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好孩子不宜的内容
记得要←离开噢
(最近贴这段警语的频率怎么好像有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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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可而止
有其它动静混进了纸页翻动与笔尖划过书面的声音里。案前的白鹭在门轴发出的微响中抬
起头,轻轻推开书房对开门的是只夜行生物。
已经是貘出没的时间了吗。但总归只是在心里极其短暂地闪过这个念头,片翼的贤者并没
有进一步仰首从墙上的挂钟汲取确切的时间,而是低头伏案,在手边的报告书上落了款,
归到处理完毕依序叠好的书类堆间。
又有动静混进了纸页翻动的声音里。鹭听见门轴旋转,厚实的木门重新嵌进门框里头的声
响,门掩上的过程中则有些动静又比那声响更沉,夜色忽尔就无声无息淹到了案上,白纸
黑字的纸面落进了薄暗的影底,影子是貘的形状。
鹭不以为意,又翻过一页。直到夜色化作一定的重量,不客气地倾身欺近鹭那张气派的书
桌桌缘,鹭才察觉方才沉沉的动静是貘的叹息。鹭的红瞳短暂地从镜片后头溜出来,觑了
貘一眼,又因低头伏回镜面的反光里。
“差不多是好孩子该上床的时间囉。”
索性一屁股坐到鹭手边空出一隅的桌面上,惬意地晃着尾巴,貘说。鹭偶尔策动手里的钢
笔笔尖,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出回答。
“这里没有好孩子啊。”
“倒是有个工作狂,是吧。”
白鹭略略侧首,余光将貘唇角的浅笑收在了眼底。夜色就从那个地方开始扩大,貘的手朝
她伸来时在鹭白净的脸庞上落下了影,轻盈地摘走了贤者在伏案处理公务时总习惯戴着的
那副眼镜。留绀色倾覆下来,鹭终于想起,夜确实已经很晚了。
切削得锐利洗练,又刻意保留了厚实感的赛璐璐眼镜有着白鹭的余温,漆黑光亮的色泽像
永夜的缩影。貘从不真正在这间书房里造次,就只是以细瘦的手拈走质地厚重威严的镜框
,安静地将那棱角分明的镜脚凑到鼻前。仔细打磨过的眼镜散发著赛璐璐独有的温润松香
。还有一些隐微的,鹭的气味。
貘伏下留绀色的眼睛,觑见白鹭挺拔的背脊陷进了椅背间。那些修长漂亮的指头默默套上
钢笔的笔盖,和书桌一样气派的皮椅从桌畔悄悄滑开。等最后一点晶莹的白羽也消失在门
外,貘那双细瘦的手才终于小心、满足地将眼镜的镜脚折好,搁回宽阔的桌面上。
水珠自新雪似的发尖坠落,滑过鼻梁时,鹭想起那双手摘走眼镜的触感。不知道是不是一
日下来,读著满桌仿佛永无止尽的结案报告,在鼻梁上压久了,用惯的眼镜从脸上被摘走
的时候有股奇异的剥离感。貘拈走的其实理应只是一副赛璐璐眼镜,非常微不足道的重量
。
鹭扭上龙头。水声停了,套上浴袍前鹭不忘稍微振一振片翼,甩去白羽上的水滴。振翼时
的感触和水滴落地的微响都很轻盈。
坐到镜前,鹭仔细收干白发上的水气,淡泊的红瞳深埋在浏海与毛巾下方,索性闭上了,
幽暗笼罩在略带润泽的热气和浅香里。貘的轮廓总在这种时刻从夜的幽暗中了无声息地浮
现,那双摘掉了她的眼镜的手覆到手背上,有意识地将她的手轻柔地拨开,取走了毛巾的
支配权。
貘从不真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造次。这点鹭是知道的。但书房以外的地方呢?鹭就不知道了
。
除了纤瘦的手,还有一些其他的重量靠到顶上来。幽暗里也自有轮廓显现,鹭想那是貘的
脑袋瓜凑了上来,毛巾一路滑到发尾和颈后,她听到貘不再收敛的声息,掠过发间,深深
的一次呼吸。
柔软的毛巾和指头离开发梢,沿着单薄细致的颈线和肩线往下,攀上肩胛和片翼交界的羽
根,骨节最错综纠结的地方。白鹭无意识地蹙起眉,但貘安稳停在左肩上的手,擦过发梢
与领后的鼻尖安抚了她。白净的片翼服从地顺着那只手的走势伸展开来,让貘将细羽上头
沾到的些微水气彻底收干。
──现在她够干,也够净了。
晶莹的白羽似乎蹭过了谁的鼻尖。极其琐屑的动静从羽后沿着脊背,又慢慢迤逦到发间。
梦的支配者的手如今支配着鹭的肩,鹭感觉那些灵巧的指头游走过肩头,从领后悠悠荡向
襟前。
娇小的貘弯著身,挨在鹭脑后,柔软的鼻尖谨慎地穿梭在白发间,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
。鹭听见貘慎重地、仔细地、轻声地说:
“……探女。”
鹭叠起片翼,看见镜里的自己慵懒地睁开眼睛。支配的手无畏鹭的高傲,已彻底圈满了纤
细的肩,造次的貘的鼻尖埋在鹭那头白发里。
“到床上去。”鹭说。
这回换肩上那双手听话地松开。只留一盏枕侧微弱的夜灯,将卧房内其他所有光源熄灭,
床畔的鹭收回伸往开关的手时,貘果然又从夜色里无声无息溜出来。削瘦的臂弯从身后搂
住她,吐息在晶莹的白羽间起伏,沉默里鹭听到衣料缓慢摩娑的轻响,来自腰间被貘慢条
斯理松开的浴袍衣带。
这种时候她们一向是沉默的,连平时饶舌的貘也很安静。然而安静并不等于没有声音,不
如说,安静里听见的更细,更多:一连串布料或肌肤擦过床单的动静,衣物落地的低敛干
响,或每一次兴奋敏感的弓身,发丝或白羽搔娑震栗的细微颤音;有些声音则在干燥里更
显得潮湿,带着水气,好比吻,好比一切薄汗间亲暱的肌肤及曲线,好比据有、充盈和进
出,好比精巧的挺探,厮磨,纵情的翻涌,以至她们断续不成言语的声息,与呼吸。
敞开与迎接每每带来欢愉,还有恍惚的高热。而在那样恍惚的高热里,白鹭其实不时会想
。到底是哪来教养这么好的一只貘呢?吃相优雅彻底得连她也不由得佩服。
一切都在安静里发生。在安静里高涨、激切起来,又在安静里缓缓低敛下去。淋漓间感觉
耽溺的纠缠逐渐平复,最后的动静总在一些零星的吻和爱抚后,貘的手重新攀上她光裸的
脊背,温柔地穿梭在不复秩序的白羽间,指尖一点一点将片翼理齐时所发出的声响。
鹭渐渐地会在那样的时刻里落入微睡。睑因疲倦而将落未落的时候,不意貘说话了。
“我知道妳很忙,近来尤其忙。但就算热中工作呢,也得有个限度。”
睑总归还是不可抗拒地落下了。鹭再度睁眼时,倒映在淡泊剔透的红瞳眼底的是看惯的街
景,月都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靴底踱过石砌大道叩出的脆响在永恒的静止中规律地回荡。
不久前她犹曾走在这样永恒的静止中,当时的静止显得要再寒冷,再险峻一些。然而鹭如
今置身的都城里只有彻底的静止,正像夜晚过去以后,被永远遗忘在梦境里,再也不会被
拾回的,某些纯粹的残留。
鹭这才想起她有段时间不曾作梦了。
白净的羽翼展开的声响在静止中清晰可闻。其实鹭不需要翅膀也能飞翔,张开片翼飞行的
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滑稽,但她感觉畸零的片翼对她而言也是某些纯粹的残留,戒不掉的
习惯。她同时想起每次貘的手爱惜地溜过嶙峋的骨节和丰润的白羽,在那只手的带领下完
整伸展片翼的触感。
也难怪。毕竟是吃相那么优雅彻底的一只貘,连一点恶梦的渣滓都不会留下。
鹭振翼起飞,样子依然惊鸿般轻巧灵敏。永夜恒亮的星空下,眼底的都城陷落在彻底的沉
默与常闇中。沉眠在金灿辉煌的永远之都后头,属于荒废的梦都的永恒。
梦都的沉眠始自她,她的沉眠则始自貘。
降落瞬间,靴底轻轻踏上屋瓦,碰出一声清响。鹭看见那条长长尾巴上的穗尖自得地一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坐在都城制高点这片屋顶上的貘头也不回,悠哉地翘着脚,手拄著颔
,肘拄著搁在腿上的书,说:
“真棒的景色,是吧。”
鹭知道这座荒废的梦都将去向何方。迎著清凉的空气,白净的羽翼以优雅的幅度又振了一
振,这才仔细在背后收叠整齐。跟着伸出手拂平裙䙓,鹭在貘身旁坐下,稍微碰著肘弯时
和貘先前挨在她脑后时同样谨慎而小心。貘听见鹭慎重地、仔细地、轻声地说:
“……朵蕾米。”
“嗯?”
“谢谢。”
貘什么也没回答,只是以鼻轻哼,听上去像笑。鹭决定不深究。她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并
肩坐着,俯瞰永眠的梦都,谁都没有再说话,任静谧一点一滴逐渐盈满今夜。
自己非常、非常久违地作了个好梦。至此,鹭终于有了实感。
(Fin.)
大概像是绀珠传AFTER一般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病了
但是人病还可以更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