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当罟觅奇带骑士大叔逛街喇屎的时候
可怜的梓柔和公主发生什么事吧.XD~
网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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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恐惧
梓柔在房间里绕了好久,才总算下定决心,把多出来的四套内衣塞到衣橱后方。
衣橱底下有个小盒子,那是用来放一些比较不敏感,让妈妈安心的小玩意儿。真
正的秘密,还是要夹在后方的缝里比较安全。
她很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贾太太说的那些话、拿玉裘说的那些话、父亲和拿伯的对话,她隐约警觉某些
她不曾想像过的事正在发生。这些是行之有年了,多到其他人和她浑然未觉的
毒物。如果不是多年前,她曾违背爸爸、妈妈的禁令,私自回到百伶巷的老家
,她说不定也会忽视这些出现在生活中的预兆。某件事发生了,而且以前发生
过,现在只是重演。
她一直到今天都不太敢靠近对箱子状的东西。
她永远记得那天打开箱子,扑鼻而来的屎尿臭气。绿光照亮箱子里的人形怪物,
一个浑身沾满深色秽物,有手有脚的畸形怪胎。怪胎的眼睛紧紧闭上,把手举在
头上,双脚蜷曲在衣箱底部。
梓柔吓坏了,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听见怪胎用觅奇的声音不停地低声求饶。
她有时候会想,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和觅奇才渐行渐远。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可是那一天改变了所有的事。
她被禁足了,用河水把自己洗干净的觅奇消失了。等再次碰面时,梓柔几乎认
不出那个老练油滑的腔调。他和一群街童混在一起,全身穿得破破烂烂,像个
没人爱的小流氓。
他到底是怎么了?
而她又是怎么了?
想着他一点用也没有,梓柔要结婚了,和觅奇的交情就和贾太太一样。有个可
靠的街头小贩能信任,总比装清高,紧要关头找不到人买东西来得好。梓柔相
信有备无患,为了一个有备无患的朋友,窝在房间里担心受怕太蠢了。况且,
她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觅奇和违法的卖货郎混在一起。
梓柔坐到床上深呼吸。没做什么不对的事,她不需要紧张。
她偷了一罐圣水。
圣水,没错,她偷了圣水。
梓柔的手指紧紧揪著灯笼裤,几乎要把裤子的缝线撕开了。
如果觅奇被追到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那罐圣水该怎么办?圣水不是人人都有,
只要警备队通知修道院,他们很快就会找出圣水可能是从那些人手上流出。到
时候贺家将会成为搜查的目标之一,爸爸的生意会遭到挫败,说不定还会连累
拿伯一家,甚至她的婚事都会因此砸锅。
梓柔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只想着要安抚觅奇,想快点和他撇清关系,她只是……
她到底想怎样?
她自己也糊涂了。她原本以为只是无伤大雅的恶心东西,很可能是贾太太口中
的违禁品,会害人身首分离的可怕邪书。她原本以为只要和觅奇完成交易,就
能和他划清界线,可是和贾太太说过话后,却又不住地想起他,替他担心。
又或者,她其实是担心自己?
梓柔觉得自己好卑劣,觅奇有可能送掉一条小命,她却只想着自己。
拿玉裘送她到贾太太家的时候,一定也看出她心神不宁,才会说出那种话。
“你放心去买东西。不管是什么烦着你,我都会帮你处里掉。别急着说谢谢,
我要成为你的丈夫,不管是什么阻碍我们的婚姻,我都会亲手解决。”
如果不是已经把圣水带在身上了,梓柔说不定也没有胆子借口离开,跑回百伶
巷找觅奇了。如今,她已经不再确定这么做是否明智。拿玉裘是否因此知道了
什么?或者他早就怀疑梓柔了?
“你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做什么?”
梓妍突然出现,梓柔下意识丢掉手上的被子,躲进光圈照不到的角落。
“你为什么要躲我?”梓妍走进房间,对着姊姊眨眼睛。
“我没有躲你,我只是有点生气。”
“生气?”梓妍愈发糊涂了。
“我在想事情。”梓柔说:“你吓了我一跳,害我本来想清楚的事,现在又变
得一团模糊了。”
梓妍哼了好大一声。“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从青彩那里
听说了。”
“青彩跟你说了什么?”梓柔偷偷往后一步,生怕被妹妹看清慌乱的表情。灯
蕈变暗,运气好再过不久就干了。
“她说你们路上遇见玉裘大哥,本来要护送你来回一趟的任务,变成只有回家
的行程了。”梓妍口气促狭地说:“还没结婚就让未婚夫送你去贾太太的店,
要是给爸爸知道他会气疯的。”
梓柔偷偷松了一口气。“你是存心找我碴吗?”
梓妍伸出手指压灯台上的灯蕈,绿色的光圈变亮一些,随即又变得暗淡。“快
干掉了。你不换新的吗?”
“不用了。我不会在房间里待很久,等一下说不定还要去商展街,挑婚礼要用
的桌巾。”
“你没办法出门啦。”
“为什么我没办法出门?”
“你的口气很差你知道吗?”梓妍责怪她说:“又不是我不让你出门的。只是
今天有犯人要游街,等一下还要处死。商展街说不定根本没人做生意,你去也
没用。”
梓妍躺到梓柔床上,在软绵绵的床上弹了两下。她抓着自己的长辫子,在手指
上埢著尾端玩。“真扫兴,我本来还想到街上去,看看有没有新东西能在结婚
典礼上秀给大家看。”
“婚礼可不是穿新衣服的展示场,而是我跟玉裘大哥的大日子。”
“说这么多大日子小日子,讲来讲去不就是那件事。”
“哪件事?”
梓妍抬头瞄了房门一眼,接着比了一个手势。如果爸爸妈妈在场,就是要剁了
她的手,她也不敢比出那个手势。
“快住手!”她压低声音喝斥妹妹。“你去哪里学来这么粗俗的动作?”
“大家都知道,只有你还在装傻而已。”梓妍满意地放下手。
“只有那些坏女孩才会把这种事情挂在嘴巴上面说!婚姻是两个人神圣灵魂的
美好结合,男女之间除了生育之外,灵魂的契合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所以还是要——你知道的。”梓妍露出恶意的笑脸。“不要告诉我你没想过
玉裘大哥。”
“我开始想该不该要把你用枕头闷死了。”
“拜托,你一定看过,不然我怎么向其他人交代呢?昨天你一个人出门,我和
其他姊姊在家喝茶的时候,可是说了不少精彩的故事呢!”
“你都对其他人乱说了什么啦?”梓柔拿枕头丢妹妹,梓妍接住枕头,躺在床
上呵呵直笑。
“我说你们又在闹什么了?”
贺夫人走进房间,梓柔马上跳起来,寻求妈妈的庇护。
“妈妈,梓妍一直说些我听不懂的怪话吓我!”
“哪有?我明明只说——”
“不要吵了。”贺夫人挡住两个女儿争吵,严肃的态度有别以往。两姊妹顿时
闭上嘴巴。
“妈妈有事要告诉我们吗?”梓柔问。
“要出嫁了,自己知道一点分寸,不要整天和妹妹打打闹闹。”贺夫人说:“
到客厅去,拿伯来了,有事情要问你。”
“拿伯?玉裘大哥来了吗?”
“快去客厅,不要让客人久等了。梓妍你留在这里,我教你怎么绣郁金香。”
两姊妹迅速交换一个眼色。为什么不是玉裘大哥?有什么话贺夫人不想给梓妍
听,却是梓柔不得不参与的?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郁闷的压力再次缠上
她的神经。
梓柔抓下衣架上的围裙草草绑在腰际,拍拍头发走向客厅和客人会面。她希望
自己看起来够坚强自信,不会露出任何马脚。恶寒袭来,她赶紧戴上手套。
爸爸也在客厅里陪着客人。梓柔走进客厅第一眼,看见拿威全时暗自松了一口
气,但是他的眼神立刻抵销了这份安心的感觉。他和拿玉裘相似到令人心惊的
脸孔,暴露在光圈下。但这个不是拿玉裘,是另外一个愤怒阴沉的男人。如果
不是那道横过左脸的疤痕和歪曲的鼻子,他几乎和拿玉裘一模一样了。他穿着
警备队的鲜蓝制服,显然这趟不是友善的私人拜访,而是冷冰冰的公事。
“梓柔,你见过拿伯了。”
“我们拿家无缘的媳妇总算出现了。”梓柔摸不透拿威全的表情代表什么,恐
惧油然而生。
“威全,我说过了,梓柔不可能知道什么。她昨天去了贾太太的店里,你们也
拿到那个老女人的证词了,还需要讯问我女儿吗?”
“讯问?”梓柔顿时一阵晕。“爸爸,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事的,梓柔,拿伯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形。”
“什么情形?”
“有很多种,端看贺小姐怎么回答我。”拿威全的口气如果有丝毫温情,梓柔
也感觉不到。事实上,光听他说话的语调,就足以使任何稍有心虚的人跳窗逃跑。
梓柔伸手抓住爸爸,手心不住地发汗。“出了什么事吗?”
“今天早上,玉裘没向单位报到。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弃小队长的职责于
不顾,延误早晨报到时间。鉴于他正负责追查高敏感案件,警备队的人事处立
刻查询昨天晚上的岗哨和任务表。结果在拿玉裘昨天申请提早离哨,外出追查
案件的文件上,我们找到两个关键的名字。”
“什么名字?”
“贺梓柔,罟觅奇。”
“我女儿和这件事无关!”贺维新大声说:“为什么拿玉裘不能写我女儿的名
字?他也有可能是为了陪梓柔到商展街去,才会溜班离开警备队。你们无凭无
据,休想栽赃给我女儿!”
“维新你冷静一点。”拿威全说:“我们没说梓柔是凶手,只是要厘清事情的
始末而已。梓柔是证人,而不是嫌犯。况且话说回头,她有什么理由对玉裘不
利?”
话虽如此,但拿威全的口气可不全然是和蔼可亲的长辈。梓柔听得出来,如果
拿玉裘出事了,这个磨刀霍霍的父亲将会用尽手段,对付所有牵扯在内的嫌疑犯。
“你们问吧,如果我知道什么,我一定会老实回答。”梓柔说。
“很好,你很配合。”
梓柔不知道这么做是加分还是扣分。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看不懂拿威全诡异
的表情。
“告诉我,你昨天去了哪里?”
“我去了贾太太的店里。”
拿威全盯着她的眼睛。“我们重来一次。昨天你什么时候离开家门?什么时候
抵达这个贾太太的店?这家店在哪里、卖些什么?一项一项回答仔细。”
“我昨天约莫三王子准备下哨时离开家门,等我到了商展街贾太太的店,已经
是四王子当值了。我常和妈妈一起去贾太太的店,她专门用手工做女孩子的衣
服——贴身的衣服。”
“有谁陪你去?你什么时候回家?”
“原本是青彩陪我出门,后来在路上遇见玉裘大哥,就换成他送我过去。我和
青彩分开前约好时间,要她在五王子上哨时接我回家。”
“玉裘没有陪你到最后?”
“没有。玉裘大哥送我到商展街之后,说还有公务就先离开了。”
“所以你在贾太太的店,待了将近一整哨的时间?这途中都没有离开,或是见
到其他人?”
梓柔舔了舔嘴唇。“没有,只有我和贾太太。她认识我,知道我是为了婚礼采
买,特别空出一整哨的时间为我介绍商品。”
“我了解了。”
他又开始点头了。他每点一次头,都让缠绕梓柔的寒意更加沉重,仿佛一个套
索绑着她的脖子,慢慢跟着拿威全的暗号收紧。
“你认识罟觅奇吗?”
“不认识。”梓柔知道自己说得太快了,赶忙继续接下去。“我的意思是,不
太认识。他是以前的邻居,自从搬进白墙院之后,我几乎没见过他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有人称他为郁光城的鼠辈?”
“有这回事?真是奇怪的绰号。”
“老鼠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动物。牠们破坏作物、四处偷窃,在神话故事中,也
是第一个背弃女神,将鼻子探入阳光底下的恶种。女神让阳光烧毁了牠的毛皮
以为警惕,从此鼠辈只能披着一身悽惨的灰毛过日子。”
拿威全叹了口气。
“没人想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说没错吧,梓柔?”
“当然。”
“所以,你跟这个郁光城的鼠辈没有联系?”
“我记不清了。说不定在街上巧遇,他会不顾礼节跟我打招呼,以为能攀到关
系,但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听起来有点绝情。”
“我知道分寸。”梓柔握紧父亲的手,即使隔着手套她也能感觉父亲紧绷的情绪。
“那我请问一下,当你离开百伶巷的时候——”
“我昨天没去过百伶巷。”
“我没有说是昨天。”拿威全说:“不过既然你提起了,请问一下你昨天是否
去过百伶巷呢?或者曾经在任何时候,背着你的双亲前往百伶巷,或和任何人
见过面?”
梓柔放开父亲的手,站了起来。“我不懂这种羞辱是从哪里来的。我没有背着
爸爸、妈妈做过任何事,和上不了台面的人见面。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只想知道玉裘大哥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梓柔……”
梓柔让父亲抓着自己的手,却没有向后退却。觅奇教过她,遇上凶恶的野狗,
进退无路的时候只能往前进。如果你露出任何恐惧的迹象,恶狗会把你当街生
吞。
“玉裘大哥人在哪里?”她问。拿威全看着她好一阵子,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一个站在光圈外的警备队队员走上来,打开背上的包裹。包裹里有一件制服
沾满了鲜血,还有各种梓柔认不出,也不敢细辨的脏污。
“这是什么?”
“玉裘负责的案件相当重要,所以他一延误报到时间,警备队便立刻出动搜查
人员。我们的寻血猎犬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百伶巷一座废弃的空屋,并在
里面发现了这件血衣。据信,空屋原本的主人,是个从事皮肉交易的私家娼。”
“私家娼?”梓柔大惊失色。“你是说玉裘大哥出入不检点的场合吗?”
“我们认为更合理的答案,是他为了追查罟觅奇进入百伶巷,却遭罟觅奇暗算,
最后留下这件血衣。罟觅奇出没的地盘和空屋非常接近,也有不少线人证实,罟
觅奇近来时常出入焚香街,并和许多身分敏感的日显份子有所接触。”
梓柔脚步一软,往身旁的贵妃椅扑上去,陷进柔软的椅垫里。
觅奇是杀害他夫婿的凶手?那个活泼爱笑,费尽心思送她结婚礼物的觅奇?难
道觅奇种种示好,都只是为了接近她,好除掉情敌吗?
“他的双亲也是犯罪份子,他有这种举动也是可以想像。只可惜我们手上的证
据还不够多,罟觅奇的下落也尚在追查中。如果小姐有想起任何事,请一定要
通知我。”拿威全挥挥手,他的手下收起血衣。“抱歉我们不能久待。今天有
处刑,我得去现场安排人手。要处死日显人,说不定罟觅奇也会出现。维新,
你也要出席吧?”
突然被点名的贺维新赶紧跟着点头。“我们家一定会出席。可以见证警备队替
郁光城和领主大人除去害虫,这是无上的光荣。”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只可惜问题是,我能信任你们吗?”拿威全问:“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桩完美的亲事,谁知道你们居然和犯罪份子有过瓜葛。”
“拿威全,那只是一个邻居呀!”贺维新为自己叫屈。“我几乎不认识他,更
别说和他交际!如果只是这一点关系,就要定我们的罪,那整条百伶巷都该用
烈火送进地狱里了!”
“有人见过你家的女人和罟觅奇交换过东西。卖内衣的老太婆也证实了,你女
儿不是从头到尾待在店里。”
“这是真的吗?”贺维新跳上前抓起女儿的手。“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这样的!”梓柔大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个时候我已经和玉裘大
哥分开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了哪里?快说!”
“我只是、只是……”梓柔说不出口。她编不出一套能让自己安然脱身的谎,
不知道怎么安抚两个火冒三丈的男人。如果觅奇在的话,他一定能找出方法——
腐海中沉睡的巫母呀!觅奇不能解决问题,他只会带来麻烦而已!
“不要逼她。”拿威全说:“看来你的女儿也不是完全诚实。问出她偷溜去做
了什么,我们等到那个时候再谈。不要说我没警告过你,领主大人对百伶巷非
常敏感,这次的事件如果传到他耳里,连我也不敢担保任何事。”
恶心的酸味涌上梓柔的嘴,她紧张到想吐。拿威全不等仆人带路迳自走出客厅
,警备队的人马列队跟在他身后离开。贺维新放开梓柔的手,颠颠倒倒走向客
厅门口,大喊碧琪的名字。
“快帮小姐和夫人准备,我们要出门去看行刑!”他对赶来的总管说:“所有
人都会到,我们也不能缺席。快给他们准备衣服,不能太花俏也不能太朴素,
维持一切正常知道吗?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一点异状,我们还是护法官未来的亲
家。”
碧琪用力点头,走进客厅牵起梓柔的手,扶着她离开。
没有什么是正常的,梓柔脑子里突然出现这句话。就连美轮美奂的白墙院,都
有可能瞬间成为宣告噩耗的死刑场。梓柔咬著指关节,在心中一次又一次道歉
。都是她,是她害了全家,是她和不检点的人混在一起,是她害死了玉裘大哥……
还有罟觅奇,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
当史诺的尸体送进哈勒时,佛斯往前扑去,墨席尼赶忙挡住他。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坚持要来,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了!”他大
声哭喊,胡乱挥舞的拳头拳打在墨席尼身上。严肃的骑士没有抱怨,眼底含着
泪光坚定地把佛斯安置在一张椅子上。除了负责仪式的人之外,日显人都不能
擅动亲属的尸体,但是看见佛斯这么痛苦,佳佳宁可让他扑上去抱着尸体把眼
泪哭干。
他一定很难过。两兄弟一起成长,一起加入骑士团,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悲惨
的永别。佳佳靠在镝力身上,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脸色苍白的镝力搂着她,
脸上挂著两行热泪。
“不该是这样的……”他喃喃唸道。佳佳说不出话,只能把他抱得更紧。
即便是最资深的老库翰,也藏不住哀痛的情绪。原先传来消息时,大家只是惊
惶怀疑,如今史诺的尸体就在眼前,再没有任何掩藏时,所有人的防御都崩溃
了。
这很像一场不搭调的戏。所有人都穿着骑士制服,除了躺在地上的死者。老库
翰双手抱胸,靠着抓紧手臂抑制情绪。他的学生马奇站在阴影中,灰败的脸比
死者还没有难看。他是带回坏消息的人,佳佳听说如果不是墨席尼拦住他,他
说不定已经当街拔剑自杀谢罪了。
如果他现在这么做,可没有人拦得住他。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墨席尼正忙着安
顿发狂的佛斯,其他人悲愤难当。苏罗跟在安奈身边,离双眼血红的骑士们远
远的。
“错了,一切都错了。”
“怎么了?”
“我该到前面去。”镝力把佳佳推开。“我得对他表达一点意思,如果我不这
么做,未来我一定不能原谅自己。”
“做你们该做的事吧。”佳佳点头表示谅解。镝力对着苏罗招手,师徒走向躺
在餐桌上的史诺。佳佳把安奈叫回身边,掏出随身的印信,靠在吧台上草草写
了一张短信给惶惶不安的旅社老板。
“给他们一点私人时间,把我的信拿去给蔚城的财政官,他会补偿你的损失。
记住,完全的隐私,在结束之前除非有人召唤,否则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
哈勒旅社的老板也许不善经营旅店,但是阴沉的威胁倒是听得很清楚。他接过
短信,连看也不看就匆匆离开大厅,要所有人出来帮忙封锁门窗。佳佳带着安
奈上二楼,一直走到楼梯的尽头,都还听得见佛斯的哭嚎。还有一丝阳光透过
窗户,但也撑不了多久了。
“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佳佳猛然转身,差点把安奈撞下阶梯。“否则不
可能这么巧。我们才见到依莉丝,接着她马上自杀身亡。有人知道我们关心依
莉丝的生死,甚至知道史诺暗中保护她。”
“不只是骑士们,还有你。”脸色惨白的安奈绞着手说:“我们可能在墨之都
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我们太快放松警戒,太快让羯摩骑士和我自己曝光了。”
“可是为什么?”安奈问:“我们已经准备要离开了,依莉丝会继续待在修道
院,一切又会回到从前的样子。如果那些人以前不杀依莉丝,为什么现在要急
著动手?”
“不,事情不同了。”
佳佳用手按著太阳穴,感觉脉搏正砰砰跳动。这些想法从依莉丝的死讯传来后
开始在她脑中酝酿,见到史诺的死,更确认了她的猜测。
“有人不希望我们见面。有人害怕我和依莉丝见面,会威胁到某件我们不知道
的事,或某个非常重要的人。”
“但会是谁?”安奈说:“我们有这么多敌人,哪个会忍不住出手?”
“我不知道。”
佳佳突然觉得全身无力。沮丧的她推开房门,走进门厅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安
奈跟在她后面,熟练地拿来水壶,找出披肩帮她披上。门厅里几乎没有光线了
,安奈刺破灯台上的灯蕈,让绿色的光补足阳光原先的位置。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佳佳自言自语说:“难道追寻知识也是一种错误吗?”
“不要再想了,你知道你难过的时候就容易冲动。”安奈说:“现在最重要的
是你的安全。已经死一个骑士了,我看我们最好快点回牙门山别墅。只要待在
国王的眼皮底下,那些歹徒至少会收敛一点。”
他们都知道这是谎话。如果歹徒真的敢刺杀圣白殿的修女和羯摩骑士,别墅的
守卫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不成问题。回到墨之都唯一的好处,等于向世人宣告佳
佳已经放弃任务,祈祷歹徒能够就此罢手。她的任务变得太危险,不能再执行
下去了。安奈在门厅和房间两边乱跑,拖着衣箱把东西胡乱往里面塞。
佳佳把双缩在胸前,感觉剧烈的痛苦正逐步逼近。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敢面对
这一切。即使她不主动放弃,过不了多久,国王的使者也会来到蔚城,把她这
个公主接回夜境深处。
她会回到墨之都,继续她中断的研究,镝力会陪在她身边,接着……
“我们得快点准备上路。”镝力连句招呼都没打,就打开房门走了进来。“要
非常快。蔚城不安全,下手的人显然不在乎对方是谁,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
。佛斯会带史诺的遗体回莳文丽亚,我们其他人要快马把你送回墨之都。在抵
达之前,我和老墨会日夜轮班跟在你身边。”
“我不回去。”
“现在不是赌气的好时机。”镝力走上前,但是佳佳站起身躲开他。“佳佳,
别这样。”
“你说我在赌气也好,但是事情不能这样结束。他们是因为我才死的,我不能
一遇上危险,就马上把他们的牺牲抛在脑后。”
“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我还以为这是你们骑士团的宗旨,信念和训练。”佳佳说:“我也许没受过
训练,但是我有信念。我要完成的事会威胁到某些人,如果我继续下去,也许
就能揪出幕后黑手,找到该为他们两人的死负责的真凶。”
“你这是在玩自己的命!”
“有两个人因我而死,这的确是玩我的命。”
焦躁的镝力揪住自己的头发,佳佳这时才注意到他头上的马尾不见了。不过这
件事能等,现在的重点是说服他让佳佳留下。
“我必须留下。这些人敢在蔚城杀人,墨之都他们同样敢追过去。我不要一辈
子怀着对史诺和依莉丝的愧疚活着,我要找出杀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佳
佳往前再进一步。“如果我不能完成这件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镝力转向安奈。“你是她的女仆,难道不能劝劝她吗?”
“我的薪水全靠她好好活着。”安奈说:“亲爱的公主,我这次要站在他这边
。他是对的,如果你死了,我可是会被瑟隆王砍头的。”
“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不如就先杀了我。”佳佳很坚持,她很清楚自己知道了
些什么,只是目前说不出口。和研究报告一样,她心中有了假说,得多花一点
时间找出来实证。
“你不知道你的坚持,会把你自己带到什么地方。”镝力说:“抱歉,我这次
绝不会站在你那边。”
佳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听见这句话。“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依莉丝是我的母
亲,而史诺是你们骑士团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们不是把兄弟看得比生命还重,
要全心全意保护、支持他们吗?史诺死了,你也看见佛斯的悲伤和苦痛,难道
这些还不够激起你为他们复仇的心吗?”
“我的兄弟是死了,但他不是为了把我的挚爱推入火坑才死的。”镝力的声音
冷静又残酷。“这件事情没有讨论的余地。我会把你送回墨之都,那才是你应
该待的地方。”
“我不会回去。就算回去了,你也没有办法阻止我继续下去。”
镝力看着她,脚步慢慢向后退。他的手抓着门框,走廊上的阳光已经消失得无
影无踪。哈勒老板还来不及二楼把灯蕈弄亮,佳佳房间里的光圈也碰触不到他。
“我求你放弃,回墨之都吧!”
佳佳没有回应。一段静默之后,镝力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一句话也没留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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