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夜暄国记 第五章之一 尘世天国

楼主: redengled (reddies)   2016-10-08 21:12:45
第五章 未城
第一回 尘世天国
恺跟赏青进到未城外所驻军营,报上贺安瞳的名号,立刻就被领入将军帐中。贺安瞳衣着
谨明的坐在主位上,一脸无聊。当他看见二人,眼光这才顿时ㄧ亮。
“哈哈,你们来找我喝酒庆祝?”他朝恺挤挤眼,又竖起拇指做了个“佩服”的手势,心
想:人说不囉嗦的豹子满肚袋,爱吱喳的鸟儿饿得快,这人果然厉害,不声不响就已顺利
扭转局面。
恺示意他摒退左右,这才解释缘由。
贺安瞳听到赏青家人被捕,皱眉说:“要放了他们容易,只是,难道等他们出来了,妳还
要回去吗?”
赏青摇头:“不,我跟阿恺走。”
“这就对了!”贺安瞳激动的一拍座椅扶手,啪一声巨响在厅堂上回荡,但两边站的笔直
的兵士们早就对这种动静习以为常,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贺安瞳往前挪动身体
,坐到椅子前方,添油加醋的补充,“妳不在时,恺失魂落魄了好几天,茶不思、肉不吃
。现在好了,值得庆祝,太好了!实在应该喝上几杯!”
恺认真而扫兴的说道:“我们打算立刻动身,担心夜长梦多。”
贺安瞳的眼神朝她扫去,一触即回,然后手托著下巴打量她二人,见恺周身的流浪武士打
扮,而赏青依然尘土不沾的模样,要是就这么迈入南方,想不引人注意也难。他摇摇头:
“赏青,妳长得太好看,还是坐马车好些。”
赏青有些担忧,看了看恺,后者不动声色的拉了她一把,让她靠过来跟自己站在一处:“
我也这么想,还要麻烦你替我们找辆马车。”
“没问题,车马晚上就可以备好,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现在轮到恺露出无奈神色了:“我陪你喝。”
贺安瞳顿时哈哈大笑,胸怀舒畅。所谓禁忌,就是用来打破的,给谨言慎行的人一个借口
来打破并放纵,简直是世上最慈善的行为。
天还没黑,他就找来一众军士热闹开席,然后趁著恺被部下劝酒之时,悄悄塞给赏青一样
东西,又说了几句话。
赏青睁大双眼望着他,神情如同小兔子般纯真无害。
鹿忍不住说:“妳是不是在想,我这人看起来老不正经、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真是细腻,
是个好人?”
她有些窘迫的垂下视线,默认了。
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想: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似乎也不错,因为假如要跟恺结拜,到
底要结为兄弟还是兄妹?相比之下,收了这个温软安静的干妹妹容易多了。
只可惜湄去了楚异宫为越兴邦的寿宴助兴,无法早些知道这个好消息。
第二天,恺带着赏青重新踏上往南方去的旅途。
两人都不擅言辞,一路上只一同静静的观赏途中经过的风景民俗,互相谈论的话题不多,
但朝夕相处甚为和睦,渐渐也生出一份情谊。对于身心俱疲的赏青来说,这样温和清淡的
陪伴或许才是一剂良方。
她们从寥空纪的北方走至南方,只见崇山峻岭的雄景逐渐变化为秀丽的平原小丘,长川大
河也逐渐分成织网般的小河溪流,又在低处汇聚成星罗棋布的湖泊。连路人的口音也渐渐
不一样,虽然不至于完全听不明白,充斥耳中的也满是异乡声调,这就是南方。与想像中
相差无几的美景,亲切的纯朴乡人。
车轮轱辘声中,赏青凝视著前方恺驾车的背影。虽然不是当初那个与她结诺要一起来南方
的人,恺待她无微不至的体贴,从开始至今并无丝毫变化。
离开丹城越远,被追捕的可能性就越小,恺把行程放慢到极致,只要听说哪里的景物值得
一看,就会带她去看看。这样游山玩水的过了好几个月,她即使偶然还会走神,脸上的笑
容却越来越多了。
南方生机勃勃的景致多少驱走了她的愁绪,新的希望出现了:她看到路上有自由的瓦族人

这里风光越美,越荒凉。物族女皇只在人烟密集的市镇设立了地方官,巡逻军队在辽阔无
边的森林区域里徒劳无功的搜捕叛乱者,只要上级知道他们已尽职守即可。这些原始神祕
的平原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是外人穷极一生也探寻不完的。连前任北极勇士苏穆也在
这走不完的沼泽与丛林里失了踪。
她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就算到了再荒凉的野地,苔鹿也会迷失的所在,恺总可踏出一
条捷径,准确无误的到达想去的地方。她说她从未到过南方,那么这与其说是本领,不如
说是一种异能吧。她们因此经过了几片常人不会发现的隐秘森林,看到了瓦族村落跟庙宇

那时正是深夜,石像四周点燃的烛火照亮了它的模样。她看到那张脸,远远望去似曾相识
,这又带来了心上隐隐的刺痛感。恺对瓦族的所有景物漠然无视,避而不谈,幸运的是,
赏青也没把严厉阴沉的狄寒形象与身边这个沉默而温柔的旅伴联想在一起,并未提起这个
名字。
有一天,一直对自己私事避而不谈的恺终于问她:“赏青,那天,妳用什么在那男人的背
上刺了一下?”
“是冰锥。”她老老实实的答,“我以前不知道化水凝冰还可以伤人。”
“嗯。”恺看起来并不讶异,“但是力道跟角度还需要改进,明天我们找个无人的地方练
习。妳想要变得更强吧?”
“想的。”
“变强是好的,危急时刻可以保护自己。我教妳。”
“好。”
次日清早,恺果然卸车换马,走了条无人的小路,带她慢慢的绕到一片平坦的山顶洼湖边
。这里居高临下,远处树林茂密,若有人接近也可轻易发现,是个绝佳的练习所在。
“我很久没有演剑,”她扶赏青在湖边坐下,自己走到十步远处,手扶剑柄,道,“但也
无需常演,招式不会忘,偶尔使用以免生疏而已。妳的控水之能应也如此,先学会窍门,
练至熟悉,危急之时自然能够派上用场。道理总是相似的,我先示范我所学。”
她停顿一秒,又说:“我习的是风系剑法,讲究剑势连绵,迅急如风,ㄧ转息间刺出十二
剑者为上乘。”她随即手腕一抖,长剑如银蛇出鞘,迅疾刺向斜前方的树干。半个呼息间
,赏青根本未曾看清她的动作,只见白芒点点如满天星光倾泻,瞬间全部卷入持剑人掌心
,剑锋已回鞘。
顺着刚才剑光所指方向,赏青看见树上整整齐齐的小洞排列出了一个“水”字,每个笔划
由六点组成。
“我十二岁那年已可刺出十六剑,六年后是三十六剑,其后不再求快,只是将每一剑的刻
痕加深,再加上招式的随机变化,如今风系这一脉,已经寻不到够资格指点我的名师。”
她解释道,“遇敌过招,制敌机先,势必求快。妳的凝水成冰之能,既可发于外,亦可藏
于内,无剑可擎,必为机先,论快,无人可以胜过妳。妳只需谨记,不发则已,击则必中
,要害、关节、命穴,不可留下余地。”
“这么说……”赏青犹疑了,“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杀人吗?”
恺的目光略暗沈了些:“不错。以我来说,在习武之道上,我生有天赋,但还不止于此。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也听不出有喜怒哀乐,“随着切磋过的人数变多,我看到的东西也
越多。他人还未出招,我已看到对方目光落处,听到筋肉拉紧之声,遥知他要在何处招架
、何处反击。就算对方动作再快,我也能找出破绽,知道如何引入圈套,攻破致命弱点,
便可致他于死地。在用兵演习之时也是如此。但我在其他事上并无特出长处,换句话说,
我所有天赋都与杀人有关。妳还想学吗?”
她目光转动,落到赏青身上时,避开了她的双眼,似乎并不想知道她听到这番话的神情如
何。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木屑纷纷掉落,那三十六点剑痕皆透出刺目晨光,竟全都将树干
透心而过。
这是恺第一次在人前展示自己真实的剑术。
赏青正认真的打量着她,第一次发现她深黑如雾遮的眼瞳踌躇著拉开了些许帷幕,她心里
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愿恺这次能把心中沉积已久的话都说出来,或许这也算是自己的用处
吧,能为她分担。她轻声问:“阿恺,妳到底是哪族人?”
恺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赏青以为她这次依然不会开口之际,忽然
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同妳一样,幼年丧父。名义上,以姑母的身份抚养我长大的那人
,其实是我的生母。”
她这才吃惊的睁大了双眼。
“我父亲是异族人,与我母亲本无婚约,因此我的身世是个秘密,也不能提起。”
她说的平淡简短,赏青却可想像这其中蕴藏了多少波澜起伏与辛酸隐忍,塑成了她如今这
沉默寡言、极度内敛不外显的性格。
她不禁伸手过去,把自己的手盖在她手背上,心中充满了怜惜。恺抬眼看她,沉黑的眼眸
中倒映着她的脸庞,虽然不发一语,赏青却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恍惚沈浸在思绪中的模样。
难怪她对瓦族的态度颇有矛盾……身为半个瓦族人,竟一直被安置在火场上监刑?这是故
意的吧,借此刻意割断她与瓦族的联系,就算有一天她得知真相,也无法再拾起对父族血
缘的丝毫眷念。
她不能回头,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知道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眼看着弟弟生在众
人宠溺珍爱、母亲的温柔呵护之中,自己却如枯井死水般困在黄金殿堂的阴影下,一无所
有,也毫无指望。
“两族的溶血本就不该存在,出生之际,母亲以为我乃天阉之人,想着就这么供我活完一
生也就罢了。邻近成年才发现异状,我非物非瓦,非男非女,根本天厌天弃。漫无目的的
活着……死后也只有堕入杀戮之界,只有妳,希望老天看在妳的份上,多给我一点时间。
”恺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说,“只要我还能握剑,必定尽力守护妳,万一我不在了,妳有
能够自保的手段,我也觉得心安……”
赏青此时泪盈于睫,忽然伸手到她颈后环抱,紧紧抱住了她,恺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赏青无从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她也很少抱人,不太记得拥抱或者被拥抱的感觉,她只是感
到无以名状的强烈难过。谁说快乐与人分享就会加倍,悲伤有人分享就会减少?明明不是
的,知道身边的人比自己更可怜更悲惨,眼泪会为她奔涌而出,为她感到更加悲伤。她依
赖著恺,被她救了命,觉得自己从噩梦中走了出来,却没想到时时刻刻都活在噩梦里的是
恺自己。
说不出什么聪明的安慰言语,她不断喃喃低语:“我知道,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妳愿意选
的,妳并没有错。”
什么杀孽,什么天厌天弃!自恺出生以来,身边亲近之人对她不是利用便是忌惮。既然从
无所获,如何能够付出?但恺却依然救出了她。只从这一点,就可看出恺是个善良的人。
这个残酷的世界对心地良善的人似乎习惯多加折磨,非得历经百般波折,才可得来片刻安
乐。要好好的守护这小小的幸福,又需要花费多少思量呵护?她只希望现在这一点体温可
以代替言语让恺知道,她并非孤独一人,至少还有自己理解也关心着她。
过了片刻,恺的背脊略微软化,终于放松僵硬的脖颈,垂头前倾,把下颌轻轻放在她的肩
头。赏青感觉到她身体的重量,于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两人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心意尽通,决心相濡以沫,共同面对接下来路途上的艰险考验。
第一回 尘世天国 下
那个上午的时光全都要在湖水中度过。为了掩人耳目,恺将马放去林中吃草,自己脱了上
衣、绑腿裤跟便靴,只穿着背心短裤,跟赏青一起下了水。
两人的行动都跟在岸上时一样自如,水的浮力使她们如释重负,尤其是赏青,这种宁静值
得怀念。她拉着恺的手,难得的露出了微笑。在晨光浸染的湖底,恺瘦削苍白的侧脸轮廓
也显得温润了许多,漆黑的眼睫如墨笔浓重抹出,表情尽管端凝,眼波却映出粼动水光,
她正寻找著适合的湖底礁岩。
赏青不懂哪里才可以演练,因此也浑然不在意。她的目光被她身上不停晃动的宽松背心引
去,往下看,注意到那被水浸湿的单薄布料下透出白色布条在身体上缠绕的层叠痕迹。游
水的动作舒展缓慢,更显出这些紧束布条的冷硬与不舒服。
她穿戴这些,是为了遮掩自己身上的女性线条吧?
赏青指着她的肋下,用眼神询问:可以吗?
恺低头看去,在她的比划之下明白了她的意图,点了一下头。于是赏青伸出手,在水下慢
慢的将那长长布条末端的绳结解开。白布条们一圈圈的松散下落,被水流推动着自然绽开
,如同无数白星雨花的垂蕊长瓣柔柔拂过她指尖。
湖水清澈,光线穿透,一览无遗。恺的身躯上丝丝缕缕的留下了布条压出的淡红痕迹,然
后这些痕迹被水浸润而慢慢淡去,体肤颜色很快就回到了水一般的皎白。
她一动不动的站着,身材匀称,腹部线条平坦,隐约可见竖排腹肌垂直隐没在湿透了的白
色底裤中,那微微隆起的胸部整体形状浑圆完美,上翘的乳尖浅红紧缩,十分好看。她跟
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或许只是背脊挺直的姿态,那坚定果决、特别修长的双腿跟自如打开的
站姿。
赏青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其实她见过的身体并不多,记忆中妈妈的身材温柔且
秀美,而眼前这具身体的骨骼线条更分明,那宽阔细长的锁骨好像利器横伸成两片骨甲,
锋锐割据,从两边肩头延伸下去的是两条看起来就精准有力的手臂跟窄长手掌。她轻扛肩
膀,看起来就是等着要佩上肩甲跟斗篷的,这是武将特有的体态。
恺似乎并不因为自己的身体是女性就害怕被人窥探。她任赏青观看,甚至找了一块有平坦
岩石突出的所在,平躺下来,把腰上的布裤也解开,指著自己两腿之间,示意她看那不同
的地方。
白布漂浮,不时遮蔽着她,于是赏青靠近过去,将那布片往下卷,让她垫在身下。她替她
整理时,手背在她的两腿之间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里就像是普通人的手臂内侧,是光滑
的。恺屈起双腿,能看得更清楚了,只见从耻骨往下,只有小片指甲盖大小的毛发与折皱
,再下去到臀穴之间,皮肤平坦,什么也没有。
不用比对,她也知道自己的下体跟这不一样。水族女性生有平常密闭的薄翼状皮肤,打开
如同蝴蝶的翅膀,关闭时若平齿细密交织,但是恺并没有,根据妈妈的讲述,或许,这意
味着她将来无法生下自己的孩子吧。
生为功能不全的人或许是遗憾的,但除此之外,无论身体、长相,她都跟平常人一样健全
,甚至更加强大、炫美。
赏青忽然想起自己被捕后在物族兵士手上遭受过的虐待,因为水族女人特殊的身体构造,
那些人无法真正凌辱她,就使用污言秽语跟鞭打来折磨她。他们应该算是恺的属下,那么
假如他们发现恺也是女人,又会说些什么呢。被他们敬畏的大人也是个女人,而且无论从
哪个方面来说,都比他们更强,即使就这么赤裸著,手上没有武器。
她只是坐在石头上,但看到的人都知道,跟世间行走的生物都生而不同,根本不是相似的
种类。若要比拟的话,冰峰上的猛禽雪鹰或许是个好选择。她张开双翼便能翱击长空,俯
冲而下,地上所有的生命,哪怕是奔马狡豹也逃不脱肚破肠流的命运。
恺不知道赏青所想的比喻,她让她看完就穿回衣物,开始手把手的教她怎样握著冰锥刺击
才最趁手、刺中哪些部位会让对方立时失去行动能力、怎么避免眼光太早落到要攻击的地
方暴露自己的意图、如何放松不必紧绷的部位把力量集中到重要的一点......她还让她尝
试趁著在水中有源源不绝的材料,连续多次凝成冰刃,激发射中湖畔土壁上面刻出的人形
靶。
赏青很努力练习尝试,不过一次最多造出三枚冰锥,十步之内射中目标的机会大概十中只
有三、四,如此试过十余轮,期间需要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冰锥也越来越细小,最后只
能做出小指头大的冰渣,连自己的脚面都弹不过去了。
恺让她停下,点头示意今天就先这样。两人一起回到岸上,她体力耗尽,腿软到几乎站不
起来,恺把她搀扶著带到树林边上,升起一堆火。她甚至无力将两人身上的湿衣弄干,就
靠在火堆旁沉沉的睡去。
等她醒来时,已是黄昏,发觉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干苔藓与枯枝上,火堆依然劈哩啪啦不
大不小的燃烧着。鼻子里闻到食物的香气,她看见一锅野菜里载浮载沉的灰白面饼。两人
身上的衣物都已经烘干了。
恺坐在她斜对面,手中握著一块尖锥形状的木头,正用短刀雕刻着。听见动静,她抬眼起
来看她。已是暮色昏昏,她的眉眼却如同会自然发光般的明晰,额上垂落的浏海末端拂过
线条笔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轮廓被阴影勾勒,下颌微尖的影子轻轻投在背心领口与颈窝
构成的狭长三角凹洞中,她赤足没穿靴子,肆意的伸著长腿,神态冷酷而随意。
在这旷野中,除她之外没有旁人的地方,她身上的野性反倒生长了,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
某部份。
赏青侧身坐起,发现脚边放著个打开一半的行囊,开口中露出了一本深褐封皮,看起来有
些破破烂烂的书。那是什么?从没看过恺看书,似乎她原先的居所也没有书。
“妳睡了很久。”恺说,“今天不用赶路,就在此休息过夜。”
她点点头,舒展一下手脚,觉得四肢虽然无力,身体百脉却有莫名的轻松感,原来习武的
乐趣在于此,难怪武者勤练不辍。但已经晚上了,肚子饥饿,要再继续也无法。
两人分食晚餐,有野菜汤相佐,比干吃面饼美味多了。恺收拾干净碗盆以后,取过那个木
头雕刻成的锥形小物,翻转端详,一面对她说:“军中所用的箭头就是如此形状,妳看,
侧面铸有四道凹槽,杀伤力更大。妳所做冰锥也可如此。”
赏青接过来,想像照此方式做成的冰刃势必撕裂伤口,令人血流不止。她的咽喉不知为何
有些堵住,感觉这轻飘飘的木头握在手中却无比沉甸甸。原来不光是练习就好了吗?杀人
,这个不断精进的技巧,必须付诸实行才算达到目的。今天所做的每一点练习,每一分努
力,将来势必伤害他人,即使那人本就该杀。她不喜欢却不得不为此准备这个事实,本身
就让她感到悲哀。也许这就是生为羚羊与生为虎狼的区别。她无法答话,连眼光也抬不起
来。
恺却没继续往下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将那木块从她手心拿走,掷到地上。
“算了,”她低声说,“是我急躁,今天够了,就这样吧,以后再说。”
赏青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内疚,毕竟她这么全力以赴的想把所有东西教给她,正想出声辩
解说自己只是疲累,明天就可练习塑形,却又感到手中一沉,她本能的接住,看见竟是刚
才那本书。
“妳可认识水族文字?”恺问,“哪一页都好,念给我听。”
“我……”恺绝口不提冰锥的事,她的情绪却没这么快平静下来。
“无需再想,不愿意做的事,我来替妳做。我认不得这书里的字,妳替我认。”
她注视著书皮发了一阵呆,旧书页特有的浓厚纸香飘传上来,渐渐淹没了她。
“书名叫什么?”
她答道:“……无尽国记。”
恺没有继续问,只是注视着她。她用手指捻开那厚重的篇幅,随意翻至某页,把上面的文
字轻声念出来:“……是谓天国,非玄空,亦非地面,非目可见,非耳可闻,凡人身在弈
局,万念皆虚,……”
恺听到此处,就说:“正是,我已走了我这步棋,以后如何,不是我们的应对。”
那么是谁?赏青不知道答案,只能继续的念下去,她低回的语声伴着木柴的燃烧声响,成
为从此她们旅途上每晚睡前必然出现的呢喃。
也令恺的心更加安定下来。
作者: joanwind   2016-10-08 22:35:00
作者: vivian711318 (vivian711318)   2016-10-08 22:45:00
推~
作者: lonesomefrog (小蛙)   2016-10-08 22:49:00
作者: Wulakey (苜蓿芽)   2016-10-08 23:08:00
推~~
作者: darkborder (darkborder)   2016-10-08 23:27:00
今天故事量好厚实~ 阿恺的身世感觉很有戏
作者: Cake123410   2016-10-08 23:58:00
楼主: redengled (reddies)   2016-10-09 06:59:00
谢推~这篇故事的主角其实是恺
作者: cangel725 (CA)   2016-10-09 14: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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