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建国是个很有意思的角色，他很像是那种据说毫无罪恶感的反社会人格者，冷血高智商
，犯案的时候毫不犹豫，是那种你希望身边绝不会出现的人。
可是剧中他一些行为又不像是毫无良知，他对母亲跟雅芬都有很深的感情，屡屡出现的雅
芬幻影，应该就是他心中善良部份的投影。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是过去的经历，才使他的心灵陷入深沈的黑暗之中；雅芬曾经是他唯
一的出口，但是雅芬过世，他陷入歧路中，越走越深，像陷入无间地狱那样，看不到一丝
光明。他觉得雅芬是他唯一的生存意义，即使雅芬死了，他依然紧抓着雅芬的幻影（晓萍
），错把虚幻的爱情，当成了救赎。
虽然这个角色做了很多坏事，还是希望他有机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略黑暗，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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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牺牲全世界…我也想让妳，留在我身边…
他蹲坐在墙角，一如往常的阴暗。几道光线由天窗射入，他稍稍抬起头，脸庞仍旧半掩在
手臂内，只露出一只茫然的眼睛，怔怔望着一旁空白的墙壁。
“雅芬，不要哭…”他喃喃对着空气开口说话，周围许多跟他穿着同样病服的人走过，没
人多看他一眼。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疗养院上演，员工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雅芬最近每次一看见他就掉眼泪？这是他混乱的脑袋中，唯一介意的事。
这阵子，总是有许多影像在他脑中飞逝而过，都是一些片段，有时候他大概知道发生过什
么事，可是药物的影响，总是让他大部分的时间，都陷落在沉沉的空白与迷惘之中。
“雅芬，妳要去哪？”雅芬的啜泣让他胸口一阵紧缩，她不是该待在家中准备热腾腾的饭
菜，等候他下班回家吗？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又在这里？
殷红如血光般的夕阳映射到雅芬身上，只见她缓缓转身，一直朝前方走去，身影越来越缥
缈。她走到一处遍地绿草的庭院，才停下步，默默的看着眼前一个蹲在地上，拿饲料喂食
兔子的小男孩。
男孩有一张帅气认真的脸蛋，他穿着小学制服，裤脚还有补钉，这说明了他家中经济并不
宽裕。父亲早逝的他，母亲辛苦经营一间养鸡场，从早工作到晚，他唯一能慰劳母亲的，
就是在学业上取得好成绩。
他没有辜负母亲，入学以来，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还被老师指定当班长，每次的模范
生更是囊括在他手中。师长总是称赞他品学兼优，同学们大都崇拜他。
当班长很辛苦，有时候也吃力不讨好，班上几个捣蛋鬼总是喜欢跟他作对，但是他不介意
。
“建国，小兔子今天吃得多吗？”
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女孩带着跃然的笑容，蹲到他旁边，跟他一起抚摸兔子。他心中一阵灼
热，脸上只是淡淡笑着“有，比昨天吃得多了。”
她是副班长，白白净净的她笑起来总是分外甜美；因为班务，加上座位又在隔壁，俩人很
亲近；他常常教她数学，最近，两人还一起被老师指派照顾出生不久的兔子。兔子长大之
后，就要被送去动物园了，所以两人课后一起照顾兔子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好喜欢小动物，可是妈妈不让我在家里养兔子。”她叹了一口气，露出哀怨神情。老
师说过，想养的人，可以带回家养。可是一般家长很少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不然，我带回家养好了。”他思考许久，终于开口“妳如果…想看兔子，可以随时来我
家看。”家里有养鸡场，空间很大，只要他开口，妈妈绝不会介意在角落搭个笼子让他养
兔子的。
“真的吗？”她眼中露出欣喜的目光，光芒直直冲入他心中，让他本已剧烈跳动的心脏更
加奔腾“那就这么说定了喔！”
于是，他一整天都保持暖暖的愉悦情绪，一直到体育课回座位上后，他在课桌上发现一只
染血的美工刀为止。
美工刀是他的，他好奇的拿起来，看着上头的血渍；鲜血一直滴垂到桌上，他只得拿出卫
生纸来擦拭。几位从外头操场走入的男女学生原本正在轻松谈笑，一看到他拿着染血的美
工刀，全安静了下来。
“蔡建国…那是什么？”一个男同学总算壮起胆子，指著美工刀，开口询问他。
“我怎么知道？！”他又气又闷。美工刀沾到鲜血已经够倒楣了，他还要承受旁人这种质
疑的眼光！他随手把美工刀塞回自己的书包，又把卫生纸扔到垃圾筒，想也没多想，就走
到了庭院。下课前，他还要去帮兔子补充一次饲料。
只见笼子外围了许多人，副班长泪眼婆娑的躲在旁边的女同学怀中啜泣。他纳闷的走入人
群中，只见那只他跟她一手照料长大的白兔，已经躺在地上，腹部的鲜血还汩汩流出…
同学们指证历历是他做的，因为那把染血的美工刀，还有扔掉的卫生纸上有兔毛。
“老师，我们看见蔡建国慌慌张张的想把美工刀藏起来！一定是他！”
“上体育课的时候，全班只有他中途离开。他说他去上厕所，谁知道他是不是偷溜去杀兔
子呀！”
“我妈妈常去找他妈妈买土鸡，他妈妈都当场杀鸡，蔡建国还会在旁边帮忙呢！他不怕血
，一定敢杀兔子！”
证言以讹传讹，滚雪球般，形成全班一股不容推翻的共识：他就是凶手！班上导师是个习
惯息事宁人的老人，他把建国叫去办公室问话，建国当然严词否认自己根本没做过的事。
“不是我！”他愤怒大叫，他不懂这有什么好怀疑的？美工刀是他的，就代表他一定是凶
手？
老师叹了一口气，拿起手帕不断擦汗。“建国，你跟全班道个歉，就没事了，好吗？”死
了一只兔子，在他这种老人心中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让他头痛的只是全班不断在班会上
一再要求，要处罚蔡建国。让这群小鬼赶紧闭嘴忘掉这件事，把心思拉回课业上，才是最
重要的。
“根本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道歉？！”他难以置信的望着老师。
“是不是你做的，根本就不重要…问题是，大家都认定是你…”老师不断劝抚他“就算老
师相信你，也没用的。你道歉之后，事情就结束了，老师不会处罚你，你就可以像以前一
样，快快乐乐跟大家玩了。”
“我不要！”屈辱感让他眼中逐渐浮现泪水，他不要为了他没做过的事道歉。
老师继续劝，他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也根本不想调查真相。“你是班长，又是模范生，应
该要顾全大局…就算兔子不是你杀的，你也没尽到照顾的责任，确实该道歉的，不是吗？
”
“可是…真的不是我…”他小小的脸蛋仍旧倔强。
“如果是这样…我只能通知你妈妈到学校，说明整件事情…”老师无奈表示。
他一愣“不！老师！你不能通知我妈妈…”辛劳的母亲一向对他寄予厚望，他不能给母亲
添麻烦。他一向是模范生，要是知道他在学校闯祸，妈妈该会有多失望呀？
“如果不想让你妈妈知道，你就听老师的话，跟全班慎重道歉，好吗？”
终于，他屈服了。屈服在大人想息事宁人的私心里，也屈服在小孩偏执的揣测之中。并没
有跟老师说的一样，大家忘掉这件事后，重新跟他一起玩。一直到毕业，没人肯跟他一起
说话，一起相处。
他被排挤，被冷落，也被拔掉班长的位子。所幸他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依然都考第一名，
每次回家，依然能看见母亲欣慰的笑容，这才让他惨淡的心情宽慰不少。
副班长在那次事件之后，也没再跟他交谈。每回与他视线交错，她总是匆匆避开，继续跟
身旁的女同学谈笑风生。有时候他想，也许她在意他人的目光，而不敢跟他说话。他们一
起照顾过兔子，她一定可以理解，他跟她一样疼爱兔子的。
“嗨…”有一回，趁着她落单，他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她身边“今天老师教的数学很难，妳
有不懂的地方吗？我可以教妳。”
“不用了。”她冷硬的语气让他心情跌落谷底。
“…”他难受望着她“难道妳也认为，兔子是我杀的吗？”
“大家都说是你…”她露出厌恶的目光“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他呆呆的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夕阳此时亮红如血，也渲满他的心中。
…大家都认定是他，就真的是他了？
“是不是你做的，根本就不重要…反正，大家都认定是你…”老师的话，不断在他心中回
响，反复来去。
原来…真相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人觉得是你就好！他握起拳头，扭曲的
想法在他心中滋生，随着愤恨的灌溉，越来越茁壮…他清澈的目光掩上阴霾，脸上也出现
了愤慨神色。
那一天晚上，学校的窗户被打破，再过几天，许多学生家里的脚踏车轮胎也莫名被刺穿，
没有人找到凶手是谁。
日复一日，他挟著优异的成绩上了国中，高中，医学院…小学阴暗的回忆逐渐被掩埋起来
。他认识了新同学，大家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怪异孤僻，可是并不难相处，重点是他成绩
很好，非常的聪明，所以大家也乐得跟他当朋友。
他很少让人发现他阴暗异常的一面，大家只当他孤傲又自负。他不敢跟人说，他总是看见
一只沾血的兔子蹲在墙角，默默望着他。
唸医学院的压力，异常的大；当他上解剖课，望着台上一尊尊大体，这些大体总露出微笑
，对着他说话。
他几乎支撑不下去，还好雅芬的出现，让他阴暗的人生，终于露出一丝光明。
可爱，明朗，甜美…只要有她待在他身边，他的心就会平静下来。她一出现，周围的空气
都会跃着快乐的音符。
他的幻觉消失，精神状态也平稳下来。他唸完医学院顺利考取到医师执照，开始工作，雅
芬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们很快结婚，过著快乐满足的生活。
“雅芬，妳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即使婚后，他仍时常这样对她说。雅芬是上天送给他的
礼物，让他原以为会黯淡一辈子的人生，充满了喜悦的光彩。
“我不待在你身边，要去哪里呢？”她总是羞怯笑着，她握起他的手“你放心，我会永远
待在你身边的。”
这个永远，并没有持续太久。没多久，雅芬跌落山崖过世了。他悲痛欲绝，难以置信。不
可能！雅芬明明是上天给他的礼物…她不可能会死的！她说过，她会永远待在他身边的。
某一天，雅芬一定会再回到他眼前的！
断气后的雅芬，遗体静静的躺在山谷下，满脸泪痕的他终于转过身，毅然离去。那不是雅
芬，雅芬没有死，哪来的遗体？那只不过是又一场捉弄他的幻觉。过没多久，雅芬一定又
会笑嘻嘻的出现在他眼前的！
为了掩盖雅芬过世的事实，他骗母亲与阿铭说，城市里的养老院急缺医师，求他尽早上任
。于是，他匆匆搬离了原先四人一起生活的乡下。
在城市里，他每天像机械一样的工作，一样的生活；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
行尸走肉，毫无生气，好几次，他都想回到那个山上，跳下去找雅芬。
不…雅芬说过，她会永远待在他身边。某一天，她一定会回来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终于，他遇上了晓萍…
他欣喜若狂，可是没多久，这份欣喜，变成了失落与愤怒。晓萍明明就是雅芬，为什么她
就是不愿接受他，为什么她的眼中，还有别的男人存在？
他用尽了所有方法，与她一步步接近。为此，他双手甚至沾上了人血…
“是不是你做的，根本就不重要…”
小周被他害死的那一晚，他回到宿舍中，双手开始颤抖，老师的话，又在他耳旁回响。对
，不重要…小周不是他害死的！…反正大家都不认为是他…所以，他也没必要责怪自己。
为了雅芬，即使把良心卖给恶魔，他也愿意！
可是…即使他已经牺牲了他整个世界了，为什么最后，雅芬还是没有回到他身边？
“雅芬，为什么？”在疗养院的床上，他望着一旁雅芬的幻影，她依然在啜泣。“我是那
么的爱妳…”
雅芬的影子逐渐消失，渐渐的，他看见小学那个女同学赫然出现在他身旁，抱着一只沾血
的兔子，巧笑倩兮，用雅芬的声音对他说话“你真的爱我吗？”
“雅…雅芬…”他快吓坏了，周围的影子一个个伸长了手，想抓住他。
“还是…你爱的是你自己呢？”女同学赫然变成小时候的自己，站在他身边，静静的望着
他。
他诧异望着小时候的自己，他手上拿着沾血的美工刀，一脸倔强哀戚。雅芬则在另外一头
，远远望着他…
看着雅芬与幼年的自己，他的惊慌不安，渐渐转为平静；他不再恐惧，他轻声对小男孩说
“把刀子给我。”
小手缓缓将美工刀搁到他手掌心。他望着上头的血渍，又望着小男孩“你没有错，你不用
跟大家道歉。”
“可是老师说，是不是我不重要…大家都认为是我…”
“你知道不是你…”他朝他露出微笑“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小男孩的神色逐渐舒缓，他朝他暖暖一笑，身影逐渐消失。而他掌心的美工刀，也变成旭
日的一抹晨光。
他精神状况逐渐好转，幻觉没有再出现。母亲来探望他时，他请求母亲把他的财产全送给
小周。小周家里有老父亲跟一名哥哥，虽然先前已经付了一笔赔偿金，但是他总觉得不够
，一定要用尽全力弥补他犯的错误才行。
一段时间后，他出狱了。他跟母亲又去小周家上香道歉，他跟老人家下跪，总算取得了宽
恕。
母亲继续留在城中开店，他则回到山上，默默的养鸡种菜，过著平静的田园生活。陪伴他
的，只有雅芬生前的一整屋陶艺品。母亲偶尔会来看他，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山上，很
少去城里。
“建国…晓萍她下个月要结婚了…”母亲一边替他缝补衣服，一边不经意的说，忽然她惊
觉自己失言，连忙闭口。
她小心翼翼的窥视他的神情，他只是笑了笑，随口道“那很好啊！”晓萍是晓萍，雅芬是
雅芬，她们从来不是同一个人。失去晓萍，再也不会伤他的心，因为他曾经拥有过雅芬完
整的爱。
其实去城里看母亲的时候，他曾经撞见过晓萍好几次，每回，他总是偷偷的避开。他曾经
带给晓萍太多的痛苦与伤害，即使再多的道歉，也弥补不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再
也不出现，还给她彻底的平静生活。
他望着架上新做的陶艺品，那是他自己做的。每当他在做陶艺时，总觉得雅芬就在他身边
，未曾离开过。
以往每次看见雅芬的幻觉，她总是在哭；现在看不见她了，虽然让他有点寂寞，但是依稀
他能闻到空气中，她独有的香味。
如果牺牲全世界，也不能让她留下…
那么，他就让她自由吧！至少他不会每晚，都看见她在他身旁哭泣。这是他唯一能报答她
的，她曾给予过的温暖…
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