿非常安静,她和千束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连灯光都非常疏落。她跟在千
束身后,不是很确定她们要往哪去,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们正朝海的方向,浪的声音越来越
清晰,千束的自白挟在夜风和浪潮声间传来。
“睡不着──或者说,不想睡的时候,就会像这样出来散步。”
千束带着她慢吞吞地走了一段路,又回到了海畔。她们在空旷的沙滩上席地坐了下来,泷
奈追着千束的视线,抬头仰望,忽然感觉她们真的来到了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小小的岛
屿没有光害,月色与漫天的星光都非常明亮,这里的夜与海并不漆黑,是深沉旷远的浓蓝
色。
“我挺喜欢这里的。景色很棒,深夜又安静,基本上只听得到海的声音。不知道欸,可能
还是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吧……明明晓得频率根本不一样,可是啊,听着浪潮规律的声音
,就是能安心下来。偶尔甚至会在这里直接坐到天亮。”
那时觉得,反正可能再数也没几次了。结果数着数着,开始觉得数字好像不太对劲了,死
期没等到,但我等到了妳。
“每一次都是这样。”千束说。
“──不管几次都会一样。”泷奈说。不假思索地。
“……其实我不想。我好怕。”
薄暗里泷奈看见千束纤长的指头伸向她搁在膝头上的右手,她没有反抗,任千束将她的右
手牵了过去。那些灵巧的手指静静地摊开她的手心,最后停在了那些鲜明深刻的伤痕上。
“这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对吧?”
其实泷奈并不打算刻意隐瞒,早在傍晚两人双双落海,她被千束不由分说拎回落脚处的浴
室,剥掉湿淋淋的制服时,她为了救千束而受伤的事就已经曝了光。现在想想那应该是她
第一次看见千束像个孩子泫然欲泣的表情,可她的答案依旧不会变。不管几次都会一样。
“我也好怕。那时我满脑子只是想,我不能让妳掉下去。”
“妳真的好傻。”
泷奈知道千束的指尖正一点一点沿着那些鲜明深刻的伤痕爬梳,仔细而温柔,像是小心翼
翼地在进行确认。从那些纤长指头汲取到的感情可能是感激,可能是心疼,又或者是忏悔
,泷奈没有去看。
她或许不像千束那样聪明,但泷奈明确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些。她握住了千束在她手心上游
走的指头。
“假使风希学姐的说法可信,那也是被妳传染的。”
“所以现在是我要负起责任?”
“不需要,那是我的选择。但请妳记住,千束。我不是妳的责任,不是妳的义务。”
泷奈紧紧地握住千束那只和自己一样长著枪茧的手,告诉自己,也告诉千束:不管几次都
一样。
“──我是妳的搭档。”
千束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历代最强的首席Lycoris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拉着她
的手抵到自己额前,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头。泷奈本能地知道那是千束最诚
恳的应许。
泷奈抬起头,仰望顶上的无穷夜天。星光依旧灿烂,这样的夜晚就算再长也无所谓了,她
想。
只要千束在。她要的只有这个。
3
最后她们在海边待了整夜。
总是千束起的头,仿佛她们的某种不成文定律。泷奈不知道那双视力过人的灿烂红眸在逐
渐升起的朝阳里究竟捕捉到了什么,回过神来,天色已经彻底变得明亮,果然是千束先站
起了身,舒爽地在旭日下拉伸坐了整晚的筋骨。
“好啦,傍晚的班机,差不多该回去把最后一点东西整理整理了。啊,不过在那之前要不
要先去吃点什么?困是不觉得啦,但我好饿。”
“我都行,看千束想吃什么吧。”
“嗯……想吃什么啊……泷奈难得来这一趟说……”
离开沙滩,和来时一样慢悠悠地并肩走在清晨的市街上,她看着身旁的千束煞有其事地皱
起脸,忽然就陷入了苦恼的沉吟。她从千束破碎的嘀咕勉强捞到了一点关键字,好比“还
太早了”或“好像没什么选择”之类,她倏地想起这里是遥远的离岛。
“啊。”
尽管本来就走得不快,但千束不知怎地突然停下了脚步。泷奈不解地回过头,恰好和那双
漂亮的红眼睛的视线撞个正著,这次她知道千束眼里到底捕捉到什么了。是她。
“我想吃泷奈烤的吐司和荷包蛋。”
“咦?”
“所以说,就是泷奈做早餐时帮我烤的吐司和荷包蛋嘛。住在我家那个时候的。”
也不晓得是自顾自想通了什么,千束那双剔透的红瞳,以至整张脸忽然就亮了起来,一瞬
就比清晨的朝阳变得更加灿烂眩目。直到这一刻,泷奈才迟来地发觉,她已经有好几个月
不曾看千束这样笑了。虽然她依旧不晓得理由是什么。
“这样就好?”
“这样才好啊。”
“明明人类一生能吃东西的次数是有限的?”
“对啊,所以就是泷奈帮我烤的吐司和荷包蛋最好嘛。”
她有时候真的不太能懂千束的逻辑,然而千束已经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加快了脚步,途中不
忘在经过自动贩卖机时拎了两罐UCC罐装咖啡走。就快回去了,用这个忍耐一下吧──
千束将冰凉的罐身凑到她颊上,带点歉意地这么说。
回到那间杀风景的1K公寓,简单洗漱后,千束从冰箱里捞出来的鸡蛋恰好就剩两颗,吐
司和其他各种材料也差不多见了底,看起来能和这个房间做个干净完美的断舍离。泷奈站
在狭窄的流理台前,还是忍不住为了厨房里没有烤箱这个事实深深叹了口气,可这终归不
是什么深刻的问题,对她而言,更紧要的问题在于──
“千束,围裙我就不问了。有多的发圈可以借我一下吗?”
“啊……对喔,泷奈的习惯。”
千束顺手将平底锅搁到瓦斯炉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从这间公寓缺乏生活感的程度
来看,其实泷奈本来也就对此不抱什么期待。不过,那双机敏的红眸很快骨碌一转,千束
将手伸向脑后,俐落地松开了原先将她的白金发丝扎成一束小马尾的那条红丝带,对泷奈
招了招手。
修长的指头轻柔地爬梳过发间,熟门熟路地为她扎好了马尾。泷奈想起她刚到LycoReco的
那个时候。
“好啦,再来交给妳囉。我先去把能收的东西收一收。”
千束果然还是一副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一面哼著歌,拎着两罐咖啡走进房间里去了。
泷奈默默动起手,就是烤个吐司、煎个蛋,坦白说没有烤箱并不真的影响什么,只是受限
于材料和工具,再怎么说也端不出和当时替千束做的早餐一模一样的东西──千束喜欢蛋
只煎一面,蛋黄半熟,习惯配蕃茄酱──然而,当她将烤好的吐司和下意识照着自己的喜
好两面都煎、蛋黄全熟,只用盐跟胡椒简单调味(附带一提她是酱油派的,但手边只有盐
巴胡椒,谁都没什么好抱怨)的荷包蛋端到茶几上,千束照样满面笑容津津有味地铲平了
盘里的一切,就像当时在餐桌上一边对她热烈演讲半熟太阳蛋加蕃茄酱有多棒一边毫无怨
言地嗑光早餐一样。
泷奈果然还是没办法喜欢这个杀风景的房间,千束先前躺了一阵子的那间病房给她的感受
说不定都还好一点。不过,她看着千束飞快吃完早餐,懒散地有一搭没一搭喝着咖啡的样
子,终于第一次,在这里嗅到了一些活着的气味。
先后吃完早餐,她们着手进行起最后的整理,确保离去时屋内净空。千束依旧果断地该扔
就扔,该带走就带走,里里外外检查过没有遗漏以后,她们转向彼此摊在床上的首席和次
席Lycoris制服。东西都整理完了,再来就剩人了。
泷奈抽下千束的那条红丝带,物归原主。千束随手接过,果断地一口气脱了T-shirt,勾
起床铺上的白衬衫;泷奈也不假思索地照做。无论是在总部宿舍或店里,一起更衣对她们
来说是少数再普遍不过的日常,她不曾想过她也有会对这样的日常感到怀念的一刻,尽管
她与千束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她看着千束将线条漂亮结实的手臂穿过衬衫衣袖,拉好前襟,左肩的枪创和胸前移植手术
的疤痕妥贴地隐没在拢好的衬衫襟领后头,千束没有转头看她任何一眼,一面依序扣上钮
釦,一面淡然地说:
“跟妳一样。这也不是泷奈的责任。”
她套上衬衫和制服,将濡羽色的长发捞出领后,同样把左肩的伤痕稳妥地收在那身次席
Lycoris制服底下,系好领结,套上中筒袜,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千束的手指正巧从鬓边
系好的红丝带上头离开。
把换下的衣物塞进行李箱,泷奈顺道从里头拉出书包抛给千束,千束确认过内容物以后,
让Detonics回到了睽违数个月的位置上。还有,那只狗勾吊饰也是。
先后拖着行李箱,在玄关穿好鞋,千束最后关上门以前,泷奈看了那空荡荡的房间一眼。
确认那杀风景的氛围与没有生气的样子好好留在了门后,她看着千束关门、上锁,照昨晚
在电话里约好的将钥匙投进信箱,前往机场的出租车已经等在楼下。
“好,走吧。”
泷奈忽然明白,这几个月以来,她或许只是在等千束这句话。
4
“明天上班要是敢迟到就给我试试看啊听到没──”
瑞希放她们在千束的公寓前下车,临去前还不忘特地降下车窗对千束怒呛。她们看着
FORESTER的车尾灯消失在深夜闲静的住宅区街角,这才先后拎着各自的行李箱上了楼。
时间很晚了,不过走在她前头的千束依旧以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穿过笼罩在夜色当中的共
用走廊,抵达门前,流畅地将钥匙插入锁孔中。泷奈也一如既往跟在千束身后进了门,看
千束开了灯,然后继续往真正的生活楼层前进。
点亮睽违了几个月的藏身处客厅的主灯,卸下背后的书包,千束的第一个反应是倒向沙发
,直接躺平。
泷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随手将自己的书包和千束的搁在一起,她走上前,一屁股就往沙
发前的地板坐,然后就这样靠着被千束彻底占据的沙发椅面,动也不动了。
“是说,妳看起来完全不意外呢。普通应该会担心家里是不是断水断电了或没人整理吧,
都那么多个月了。”
“哦,因为……”
千束不客气地在沙发上翘起脚来。泷奈本来想开口,最后还是作罢了。反正这里货真价实
是她家。
“刚刚在车上邀泷奈来过夜的时候,妳完全没有犹豫啊。”
她们在羽田落地出关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先不论店长,一起来接她们的瑞希面对
几个月不见的千束,劈头第一句就是“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啊明天还要上班欸死小鬼”,
千束不爽地撇了撇嘴,回程航班上完全没有阖眼的无措──她想那或许是在紧张也说不定
──立刻消失殆尽,开始不甘示弱地回击反呛。但回来得很晚的确是事实,把行李箱塞进
后车厢,她们先后钻进FORESTER的后座时,她听见千束随口问她:“要不今晚住我家?瑞
希也省得多绕一段路。”
有时她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讨厌千束那颗转得飞快的机灵脑袋。泷奈有气无力地轻笑了一
声,将手探进制服口袋,尽管觉得这样似乎稍嫌失礼,不过她和千束一样,在回程班机上
完全睡不着,到头来只在瑞希的车上小瞇了一会儿,现在累得要死,这种程度还是可以被
容许的吧。
“总之,这个可以还妳了,千束。”
泷奈从口袋里翻出米卡交给她保管了好几个月的备份钥匙,抛给千束。千束眼明手快接下
那串钥匙,在眼前晃了一晃,不知道为什么勾起嘴角,又将钥匙原封不动地抛还了回来。
她捧著钥匙,不解地眨眨眼。
“泷奈就收著嘛。”千束悠哉地说。“我希望妳收著。”
她犹豫了会儿,从她的制服口袋掏出来的钥匙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制服口袋里。千束看起来
非常满意的样子。
“对对对~就跟那个时候一样当自己家没关系,啊可是别坐地上嘛──”
“妳要不要想想看现在是谁不客气地霸著沙发?”
“妳可以坐上来我不介意。”
冲著千束这句话,泷奈猛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真的直接就往躺在沙发上的千束身上坐。
反正千束说可以。首席Lycoris也真的就不闪不躲,下一秒发出了青蛙被压扁的声音──
骗人,这家伙绝对只是故意喊爽的。泷奈晓得千束稳妥地接住了她,她从不小看这位历代
最强首席的核心和臂力。
泷奈放弃挣扎,索性不客气地把千束当成垫背躺下,可能怕她滚下去,千束用一只手圈著
她,那一向明快开朗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从她头顶上传来。
“我不想动了……明明还有一堆事得做的说……”
“我也是……”
就算是体力怪物如千束,整夜没睡,又千里迢迢从宫古岛飞回东京,只在回程车上小瞇不
到半小时,看来也吃不消。更别说体能和千束有明显差距的她了。然而瑞希刚刚离开前的
警告言犹在耳,再躺下去她跟千束绝对会直接在沙发上睡到天亮。
“但总之,先让我解决第一件。刚刚忘了。”
“所以?”
泷奈随口反问。她感觉千束深深吸了口气,说:
“我回来了。”
泷奈闭上眼睛。千束的胸口一如既往地寂静,但她确信,今晚她能久违地在这个房间里睡
个好觉了。
2024.08.28
我也知道关于冲绳那个晚上这已经是N番煎了
但还是觉得自己想看的版本大概是长成这样吧所以还是写惹
我感觉首席活像偷偷告白又偷偷求婚但我没有证据,算……(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