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鬼道品:五. 讨债鬼

楼主: wu05k3 (山容)   2019-07-08 07:57:49
鬼道品:五. 讨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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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带着满手的伤痕回家时,果不其然红荆大发雷霆。
“你这讨债鬼都去干了什么好事?”
柳条脑袋瓜不免俗吃了一拳。
当妈妈拿干枯的玉米叶帮她包扎伤口时,嘴里还气呼呼地直呼浪费。晒
干的玉米叶和玉米壳能做成柔韧度不一的布料,是小福村的村民日常生
活不可或缺的物资。这是他们的生活,作物是上缴用的税赋,换来的杏
页能和监斋交换扎饼和盐。至于其他生活用品,薜荔多得自己想办法从
山林和农作剩余的价值中找出来。天众为他们创造一个和平、没有苦痛
的国度,薜荔多的劳力是租用这宁静的代价。
只不过这宁静在柳条从小长大的地洞里暂时是看不到了。红荆两腿夹住
柳条的手臂,把气味浓厚的草药涂在她手臂上,再用玉米叶绑紧。从柳
条有记忆以来,不管发烧还是刀伤,各种伤病都是涂这种神奇的黑色草
药、吃这种神奇的草药。她讨厌那个气味,但是红荆不让她躲。整治好
左手还有右手呢!
“唉唷,我一个可怜的柳条,快过来阿嬷这边。”
好不容易终于包好双手,柳条一个翻身躲到白杨嬷身边。红荆哼了好大
一声,把火挑亮一点,继续料理晚餐。
“柳条过来,阿嬷告诉你,我们今天来学新字。”白杨嬷从石头后面拿
出一本书,翻开残破的纸页指著上头的字迹。“来,读看看,这个字读
花,这个字读果,合起来是花果。”
“阿嬷花果我读过了。”柳条帮她把书往后翻。“我要读这里,狮蝨授
受。”
“这是什么字呀?”白杨嬷瞇起眼睛。“狮子还是蝨子?”
“你不要教她乱念书。”一旁的红荆骂道:“多读多书有什么用?多读
书玉米会长快一点吗?”
“我不教她读书,阿修罗杀过来的时候怎么办?”白杨嬷回道。
“真的喔?那你要她怎么做,念故事给阿修罗听?”
“柳条你不要理她。”白杨嬷把柳条搂在怀里。“来唸给我听,溼蝨瘦
兽。”
“蝨蝨瘦瘦?”
在柳条记忆中,这一幕似乎每晚都要照演一次。哪一天晚上红荆和白杨
嬷打瞌睡、忙过头忘记了,还真会让人全身不舒服。
“念清楚,是师狮。”白杨嬷的手指滑过纸页上方几吋,书本的纸张已
经太薄、太脆弱,禁不起他们粗糙的手指摩擦。脖子前后晃了几下后,
她总算看清楚上头的字,能清楚地唸给柳条听。柳条听着她念书,嘴里
跟着覆诵,一篇旖丽绵长的异国故事用他们的声音构成美丽的想像。那
些大无畏的主角,那些多采多姿的冒险。
“阿嬷,师父到底是什么?”柳条在白杨嬷休息喝水时问。
“师父会教你事情,认识字、知道什么能不能吃这样。”
“所以你和妈妈是我的师父吗?”
“没错。”
“那父王呢?”
“那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父亲。”
“父亲……”柳条搓搓鼻子,偷瞄了红荆一眼。红荆已经把坚硬的扎饼
打碎,山胡椒的根在汤锅里熬,趁著蒸气正盛野菇也丢进去;她现在没
有多余的心神注意柳条和白杨嬷说话。
柳条没再往下追问,她有预感总有一天自己会这个问题会水落石出,只
不过不是今天,不是现在。她有好多秘密和好多问题,不急着在同一天
解决。她长大了,知道有些事要保持耐心。她和阿嬷继续把书念下去,
直到红荆宣布热汤已经完成才停止。这本书从头到尾他们已经念了第三
遍,柳条快要能背了,而明天金翼要说新的故事给她听。
想起明天的约会,当晚柳条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不等红荆吩咐,柳条草草拔完三亩地的杂草,从白杨嬷手
上拿了扎饼就往北边的谷地跑。红荆在她背后不知骂了什么,但是柳条
半点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她的动作得快,今天有好多地方要去,虽
然巨鹏暂时没有飞走的疑虑,但是谁知道今天的事明天还能不能算数?
比起又小又荒凉的蔷山,北方的谷地绵延盘旋,不知道要宽阔几倍。村
长说说玄揠龙王就在尽头的落伽谷养伤,不知道是真是假?望着墨绿色
的幽谷,柳条不禁有些心痒难耐。
不行,金翼还等着她呢!
柳条挥去偷看龙王的想法。凭她一个想通过错综复杂的山谷,抵达龙王
休养的落伽谷,至少得要走一整天的路。更别说路上会遇见的毒蛇猛兽
、瘴气恶草,妈妈说过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薜荔多,要自知本分。
于是柳条只取了她力气能负荷的量,用牙齿咬断那些挂在树上的藤蔓,
绕着全身转了一圈又一圈。摘藤蔓是门艺术,要有足够的眼光判别那些
藤蔓品质够好、够坚韧,那些藤蔓的毒液会在沾上身体后让你痛不欲生
。调皮的柳条是个中好手,半点都难不倒她。
柳条揹著藤蔓滚下山,往西北边的沼泽去。沼泽有二点水的小溪分出的
支流注入,水面上长满茎叶肥厚的水芋仔。柳条像洒网一样,在长长的
藤蔓上绑满水芋仔,然后将最坚硬的两段藤蔓扛在肩膀上,四肢使力抓
住沼泽边的倒伏的枯树,把沉重的身体拖上岸。
到这节骨眼,柳条已经气喘吁吁,分不清身上究竟是汗水还是泥水。可
是看看眼前,她还得一路爬到蔷山山腰呢!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气喘吁吁的柳条才把水芋仔给运过土墙,带到金
翼面前。这不知感恩的畜生,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质疑她的长相。
“我得把这些水芋仔带给你。”柳条一边喘气一边说:“你不是说要水
洗伤口吗?”
“我是说过。”金翼说:“但是这些杂草要做什么?”
“它们就是水呀!”
“它们是水?”
“你把翅膀弄低,我才能爬上去。”
虽然还是有些迟疑,但金翼还是照柳条吩咐,把身体和翅膀放低。柳条
弄断藤蔓,背起一串水芋仔爬上金翼的翅膀。滑不溜丢的羽毛好几次害
她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小心一点。”羽毛被扯歪的金翼骂道:“羽毛很难整理的!”
柳条认为羽毛不是牠目前该在意的事。牠翅膀上主要有四个伤口,两个
在上两个在下,每个都和柳条的头一样大,散发出恐怖的恶臭。柳条左
手抓着羽根,右手扯下一片水芋仔的叶子,咬开像球一般圆滚滚的茎部
。水芋仔肥厚的茎渗出纯净的水。
“我懂了。”在旁观察的金翼咯咯笑说:“果然是个聪明的小薜荔多,
这样——喔!”
牠倒抽一口冷气,把多话的鸟嘴给堵了起来。这是好事,柳条得专心帮
牠擦洗伤口。她一边挤出水份,一边用柔嫩的茎擦掉污血,拔光一整把
的水芋仔好不容易才清完一个伤口。
“进展不错。”金翼说。柳条可没牠这么快放松。她爬下翅膀,背起另
一串水芋仔,再爬上去清理第二个伤口。有了一次经验,她很快就抓到
节奏,第二个伤口清理起来比第一个还要顺利不少。而第三和第四个伤
口在翅膀里侧,金翼得把身体压在地上,让柳条把身体拉到最长才搆得
到那些伤口。
“这真是奇耻大辱。”头趴在泥土上的金翼闷闷不乐地说:“我可是统
率伽楼罗的金翼熊王,却让肮脏的泥土弄脏我的鹰喙。”
柳条闭着嘴巴不敢说话。这倒不是她没有胆子回嘴,而是抹下来的脏血
正往她身上滴,一边躲一边擦就够忙的了。
等到清理完毕,柳条全身再次臭不可耐,洗干净又弄脏似乎已经成了她
悲哀的轮回。不过眼前没时间悲观,完成工作后的柳条咬开最后一根水
芋仔的茎,稀哩哩吸个痛快。重新蹲好身体的金翼,小心把左边的翅膀
翻来转去,仔细观察一番。
“就一个薜荔多来说,你做得很好。”牠最后下了评语。“我得感谢你
才行。”
“你可以说故事给我听了吗?”柳条问。
“我也想,不过……”
柳条顺着牠的视线望去,西方的夕阳又红又大,三十三天上的仙宫变得
显眼,月光又要洒落人间了。白忙了一天,柳条又气又恼。
“世事如此,没能尽如人意。”金翼说:“别气馁,下次说不定就会如
你的意。”
“说不定?”柳条骂道:“什么叫说不定,我已经清好你的伤口,可是
你连一句故事都没告诉我。你食言而肥,天众会让你下辈子投胎变成饥
不择食的——”
柳条停住嘴巴,她本来想说畜生,不过这句话对金翼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怎么了?再说下去呀?”金翼得意地说:“我倒是不介意下辈子再当
一次伽楼罗。”
“你这可恶的畜生。”
“如果你咒骂只有这个程度,记得回去多读点书。”
柳条噘起嘴巴,如果她有更多书能读的话,才不会骂输可恶的畜生。
“明天再帮我背一串这个水芋仔上来。”金翼说:“我刚试了一点,里
头的水还算清甜,够资格让我止渴。”
“不是还认识另一个薜荔多?”柳条说:“叫她帮你去找呀!你只会欺
负我,骗我做这做那,却连个小故事都不肯告诉我。”
“这可不行。另一个胆小得要死,光是看我一眼就手脚发软,问候一句
就吓得逃跑。要是我开口命令她,很可能会把她和她的孩子吓死。说实
话,我可不想担这个莫名其妙的业。你胆子才够大,才有办法完成我的
命令。”
金翼斜睨柳条一眼,又说:“更何况,谁告诉过你我只有一个小故事?”
柳条气坏了。这狡猾的畜生在最后一刻勾起她的兴趣,明知道现在无论
如何,柳条都没办法留下来听故事,但金翼还是如此狠心。
“好啦!我答应你。”柳条骂道:“但是如果明天我把水芋仔背上来,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你就把你的狗屁故事塞进屁眼里,自己一路飞
回老家!”
“总算骂了句像样的难听话。”金翼鸟喙抬得高高的,傲慢的样子让柳
条加倍不爽。牠以为牠是谁呀?
“我要走了。”柳条丢下这句话,转身爬向土墙的缝隙。
“在很久以前,北方的大海上有片广阔的仙境,仙境中有座高山名为瑯
邪。在瑯邪上,有个小男孩。”
柳条回过头,虽然金翼没有嘴唇,但是牠绝对是在偷笑。
“那个男孩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柳条想了一下。
“鬼话连篇。”她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头也不回地钻过土墙的缝隙,爬
下蔷山回家。
她在二点水旁暂停,好把身上的血污给洗掉。日子再这样过下去,她身
上很可能会永远留着金翼的血味,脑袋瓜上留着妈妈的拳头印。
这真是糟透了。

银枝爬出地洞时,天才刚濛濛亮。她对着美丽的清晨深呼吸,庆幸一夜
又平安过去。就著二点水简单梳洗过后,她已经整理好自己,能出门上
工了。
一个独生的薜荔多要讨生活可不容易。薜荔多生产时一次没来个六胞胎
都嫌太少,姊妹彼此扶持成长,一起在母亲的田地上耕种,将肥美丰盛
的作物制成香油奉献给天众。想到天众们因为他们的油而浑身金黄,常
保圆润俊美,丑陋的薜荔多一生也就有价值了。
如果有姊妹互相扶持的话。
银枝揹起铲子和镰刀,左手揽上木桶。这三样东西在田地里永远有用,
木桶可以装进大小事物,镰刀可以割杂草,要是土里有怪东西要处理,
这时铲子就能派上用场。只要靠这些工具,银枝自己一个也能整理好十
亩大的田园。
满园的向日葵对着太阳摇晃,脚步蹒跚的银枝好不容易才抵达她的园地
,俯下身钻进作物的阴影下工作。向日葵带着细毛的叶子搔着她耳畔,
像亲密的老朋友迎接她。银枝细细帮它们除去杂草,用手捞水打溼根部
,检查每片叶子底下有没有不寻常的虫卵。
太阳好大,照得每朵花欣欣向荣。银枝抬头,手遮在眼上望着蓝天。她
好像听见其他地方传来劳动时的对话,而她的田园里却静得连一声鸟鸣
都没有。突然间,她好想念整天叨叨絮絮的柳条。不知道这个调皮鬼今
天又到哪里撒野去了?
疲劳卷过她四肢,银枝放下手上的工具,蹲坐在田埂旁稍作休息。她的
身体状况总算稳定一点,有足够的体力能照顾这些农作物,但要一口气
整理好十亩田还是太勉强。她得把忠告放在心里,小心分配体力以免又
累过头倒下。她不能再倒下,有更重要的任务在未来等着她。
银枝把挂在脖子上的水囊解下,拉开木塞浅尝了一口里头的饮料。谁知
道咬人猫的根也能煮成带有甘味的饮料?过去银枝这种毒辣的野草,只
想躲得远远的。他的建议有效,银枝最近虽然还是容易疲倦,但至少不
再出血了。
休息够了,银枝起身准备继续工作。
贴耳狗带着她一票孩子们,每个孩子头上都顶着一大篓土豆。细沙在他
们移动时从荚果上脱落,落在他们眼前。看这些小薜荔多一边努力往前
爬,一边不停地眨眼睛莫名的有趣。
好快,春天播下的土豆现在都收成了,等田地整理好,贴耳狗一家又能
播下新的种子。银枝退回向日葵之间,躲在花朵后目送他们。有个小薜
荔多脚滑了一下,差点摔进银枝的田里。她还来不及出声警告,贴耳狗
已经早一步把孩子拉回田埂上,厉声要她走好。小薜荔多耸耸肩,继续
她的脚步。贴耳狗像要避免被人发现足迹一样,用脚掌把孩子跌倒的痕
迹抹平,才继续跟上去。那段田埂变得特别光滑,好像刚整理过。
银枝目睹整个过程,忍不住又是一股鼻酸。
她好想念……
她还能想念谁呢?
银枝深吸一口气,走出园地拿起工具继续工作。
她一边工作,一边注意天上的云,仔细听每个细微的声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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