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西欧最后的原野-塞文山脉(Cévennes)

楼主: toiletmei (傲笑年)   2019-01-08 15: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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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文山脉(Cévennes)早在1970年就被划入国家公园的范围了,因拥有地中海农牧
文化的地景于2011年被列入世界遗产。
  以《金银岛》著名的苏格兰旅游作家罗伯‧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于1879年出版的《骑驴漫游记(Travels with a Donkey in the Cévennes
)》叙述他与一只驴子横跨塞文山脉的经历,为塞文山脉竖立起文学的里程碑。JY在我们
度假小屋的书柜翻出这本书,读完后决定找时间去书中的场景看看。
  我们自塞文山脉的东南端进入,来到扼守山脉的城堡-波特城堡(Château de
Portes)野餐。那本是我们的目的地,却因礼拜一闭馆的关系使得我们的旅途被迫前进。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来到波特城堡,也停下来准备享用午餐了,索性在城堡外的木
桌前稍作歇息,再游览他处。
  我一边嚼著午餐三明治,一边注视著一旁的标示著“GR 700”的健行步道,“总有一
天我会来这里健行的”,心中暗忖。
  “GR”是法文“Grande Randonnée”的缩写,维基的中文翻译是“巨大游览远足径
”,以字义而言指的是长距离的健行步道,其范围主要分布于法国、比利时、荷兰和西班
牙等国,法国境内由法国步行游览联盟(Fédération française de la randonnée p
édestre,FFRP)管理。
  GR 700的前身为法国著名朝圣之路“雷戈丹之路(Chemin de Régordane)”,穿越
中央高原与塞文山脉,连接下朗格多克(Bas Languedoc)的勒皮(Le Puy-en-Velay)及
隆河河谷(Vallée du Rhône)的圣吉尔(Saint-Gilles),因此又称圣吉尔之路(
Chemin de Saint-Gilles),全长242公里。它的崛起起于843年的凡尔登条约后,加洛林
帝国一分为三,雷戈丹之路成为西法兰克帝国东界之道,朝圣者借此前往圣吉尔斯港搭船
直达罗马或圣地。
  九世纪时,波特城(Portes)奉圣吉尔为主保圣人,11至12世纪之间,昂迪兹男爵为
了朝圣者安全兴建防御工事,便是今日波特城堡的前身。14世纪以前,城堡归昂迪兹男爵
家族所有,然因位处边陲,该家族从未居住在此。而后通过联姻的方式,城堡转手予波利
尼亚克(Polignac)家族。波利尼亚克家族是卡洛林王朝的法国贵族,却在1835年无男性
后嗣,女继承人与杭东的吉翁(Guillaume de Randon)结婚,并继承了波利尼亚克的姓
氏与家族盾徽,但负债累累的波利尼亚克家族终未能持有波特城堡的所有权,只得将它售
予债权人布多家族的雷蒙-吉翁(Raymond-Guillaume de Budos)。
  布多家族与法王关系良好,爵位也从一介男爵晋升至侯爵乃至子爵。布多家族的声望
到了法王路易十三统治时期达到最高峰,安东尼‧赫丘勒(Antoine Hercule de Budos)
在旧有城堡的东南隅增建了新堡(Château-neuf),虽是17世纪的建筑,却使用了16世
纪盛行的文艺复兴风格,外形有如船艏,角度49度,指向他的死对头-阿勒斯的新教徒领
袖罗汉公爵(Duc de Rohan)亨利二世(Henri II de Rohan)。
  从此,城堡有了个别称:“塞文之舰(Un vaisseau en Cévennes)”。
  安东尼‧赫丘勒死于对抗新教徒的普利瓦围城(Siège de Privas)中,其女玛丽-
费莉丝(Marie-Felice)将波特城堡的所有权过继给她的姪子康提王子(Prince de
Conti),却在1782年成为太阳王路易十六的财产。大革命期间,城堡作为国家监狱用,
之后不断转手,在1841年被凡内德家族(La Vernède)收购后,以19世纪风格重建。
  进入20世纪后,邻近区域因发现煤矿而被大量挖掘开采,城堡地基严重淘空使得上方
建物几近倾倒,城堡下方的村庄更在一战期间全数迁移至300公尺远的地方,城堡的存在
变得可有可无,直到1960年人们才开始重视这座置于荒地的古城,重填地基、列入古蹟,
现为考古伯‧德‧诺伊维尔家族(Coquebert de Neuville)的私人财产,对公众开放,
可付费参观。
  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天空蓝得发狂,草原上的波特城堡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桀骜不逊,外型与当初建造之
时已截然不同。纵使如此,人们还是能够一眼看出它的沧凉,那是中世纪城堡特有的模样
,着重防御工事而怠于雕琢外观,质朴的外墙披着被冷风削出的苍灰,狭小的铳孔藏着意
满不轨的箭。
  我们似是游走在大漠之中的游牧民族,围着城堡四周打转,将城堡一个角度一个角度
的看个仔细,以弥补无法进入参观的遗憾。
  告别波特城堡,我们驾着车往塞文山脉更深处前进。
  山路引领我们自加尔省进入洛泽尔省,那特有的建筑石材说明塞文山脉的地质与中央
高原(Massif Central)如出一辙,色泽偏黑的火成岩与加尔省的石灰岩(沉积岩)明显
不同,村落民宅的稀疏的分布于山间,每转一个弯便撞见全新的视野,整条山路惊喜连连
,无一刻冷场。
  坐在副驾驶座的JY忽然大叫一声,吓得婆婆连忙紧急煞车,只见一只死掉的獾(
Blaireau européen)躺在路边,獾是夜行性动物,除非是这样的情况下或是在动物园才
得以见牠一面,看来这只獾刚死不久,尸体还十分完整,我们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上路

  沿途的山景壮丽,道路两旁不时出现野生的百里香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把头靠在车窗沿,一股从高原来的风灌入我的鼻腔,发丝卜卜打在脸上,彿若手持缰
绳,骑乘快马在草原上奔驰。无边际的蓝天是我的终点,翻越一山又一山只为一世的飘泊
。忍不住唱起歌来,用歌声清润干涩的喉咙,“满天花莲的云呀请你飘回台中,走过长路
的人呀不要泪如泉涌……”,曲毕,换得全车无声的静默,只有风还聒噪个不停,仍旧卜
卜的打着拍子。
  婆婆似乎是倦了。
  车停靠在路旁的小酒吧,一进去便点了一杯热茶,那是她多年的习惯,下午茶总是来
杯热茶,无论冬夏冷暖。子台却点了一球覆盆子冰淇淋作为整路上不吵不闹的奖赏,对于
一个两岁的孩子来说,他的乖巧令人惊奇。
  JY似乎意犹未尽,他骑驴漫游的梦想看来要等好久以后才能实现了,但开着车横越塞
文山脉是较可能办到的。在JY的坚持之下,我们决定过两天再来一趟,目的地是伯塞莱十
字鞍部(Col de la Croix-de-Berthel)。
  伯塞莱十字鞍部是2018环法自行车赛(Tour de France)第14阶段赛程行经的地点之
一,也是此段海拔最高处。开车前来的我们当然不觉得有任何艰苦,迳自沉浸于眼前磅礡
的山景中,久久无法言语。
  我们将车停妥后,开始当天的健行。身体还没开始热,健行步道两旁的野生覆盆子就
吸引我的目光,嘴馋的子台跟着妈妈采集莓果,完全忘记我们今天的目的是为了健行。好
不容易喂饱子台,他便躲进推车里要人家推,一副吃饱喝足后,“大爷我要去休息了”的
样子。
  我注意到植被的变化,伯塞莱十字鞍部的海拔为1088公尺,此处不见任何栗子树的踪
影,只剩长青的松树健在,应该是海拔更高的关系吧!
  踩在满布松针的林道上,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松油香,肚子竟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于是开始健行不到半小时,我们就开始铺起野餐垫,准备进食!难怪JY一直抱怨跟着一群
老弱妇孺出门,什么事也做不了,原来我们真的是特大号的拖油瓶!
  吃饱之后继续上路。我们并没有任何的目的地,只想在塞文国家公园的健行步道走走
,感受一下19世纪史蒂文森骑驴漫游浪漫的一面。
  子台吃饱后气力增加不少,竟也能推著自己的推车自己走上一段路,JY则是沿途说著
书中的内容,那些散布在谷地中的聚落、那些不顾一切茁壮的松林,还有无边无际、无垠
无尽的山脉。直到2017年,我们横贯塞文山脉去到位于中央高地的勒皮(Le
Puy-en-Velay),才得以一窥塞文山脉的壮阔与广袤。
  《典藏世界最美铁道》一书里将行驶于塞文山脉的铁道列入全球55条经典火车路线中
。塞文山列车(Le Cévenol)自1864年开工修筑,只花了六年便告完工,从此之后南法
的美酒轻易的横越荒凉的中央高原直达巴黎。由于巴黎到马赛的高铁(TGV)开通,塞文
铁道从2007年步入历史。
  今日,这条路线只有塞文支线(La ligne des Cévennes)仍在营运,起于克雷蒙-
费弘(Clermont-Ferrand),终至尼姆(Nîmes),全长303公里,行经无数桥梁,其中
不少高架石拱桥,皆为建筑工程绝佳典范。
  其中,位于维莱福尔(Villefort)的石拱桥全长250公尺,高72公尺,为全法最高的
石拱桥,2016年我们有幸来到维莱福尔,见到那位于谷地间的小小车站,内心澎湃难以言
喻。
  塞文山脉之所以列入世界遗产绝非它的自然景观而已。
  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对于塞文山脉列入世界遗产清单的理由是如此叙述的:“这座位
于法国中南部,面积高达302,319公顷的土地散布在深谷之间,呈现出农牧系统及生物物
理上的关系”,三千年来,塞文山脉发展出杰出的地中海农牧业,以独特的社会结构和当
地绵羊品种为基础的文化传统反映在景观结构中,自12世纪以来的传统仍旧完好维持,且
不断的复兴来传承延续。
  塞文山脉有“西欧最后的原野”之称,其名其来有自。沿途可见牛羊成群,点点散落
在草原中。境内的最高峰-洛泽尔山(Mont Lozère)是塔恩河(Tarn)的发源地,也是
史蒂文森健行步道(GR 70)的最高点。夏季时牧人们更以传统的方式进行季节性迁徙,
冬季则成为滑雪圣地。
  只消在此待上一天,你就能体会塞文山脉区域内多种气候型态并行:高地区气候相当
严酷,但夏天却会超过摄氏20度。我们造访的时候是七月,明明太阳大得令人睁不开眼,
只要有云朵遮蔽便叫人披上外衣。
  然而这样的气温在七月的南法是极为舒服的。
  这几年暑假回法国特别有感觉,从令人傻眼的35度,逐年上升到40度的高温,虽说法
国南部的太阳总是热情如火,然而在马赛生活了数十年的婆婆却愈来愈难忍受,每年夏天
总是要到河村避暑,却在最近几年嚷着要在那里放一台电风扇,那是住在河村数十年的居
民们,家中从来没出现过的电器。
  夏季时,塞文山脉的风,不算冷冽,倒是清凉。
  而其中最难得的,最令人难忘的,是风中那股松油的香味。
  回程,我想起了中横的山景,与台湾不同的是,眼前的这片原野被国家保护着,被世
界遗产的光环笼罩着。
  当婆婆大喊“波特城堡出现了”时,我知道我们即将离开塞文山脉了。那面插在城堡
上的纹章旗,鲜明的黄与红,随着风摆动飘荡。一如我的发丝,在我的脸上卜卜的拍打着

  我什么都没能带走,只有发间的松香,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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