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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人是一群喜欢群体角色扮演的人。一到夏天，法国各地都有“中世纪庆典（Fê
te médiévale）”举行。与其说是摸拟中世纪的生活模式，不如说借由角色扮演以达到
娱乐效果。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场大型派对，人们装扮成“想像中”中世纪时候的模样，
比起嘉年华会（Carnaval）的狂欢略显斯文，但高度拟真的服装和市集总吸引无数民众前
来同乐。
　　没错，虽然上文语气平淡，甚至还带点不屑，但人到了现场却马上被同化，毫无障碍
的融入虚拟世界。
　　人类果然是盲从的动物。比利时剧作家莫里斯‧梅特林克（Maurice Maeterlinck）
的《群盲（ Les Aveugles）》道出一切。
　　事情是这样的。
　　婆婆在抵达位于天椅镇（La Chaise-Dieu）度假小屋的第一天，便预告后面几天的行
程。其中一天的行程便是去邻近的阿莱格尔（Allègre）参加中世纪庆典。那并不是我第
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了。好几年前婆婆便带我们参加过圣昂布鲁瓦（Saint-Ambroix）的
飞牛节（Volo-Biòu，见此篇），我对飞牛节的起源很不以为然，摆明了为了吸引观光客
而捏造出来的故事，但子台喜欢热闹，婆婆也想讨金孙欢心，于是就年年参加。一开始我
还觉得有趣，但去过几次之后就麻痺了。
　　所以一听到又要去参加中世纪庆典，心有不甘情有不愿。
　　但是我现在正在为了这个被我说得一文不值的中世纪庆典写文章，算是一种吃了先入
为主苦果的救赎吧！
　　如果喜欢角色扮演，无论这个中世纪庆典多鸟也想去；或是对历史古蹟完全无感，反
正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我都想去。以上这两种人可以不用继续看了，无论位于何处的中世
纪庆典都能让你满心欢喜，大享乐趣。你也不用看我落落长的文章了，反正即使我说不好
玩你也会想去啦！
　　而事实上是，这个中世纪庆典好好玩，去的人一定不会后悔！
　　既然已经透露出结果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本来是苦着一张脸来到阿莱格尔的，抱着“忍耐一下就过去了”的心情，到了现场
态度立马转变，与中央高地瞬息万变的天气无异。
　　阿莱格尔的中世纪庆典办得非常吸引人，中世纪市集（Marché Médiéval）规模盛
大，摊贩兼具贩售与展示功能，无论男女老幼皆专业的著上“古装”，让人彷若进入中世
纪。但最重要的原因是阿莱格尔这座村庄的本身就像凝滞千年的古城，上了年纪的屋舍、
封建时代的堡垒、斑驳不已的城墙和亘久不变的教堂，时间会让迷人的事物更加迷人，没
有中世纪庆典的阿莱格尔，一样令人沉醉。
　　阿莱格尔建立于一座小山丘上，村落分成上、下两部分。上村与下村分别以城堡遗址
（La Potence）和圣母礼拜堂（Chapelle Notre-Dame de l'Oratoir）为中心，下村的主
题是中世纪市集，上村的主题则是中世纪游戏。
　　下村的中世纪市集的重点不在贩售，而在展示传统手工艺。展示人员身着白色上衣，
并搭配腰带、项链、头巾、帽子等配件，示范旧时人们如何自制各种生活用品。只见风箱
（Soufflet）旁的炭火雄雄燃烧，铁匠拿出烧红的铁棒在牛角砧上敲敲打打；编篮师傅不
发一语，手中籐条逐渐成形，一只造型精美的手工编篮于焉完成。
　　爱逛爱买的婆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帮子台买了件骑士罩衫和一把短木剑，原本不
爱“换装游戏”的子台，见到其他盛装打扮的小孩，马上被激起了扮演欲，任由奶奶在他
身上添加配件。虽然看起来不怎么专业，但婆婆和子台都获得相当大的满足。
　　虽然法国的中世纪市集卖的东西不过就那几样：当地农牧产品、面包糕点或手工艺品
，话虽如此，每次都还是忍不住掏腰包买单。像是蜂蜜、果酱或香草口味的糖浆是最受我
们欢迎的，这些东西在台湾不容易找到，不开封的话可以储存很久，因此每次返乡探亲，
总是会买上好几罐。除此之外，法国的糕点面包总是受到JY和子台青睐，甜食对我来说一
点吸引力也无（连照片也没拍），但两只法国蚂蚁总是在面包店或甜点摊前驻足，下午茶
时间就一定得买份糕点，坐在帐篷下的座位细细品尝。
　　我们抵达的时间约莫是下午三点，距离六点的游行还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足以把整
座村庄的逛得彻底。
　　下村的中心是座简朴的礼拜堂，全名为“圣母礼拜堂（Chapelle Notre-Dame de
l'Oratoire）”，原本是阿格莱尔城堡复合体内的礼拜堂，只是城墙已倒塌，很难看得出
原本城堡的范围是如此广袤。教堂一旁搭设布帆帐蓬，里头摆满木桌和木椅，让参加庆典
的人们得以在此歇脚。JY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份现作的可丽饼，我们便
坐在帐篷里大啖美食。
　　中央高地的天气变幻多端，才那么一瞬间，乌云蔽日，风气云涌，豆粒大的雨滴狂遽
落下，打在帐蓬上发出轰轰的声响；人们促跑进帐蓬里躲雨，但大好心情并未因之打坏，
仍是笑语不停。一名琴师拿出不知名的乐器开始弹奏，伴随阵阵巨大的雷声，时而轻快，
时而激昂，曲毕，换来群众此起彼落的掌声。
　　倏忽，JY叫我向帐蓬外看，并重复著一个我听不懂的法文单字，我还不明究里，他便
冲了出去，在地上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一看，是一颗杏仁大小的冰雹（grêle）。啊！
我突然懂了！气温骤降、雷电交加、狂风大雨，加上又处于中纬度的内陆山区里，不正是
降下冰雹最好的条件吗？我开心的对JY说，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冰雹，国中时期住在台中
的大肚山区，也经历过一场比这里更严重的雹暴，那时最大的冰雹可有一个拳头大。但在
法国碰见下雹，可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事呢！
　　雨过天青。
　　下完冰雹没多久，阳光便从散开的云朵里洒下。这场大雨把空气洗得好干净，眼前的
景色也跟着明亮起来。
　　我们往上村走去，沿着还湿漉漉的柏油路向上走。耳边传来巨大的声响，一队头戴黑
帽的士兵，举起火枪，对空发射。“轰”，吓坏了子台，逼得他赶紧摀上耳朵，躲进JY的
怀里。没一会儿，子台胆子大了起来，好奇的往前走去，想看看烟雾弥漫的背后，是什么
东西能发出如此大的声音？
　　再往上走，拐个弯，城堡主楼的遗迹矗立山头。下头的解说牌显示这座城堡过往的规
模，却在20世纪成了邻近屋舍的建材来源。它敌过天灾，却逃不了人害。城堡的石头一块
一块被拆解后，重组成了新的屋舍。留下的部分倒是成了古蹟，因外型特殊，让它有个不
祥的暱称－绞刑架（La Potence）。
　　城堡一旁的草地，成了大小孩子的天堂。
　　这里展示著许多法国古老的游戏，有些已经起源不详，有些已流传多时，婆婆是我们
全家人唯一一个知道所有游戏规则的人，由她带领着我们一一探索。常见的套圈圈在台湾
夜市曾经风靡一时，儿时的我也深陷其中，家中有许多瓷偶就是套圈圈套来的；钓木头我
也曾在夜市看过，不过在我那年代已经落伍了；还有我曾在丹麦童军营地教授过的射箭，
除此之外，其他游戏我一概不知！
　　不只是孩子，连大人们也在游戏中找到无限乐趣。我更是强迫症发作，非得把所有游
戏都玩过一轮才罢休！
　　最棒的就是这座大型游乐场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旁是数百年的古蹟，还能把整
座村庄一览无遗，为了这样的氛围和风景，特地前来一趟，值了！
　　游行的时间即将到了。我们缓缓走回下村，舞台上最后一场表演已经进入尾声，伴随
著热闹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表演结束。
　　这时所有参与者都聚集在教堂前的广场，游行队伍逐渐成形。在掌旗者的一声令下，
我们跟着游行队伍出发了。
　　游行路上，玩了一整天的子台完全没喊一声累，阿莱格尔的地形上上下下的，要把村
子绕行一圈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婆婆早在绅士门前就放弃了，要我们自个儿去吧！本来我
还有点犹豫，深怕子台走不动要JY抱，没想到他竟然走完全程，而且遇到上坡也不像以往
一样抱怨或要人抱。
　　原来，群体的力量这么大，让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可以走上一段这么长的路，而且还
甘之如饴。
　　回程的路上，子台果然一上车就睡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起跟着游行队伍边走边挥动短木剑的子台就发噱不已。吹着中
央高地上的风，下巴靠在车窗上，回头望向刚办完一场大型角色扮演活动的阿莱格尔，这
是我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到如此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