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花非花,雾非雾-库肯霍夫(Keukenhof)

楼主: toiletmei (傲笑年)   2016-05-03 16: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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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2009年4月第一次拜访荷兰,同年7月再次来到荷兰,还认识了一群来自台湾的留学生
。往后飞欧洲总是有机会在阿姆斯特丹转机,却在2014年才带着先生孩子再度拜访阿姆斯
特丹,2015年再度来到人称“风车村”的桑斯安斯。我对荷兰的印象是:很商业化、建筑
风格独树一格以及人民的高所得,身兼人母以及企业家的我,在百忙之中难戒写作的瘾,
除了为自己的荷兰之旅留下记绿之外,也希望用更深刻的历史和环境角度,来看这个拥有
高度自由的国家。
《第一站》 2009.04.26 库肯霍夫(Keukenhof)
  喜欢历史和自然的我,无意间闯进了一方人工大量种植的花卉公园。这天的行程完全
意料之外。
  2009年4月26日的凌晨,我从丹麦科灵(Kolding)搭欧洲长程巴士(eurolines)的
夜车来到荷兰的海牙(Den Haag),前一天的下午4点多拜托室友载我到科灵的公共汽车总站
搭车,上车的人并不多,我是车上唯一一个亚洲面孔的人。上车没多久拿出准备好的晚餐
开始吃,天还没全暗就已经来到了德国的汉堡(Hamborg)了,巴士横越北德,在深夜时
驶进了荷兰境内,我浑然不知,因为我的易睡体质,纵使是坐在椅子上,也可以沉睡。巴
士停靠了格罗宁根(Groningen)和阿姆斯特丹(Amsterdam)两站后,便在曙光初现时,
抵达了荷兰的第三大城-海牙(Den Haag)。
  清晨6点多的海牙街道上,出现了一位坐了11个小时的巴士、从丹麦来到荷兰的台湾
女孩,画面该是突兀的,但我还没意识到。在街上乱晃时遇见了一位慢跑的男士,他面带
微笑、以英文对我说早安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当中的不协调。我满脑子疑惑,在荷兰的
华人不算少,我只是背着一个30升的中背包,而且里头装的东西大部分是要给沙发冲浪主
人的礼物而非我的私人用品,算一算也只有6公斤,我看起来这么像外地人吗?为什么要
对我说英文呢?
  在丹麦住久了,习惯人们高程度的英文,出发前老板还对我说,荷兰人的英文更好,
我显得有些吃惊。“贸易之国”,我记得老板是这么形容荷兰的。这是我对荷兰的第一印
象:人们习惯以英语交谈,人们习惯大方的与外地人交谈。
  回到街上空无一人的状态,内心却开始澎湃,感觉来到一个极度有趣的国家,那种兴
奋,可真是难以言喻。
  依着地图,我来到了海牙的国会大厦(Binnenhof),那是荷兰最重要的政治殿堂,
我在国会大厦最古老的建筑-骑士之馆(Ridderzaal)对面找了张长椅坐下,拿出背包里
的丹麦黑面包,啃食。走到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Mauritshuis)前看了一下开馆时间,
发现实在是久到不想等待。当初就是为了来看扬‧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的那幅《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Meisje met de Parel)》而把海牙放在旅程的第一站的,没想到巴
士提早抵达,距离开馆时间还有3个多小时,加上海牙的各个景点的距离又不近,顿时乱
了方寸。没多久,天空开始下起了细雨,我便在雨中沿着国会大厦后方的宫廷湖(
Hofvijver)走了一圈,看着湖中水鸟在巢里孵卵,画面甚为有趣,但内心毫无定夺。
  “算了,不等了。”一个念头涌上来,并不想分析这么做是不是会导致什么结果,就
决定走向海牙的中央车站,搭乘火车来到当晚借宿的沙发所在地-莱登(Leiden)。走出
莱登车站就看到偌大的英文指示牌,上头写着“库肯霍夫公园接驳车乘车处”,我一向是
不大喜欢这种地方的,对我来说人工味实在是太重,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说去看
看也无妨,反正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我随着人潮搭上了接驳车,开始了这天的第一个正式行程。
   选择在淡季时自助旅行,就是因为对人潮敬谢不敏。前往公园的车程上,我的内心
十分忐忑不安,一下车就看见排队买票的长龙,火速逃离现场的冲动涌上心头。一个人站
在入口处一动也不动,五分钟过去了,排队的人龙似乎没有太多消长,就在我决定搭上回
程公共汽车的那一瞬间,一个画面让我回心转意。那是一家四口,爸妈带着小孩开开心心选购
郁金香球茎的画面,我想像著如果有朝一日,可以带家人一起同游此处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妈妈最喜欢花卉了,孩子也会喜欢风车的吧(没错,多年后证明事实果然如此),跟先
生一起手牵手在花海里散步也应该很浪漫吧!那么我可以先来探探路,说不定以后有机会
带家人来参观,如果真的不喜欢,那么也只是花一次冤枉钱而已。
  抱着有点勉强的心情,排了不知道多久的队伍,我终于买了贵桑桑的票,进入了库肯
霍夫公园。
  这座以花卉为主题的公园每年吸引世界各地近百万的人潮,为的就是一睹“全世界最
大的郁金花公园”的风釆,公园内栽种了超过700万株的植物,其中又以郁金香等球茎类
植物为主,虽然郁金香的花期只有两个多月,但由于种类繁多、开花时间不尽相同,因此
给人一种园内花朵永不凋零的错觉。公园在每年的营业日期不一定,从三月的最后一周开
始至五月的最后一周结束,共计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虽然期间不长,但每年来参访的人数
随着公园的知名度高涨,似乎有愈来愈多的趋势。
  看着手上的简介,发现这座公园的面积可真大,占地33公顷,别名“欧洲花园”,是
世界上最大的花园之一,也被喻为全球最美的春季花园。“Keuken”在荷兰文的原义是“
厨房”,而“hof”在这里指的是“庭院”,合起来就是“厨房的庭院”(Keukenhof),
中文一般以音译翻为“库肯霍夫”。此地在15世纪是巴伐利亚女伯爵贾桂琳(Jacoba
van Beieren)的狩猎领地,也是烹饪用的香草种植地,“厨房花园”的名称由此而来。
女伯爵死后,富商将这一大片土地买下。十七世纪时,联合东印度公司(VOC)的前指挥
官亚得里安‧布洛克(Adriaen Maertensz Block)在此度过了他的退休生活,并于1641
年兴建了库肯霍夫城堡(Kasteel Keukenhof)。
  一直到1949年,一群来自利瑟(Lisse)的当地花农希望将库肯霍夫打造成一座露天
的花卉展览空间,有别于一般以盆栽的方式呈现,花农们希望可以让花朵们的根在土地上
自然生长、尽情吐蕊,这个点子也获得当时的市长大力支持,因此他将库肯霍夫打造成一
个可以展示荷兰全国各地以至于全欧洲花卉的场地,并借此促进荷兰出口业的成长。花园
于1950年开幕,第一年就吸引了236,000人次的访客,时至今日,库肯霍夫已经成为世界
知名的花园。花卉是荷兰的支柱性产业,每年出口额高达100亿欧元,如果想一览有“郁
金香王国”之称的荷兰花卉产业,我想库肯霍夫会是个很好的起点。
  一进入库肯霍夫的主要入口,映入眼帘的景象令我对“花园”完全改观。运河流经园
内多处,不仅有小桥步道,还有许多壮硕的乔木,娇嫩的花朵就种植在树荫之下,鲜艳无
比的色彩背后是一片浓密的绿色,这完全与我想像中的画面不一样!
  除此之外,霍肯库夫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题,园区里分成数个展区,每一个展区都有与
主题相扣的呈现方式,而花朵只是装饰的元素之一,运用不同的器皿和挂饰,制造出各式
风格的视觉飨宴。
  纵使天空依然飘着细雨,在雨中沿着运河散步也是浪漫非凡。远处满树白花吸引了我
的目光,它虽不似郁金香般令人怜爱,却有种清新怡人的生气。我想,比起楚楚可怜的郁
金香,我还是喜欢木本植物的花朵多一些吧。木本植物的花大多颜色较浅、花形较小、气
味较淡,为了吸引蜂群因而数量较多、位置较集中,花序常呈现总状或繖房的姿态,更发
展出先吐花芽再吐叶芽的本领。我们熟知的樱树、梅树、李树皆如此,
  不消多久,便看见一大片的郁金香花海。游人如织,花更多。郁金香在花农的努力之
下,不断的培育新的品种,而身为全世界最大的郁金香花园,库肯霍夫的郁金香品种更是
齐全,光是园内就约有800多种的品种。
  说到郁金香,你一定知道它是荷兰的国花,或许你不知道的是,它也是土耳其、阿富
汗和哈萨克斯坦(Kazakhstan)的国花,在植物学分类上为百合科郁金香属。郁金香出现的历
史已不可考,植物学家推测它原生于自南欧至中国西北,约是北纬40度一带狭长的区域,
一道适合郁金香生长的“走廊”,即欧洲的伊比利半岛、巴尔干半岛、土耳其,并延伸至
东地中海区的黎凡特(Levant)和伊朗,北至乌克兰、南西伯利亚和蒙古,最远东至中国
的西北地区。在郁金香成为园艺花卉之前,它只是自然生长的野花,直到西元1000年左右
,波斯人才将它带入庭院中繁殖,高雅的外形深受当时人们的喜爱。
  郁金香的外表高雅贵气,但是它的历史却充满着人类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和贪婪痴
妄。
  英文的郁金香为“Tulip”,其词源最早出现于1554年的西欧,当时神圣罗马帝国驻
土耳其大使巴斯别克的奥吉尔‧菲斯耶林(Ogier Ghiselin de Busbecq)晋见鄂图曼土
耳其帝国的苏丹苏莱曼一世(Süleyman I)时,发现这位君王对于郁金香的狂热,无论
是他的寝宫或饰物,都用郁金香作为装饰,甚至在清真室、国徽和武器上,都可以见到以
郁金香图案拼成的纹饰。在他当时写给朝廷的书信(即后来在1595年出版的“土耳其快报
”)当中,提及了“郁金香”这个字。
  不过这一切似乎是个误会,巴斯别克使用的是拉丁文“tulīpa”,这个字来自鄂图
曼土耳其的“tülbend”,指的却是“薄纱”或“头巾”,当时女士们流行在头上裹着头
巾,并将郁金香插在耳边装饰,或许巴斯别克误把“头巾”当“郁金香”。巴斯别克本身
除了是位外交官外,还是一位作家和植物学家,他对于当地的动植物都有详尽的观赏和纪
录,基于深厚的友情,他把郁金香的种子寄给了同为植物学家的好友卡罗卢斯·克卢修斯
(Carolus Clusius),也因而开启郁金香“殖民”欧洲的时代。
  事实上,郁金香早在十六世纪初就成为土耳其人的宠儿,它有一种可以迅速掳获人心
(亦可以令人心碎)的魔力,让人为之疯狂。 
  虽然在十七世纪于荷兰发生的泡沫经济“郁金香狂热(Tulip mania)”较为人知,
然而郁金香魅力发威的第一波攻击对象却是鄂图曼土耳其帝国。苏莱曼一世是鄂图曼土耳
其帝国在位最久(1520年至1566年,共36年)的苏丹,在他治理的时期,郁金香被大量栽
种且培育,并订定严格的法律规范郁金香的培育和买卖。十八世纪初,帝国进入了繁荣稳
定的“郁金香时代(Tulip Era)”,当时郁金香被视为财富和声望的象征,社会菁英和
上流人士无所不用其极在任何物品上印有郁金香的图案,当时的苏丹艾哈迈德三世(
Ahmed III)甚至规定不准在首都君士坦丁堡以外的地方交易郁金香,若违反此项规定者
则会被流放。
  平民百姓们流传着这么一句话:“郁金香的身价,比人命还要贵。”
  当郁金香的种子随着巴斯别克的信件来到欧洲,收信者克卢修斯而后在1573年任职于
维也纳(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皇家药用植物园的园长,那时候正是宗教改革在欧洲进行
得如火如荼之际。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马克西米连二世(Maximilian II)因自小接
受人文主义的教育,对于新教颇有好感,政策上也较为宽容,然而信仰和政治前途的角力
竞赛,后者仍是遥遥领先,马克西米连二世终究选择放弃信仰,公开宣布加入天主教。
1576年,马克西米连二世驾崩,其子鲁道夫二世(Fudolf II)就任,这位性格独僻、沉
默寡言的皇帝,虽然对于新教的态度与他的父亲一样宽容,但他对占星术和炼金术的着迷
,大过于政治,这也间接使得保守的反宗教改革势力得以成长。
  鲁道夫二世一上任就辞退了克卢修斯。克卢修斯发现新上任的帝王并不如他父亲一般
能干,信仰新教的克卢修斯在1580年代离开了维也纳,旅居法兰克福(Frankfurt am
Main)。1592年,他的好友巴斯别克于法国卢昂遭到天主教同盟(Catholic League)成
员的殴打和抢劫,几天后撒手人寰,这个消息更让克卢修斯想要远离对于宗教改革采取保
守应对的国度。1593年,他应聘来到了荷兰的莱登大学担任教授,并创建了欧洲最早的植
物园-莱登植物园(Hortus botanicus Leiden),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以观赏用途为主的
植物园,当时培育了约1000种的植物。
  莱登植物园就位于距离库肯霍夫不远的莱登市市中心,那远从土耳其来的种子在欧陆
落地生根,并成为荷兰人的骄傲,这是当初克卢修斯万万没想到的事吧!
  克卢修斯担任馆长之时,利用闲暇时间栽种了大量的郁金香,他也观察到一种特别的
现象:一些郁金香会突变出现斑状的花纹,让原本色彩就已经鲜艳妖丽的郁金香更加魔幻
迷人。这是在1928年才被植物病理学家发现的病毒,称为郁金香条斑病毒(也称“郁金香
碎色病”,Tulip breaking virus,TBV)。当时的克卢修斯不解为何郁金香为何会出现
这样的纹路,不过因为他详尽的记载,使得他可以成功的培育出不用的品种。
  历史学家把克卢修斯描写成一位自私的园丁,这位对郁金香著了迷的植物学家,从不
跟任何人分享他培育出的郁金香球茎,也不肯与任何人做交易。但人们对于这种具有魔力
的花朵,那种超乎想像的欲望是十分强大的。当人们潜入他的花园中窃取球茎的事件爆发
后,克卢修斯变得极度沮丧,他完全无法相信他并不是这个稀世珍宝的“唯一拥有者”。
传说中,他再也没有栽种过任何一株郁金香了。
  很久很久以后,人们称克卢修斯为“郁金香之父”,为了感念他奠定荷兰球茎育种产
业的基础,以及对植物学的贡献,许多植物种类以他为名,像是金丝桃科的书带木属的拉
丁文“Clusia”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克卢修斯的自私,也对荷兰的经济造成了一阵波澜。
  那时的荷兰,正经历著前所未有的动烫不安。
  1568年,荷兰开始了历经八十年的独立战争(史称“八十年战争”,Tachtigjarige
Oorlog,1568年至1648年),对立的两方是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哈布斯王朝贵族和荷兰本
地诸候威廉一世(Willem I,奥伦治亲王)所率领的新教徒。人们为经济而战,为政治而
战,也为宗教而战。这场战争,并不是贵族与平民、天主教与新教或是守旧派与激进派这
样简单的区分,它是一种混合著各种欲望及私利所引发的冲突,而人们为了抢夺自己心中
那朵珍贵的“郁金香”,纵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16世纪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在欧洲发起了第一波的宗教改革,1560年代加
尔文主义(Calvinisme)传至了荷兰,影响当地甚钜,尤其是北方七省有许多加尔文教派
的信徒。荷兰对于宗教一向保持着宽容开放的态度,然而新教各教派之间对于教义的歧见
不断,因而产生了许多纷争。其中最有名的是在1618年于多特(Dordrecht)召开的会议
,它是改革宗历史上最大的会议。会中订定“多特法规”,将加尔文教义标准化为五点:
全然地败坏(Total depravity)、无条件的拣选(Unconditional selection)、限定的
代赎(Limited atonement)、不可抗拒的恩典(Irresistible grace)和圣徒恒忍蒙保
守(Perseverence of the saints),这五点的字首刚好就是英文的郁金香“TULIP”。
  不知道是否是因着荷兰人对于郁金香的热爱,还是荷兰人深信自己是蒙受上帝恩典的
民族,这么巧,影响荷兰最深的宗教教义的缩写,就是“郁金香”。
  郁金香娇美的形象带给人们欢愉,也掀开了人性的弱点。
  1609年,荷兰北部七省对抗西班牙哈布斯王朝的战争取得实质上的胜利,荷兰俨然以
海上帝国的姿态傲视全球。许多商业活动都集中在阿姆斯特丹,因此荷兰人的收入水准在
欧洲相对的高。当时莱登的人民开始繁殖从克卢修斯那儿偷来的郁金香,发现这种植物很
难在短时间内大量繁殖,然而喜爱郁金香的人却恨不得立即拥有它,也因此郁金香的身价
一直居高不下。一开始只有手头宽裕的园艺爱好者愿意花大把钱子购买郁金香,随着他们
着迷于培育不同的品种,市面上出现了许多名家之作;其中有一种球茎染上病毒而使得花
瓣出现条纹的品种,更是令人著了迷,纵使倾家荡产也要将它得手。  约莫在1634年,
一些投机份子开始注意到郁金香的魔力。他们发现人们可以为了拥有郁金香,而以各种资
产交换。一户位于巴黎的豪宅换取一颗名贵品种的球茎,如此荒谬的事也时有所闻。此时
郁金香狂潮已经从莱登传到了阿姆斯特丹这个商业大城,投机份子们并不在意郁金香为谁
所有,对于它的品种也毫不在乎,他们不种得欣赏它的美,甚至对园艺爱好者的着迷十分
不屑。这些人几乎是用一种嘲笑的态度哄抬价格,用高价买进,然后向市场喊话说手上拥
有的品种多么稀有,使得卖出的价格成为天价。
  渐渐的,投机份子发现,这真是一门一夜致富的好生意。无论哄抬的价格高到多么不
可思议,总是会有人变换家产来购买。这件事渐渐传到了缺乏资本的农民和工匠的耳里,
总有些人幻想着可以不劳而获,利益的诱惑蒙蔽了理性,于是也开始加入这场疯狂。
  一开始他们只购买低价的郁金香,然后再以高一些的价格卖出,使得一些非顶级的品
种价格也开始抬升,渐渐的出现一些赚取买进卖出差额的民众,使得交易模式改变,开始
出现全年交易(而非只限于冬季交易)以及期货交易制度。交易并不是在正式的证券交易
所进行的,而是在酒店中,人们虽然并不是偷偷摸摸的交易,但也知道这样的交易并不是
什么正当的生意。交易的方式也很草率,不需要现金或是球茎现货,只需要提出写有交货
时间及数量的票据,或是加上少许的预付款即可。更扯的是,票据在转手过许多人后,常
常出现谁是债权人或谁是债务人都不知道的情况。
  这样没有资金也可以参与交易的预付方式吸引了更多人的参与,有些甚至是穷得连米
都买不起的贫户都想借由这个机会翻身。但是随着愈来愈多人加入市场,一些原本平价的
球茎价格瞬间爆增,使得原本那些不是想发财而是真正喜爱园艺的人们开始拒买。
  1637年2月,郁金香的价格一夕之间狂跌。买家遽减造成市场供多需少,加上许多票
据无法兑现,一夜之间许多人背上的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务,家财散尽、沦为街乞,有人
以了结性命以求解脱,有人愤而提出告诉,然而对方却无力偿还。但终究只是一场混乱的
尾声,致富的幻想破灭,这是人类史上第一次的泡沫经济事件,史称“郁金香狂热(
Tulpenmanie)”。 
  当市府和议会发觉情势的严重性而展开一连串的行动后,他们果断的决定“各人造业
各人担”,政府不会挪用任何公款来协助或改善任何破产或负债,并做出“在调查结束之
前保留郁金香的交易”的决定,使得之前所签下的票据通通失效。
  郁金香狂热就如此戛然而止。
  很快的人民恢复了理性,开始重拾旧业,脚踏实地的挣钱。真不愧是加尔文主义的子
民,那以简约和节俭为中心的道德观重新进入人心,人们把这次的事件当成教训。“万丈
高楼平地起”,人们回到岗位认真的工作著,那曾经有过的一夜致富的梦,好似已经是很
久以前的事了。荷兰的经济很快又恢复秩序,郁金香狂热像是船过水无痕,仅有一些暴发
户和破产者成为历史的见证,对整个社会并没有造成太大冲击。
  虽然人们不再投机,然而爱花的人还是爱花。虽然荷兰人有那么一度厌恶著郁金香,
还把它比喻成罗马神话中的女神芙罗拉(Flora,意为“花朵”),说那些为了得到郁金
香而不择手段的人们,只是用他们的愚昧来供奉芙罗拉的贪婪。但是郁金香的臭名很快就
被忘却了,爱花的人辩说爱花无罪,错的是那些利用花朵获取暴利的投机份子们。
  荷兰人终究还是喜欢郁金香的。
  今日荷兰的花卉批发总量占全球的七成,球茎贸易占全球的八成,每年出口超过两兆
颗球茎到国外,靠的是优越的物流系统和稳定优异的品质。阿斯米尔花市(
Bloemenveiling Aalsmeer)是世界最大的拍卖花市,距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约十分钟
车程,距阿姆斯特丹也仅一小时车程,全年各地鲜花都在此集散,成交的八成花卉于24小
时内立即在全球各地的花店陈列贩售。
  库肯霍夫所在的城市利瑟(Lisse)拥有适合球茎生长的沙质土壤,园内有个角落可
以俯瞰以花朵为彩笔的花田,数千种不同色彩的花卉以大地为画布,拼凑成一幅幅精彩绝
伦的作品。库肯库夫公园的腹地颇大,如果觉得用双脚走路太辛苦,租借脚踏车游园(入
口处)、登上复古飞机鸟瞰花田(请上网预约)、搭游船绕行运河(风车旁)也是不错的
选择。
  园内除了有纪念品店、餐厅和一座风车外,还有16处可以购买球茎的店家,虽然我对
种花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于花卉的品种十分好奇。园内每年约有7百万个球茎会在春
天吐芽,光是郁金香就有800余种,郁金香为百合目百合科郁金香属,而和郁金香同为球
茎植物的水仙则为天门冬目石蒜科水仙属,都是在春天吐芽、开花,因此在园区内也会看
到不少水仙。
  水仙跟郁金香一样,都是“不开花就装蒜”的球茎植物,只不过在欧洲,雪融的初春
时刻,野地里总会冒出不少水仙。水仙的身价远比不上郁金香,在希腊神话里,水仙是貌
美如花、害得全希腊女性为之倾倒的男子纳西瑟斯(Narcissus)的化身,神话里的纳西
瑟斯爱上了自己在池中的倒影,不忍离去,终致憔悴而死,那样的悲剧结果也许是水仙不
讨喜的原因。在中国栽植水仙也行之有年,与希腊神话的悲剧结果相比,水仙在中国的地
位高多了,过年期间人们总爱在家里放上一盆水仙,水仙里的“仙”字代表诸神,让神明
坐镇家中则会带来好运,因此水仙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喜气吉祥的象征。
  郁金香也好、水仙也罢,在花海里行走总是惬意。这座公园比我想像中的有诚意太多
,原以为是商人搞出来的噱头,但商业化归商业化,却让人心服口服得很,我想这就是荷
兰人令人佩服的地方,虽然摆明了要赚你的钱,但却让人掏腰包掏得心甘情愿。一整天逛
下来,原本觉得好贵的入场券变得不算太贵了,里头可以待上一整天都不觉得无聊,除了
看花,还有小动物可以亲近,当然也少不了荷兰的象征建筑-风车,商店里满满的人,排
队结帐的队伍有如长龙,这座花园抢钱钱得凶,但人家可真的是很用心的经营啊!
  走出库肯霍夫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身上还是湿的,却有种误闯仙境的感觉。荷兰似
乎是个有趣的地方,我如此想着。当初价格高贵的郁金香现在是人人买得起,而16世纪在
荷烂盛行一时的加尔文主义,现今只有约8%的荷兰人信奉。这样的反差在荷兰从不突兀,
荷兰人入世却不至于世脍,他们实际却不听天由命,勤劳却不亏待自己。
  搭上前往莱登的公共汽车,我将前往世界上最古老的植物园之一-莱登植物园,也就是克
卢修斯引进荷兰第一朵郁金香的地方,这里仍保有最纯种的郁金香:没有任何基因改造、
与当时克鲁斯引进完全一样的品种。
《后记》
  心打开了,眼睛也跟着打开了。在搭车回莱登的时候,乍见路旁的花海,心想来时怎
么没见到?白居易的《花非花》就是那个时候涌现的。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郁金香的花期不长,短短两个月而已,在历史上却掀起了一阵狂潮,至今仍在花卉产
业引领风骚,荷兰人尊它为国花,土耳其人也爱着它。但对我来说,疯狂的爱恋是一种飘
渺虚无的境界,它是一袭薄雾,来了又去,如梦似幻,太阳出来时便消失无踪。
  对于历史,总是喜欢得无法自拔,这篇不写库肯霍夫,而是与郁金香和荷兰的几段历
史,明显文不对题。就是这样,花非花,雾亦非雾。
作者: nanjonosa (╮(╯◇╰)╭)   2016-05-04 22:25:00
最近刚去霍肯霍夫 把历史写得好生动 跃然眼前!!
作者: DHC000317 (DHC)   2016-05-05 10:23:00
https://goo.gl/YwUjfS 库肯霍夫 很漂亮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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