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古典音乐剧《丛林中的莫札特》谈古典乐坛面面观，前两季还比较像在带观众入门认识古典世界：S01 先以一个虚构的“纽约交响乐团”为舞台谈了古典音乐圈的保守与创新、也介绍了大师男主角 Rodrigo与双簧管女主角 Hailey 演绎乐人的传承；S02 续谈经营一个乐团的诸般冲突与和谐、更从一场巡回演出的诸多层面搭配乐坛名人客串勾勒百花齐放的古典世界！不过接下来 S03笔锋一转：透过“歌剧创作”开始触及创作与演出核心的乐人乐思、初次让观众更深一层看进这些乐人们“用热血演奏”的情怀与其品质、并诉求乐人不能关在象牙塔必须入世承担...
S03 Rodrigo 起初当个不沾锅“专心做音乐”、竟做到最热情投入难以自拔的“歌剧”、才发现他自命的“艺术之爱”有多浅薄甚至危险根本是牢笼！这才迎来他在后半季痛定思痛承担责任扛起乐团多方发展，那这“纽约交响乐团”会在他手上欣欣向荣吗？盘点一下 S03季末和 S04季初大师热情拓展的新任务：(1) 成立了“李维拉大师少年管弦乐团”要训练社区孩子能演贝多芬《第五号交响曲》、(2) 要跟前卫编舞家 Egon 合作一场以自己为题材的“无观众”即兴舞剧；(3) 要应新金主之邀赴日指挥莫札特《安魂曲》；(4) 要帮已是他女友的 Hailey 在指挥路上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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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4 最令人雀跃的是：虽是女主角但戏份一直比较像支线的 Hailey 到处接触走跳玩乐了三季、在 S03结尾终于蒙“莫札特姊姊”Nannerl 显灵拜访，到 S04果然 Hailey 专心踏上指挥道路戏份也大幅加重、不但自己成长快速更要代言历代女性乐人破浪而出！这是“女性发光”令人期待的一季！还真的，本季不再请那些古典乐一线大牌客串了，E01-03有请当代女性作曲家 Caroline Shaw、E04 有请古代女性作曲家 Nannerl Mozart, Fanny Mendelsohn & Isabella Leonarda、E07还有日本歌舞伎创始人“出云阿国”，E09 则不只女性还请了一堆年轻音乐人包括咱台湾陈锐...
只是犹记上季末 Nannerl撂句“别步我后尘”令 Hailey 期待又紧张、这季开镜竟然就是美梦兼噩梦：一如 S02墨西哥奶奶预言，Hailey果然和大师男友 Rodrigo“生一堆宝宝”，但正如各行各业大多数女人般“照顾宝宝”理所当然就会是女人事务，男人从不“负责”淌混水顶多只好心“帮忙”，何况 Rodrigo是个大师还肩负乐团重任有好多重要使命要去做... 难道正如史上历代女性音乐人甚至女性专业者般一到“结婚生子”就是事业的终点？当然爱人 Rodrigo不会这样约束她、但更糟的是天真的 Rodrigo毫无意识：这约束并非你个人主观选择、而是社会既定的两性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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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相较于前三季总是 Rodrigo负责演绎古典乐坛高端风云、Hailey负责演绎古典青年的渴望与传承，这季两人戏份分工可就严肃甚至冲突了：Hailey这季努力冲指挥，不但专指女性作曲家作品、得到历代女性作曲家显灵传承、还在指挥大赛受到勉励“全球 150大乐团只有 4个女总监”要替所有女性乐人争口气！但相对于 Hailey 代言“女权”Rodrigo 竟越来越明显地代言起“父权”：父亲希望女儿发光、男大师希望女学生发光、男朋友希望女朋友发光，但种种充满善意与热忱的男性传承、对女性来说往往是不可承受之重！真要女权发光父权就必须大方放手甚至大胆自毁。
于是有别于前三季毫无疑问的轻喜剧风格、这季每集调性都更多愁善感了起来，有别于前三季充满各种莫札特贝多芬等经典老大师曲目、这季则充满跨界创作与现代音乐甚至日本传统音乐，而有别于前三季每季季终总是“皆大欢喜”完成音乐会、这季虽亦以一场音乐会完成成长，但苦尽甘来之余却令人悲从中来、看完如 Hailey 般想大哭一场！这是个让本剧乐人乐事得到圆满的理想句点吗？看季末绝对不是必仍有未来故事！只是很可惜 Amazon 就此没再续订而留下悬念... 只是大哭归大哭，相信全剧停在这里虽未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两颗“音乐之心”仍能遥相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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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 开季就是有志女性最焦虑的“宝宝噩梦”，爱情虽如胶似漆但未来真能逃过这陷阱？耳听 Rodrigo接起电话英法德义多语国家人人争抢，长此下去谁将发光谁是跟班早命中注定... 到底枕边这“亲爱的”是音乐导师 mentor 是热恋情人 lover还是包养男人 sugar daddy？穷苦青年公寓乱入一个知名大师人人怎么看？Hailey当然找自己师父走自己的路，但跟 Rodrigo走跳这么久怎么玩都有他风格，难道自己永远只在大师男友“轨道”上绕行？当然 Rodrigo一片赤诚也没想太多，他照顾 Hailey 就如照顾少年乐团小弟般像个爸爸可燃烧自己... 是否有天该见见“爸爸”呢？
E02 父权的探索，从最原初的“父亲”谈起：Hailey回北卡罗莱纳老家给母校一场大师班、Rodrigo 身为“男朋友”当然要跟去见见爸妈、我俩如胶似漆天造地设你们真养出了最优秀的女儿！这种 patronising摸头言语谁听了都不是滋味、更别说既是女儿又是女友的 Hailey 听两男客套互捧。这集有意思的是关于“学音乐这事的初衷：一个女孩年幼学起双簧管是为了什么？说什么“择你所爱”都太冠冕堂皇、还不都父亲软硬兼施栽培鼓励？只是尽管一开始有其挣扎但后来“爱你所择”慢慢走上这条路... 到底父亲对孩子是禁锢还是成就？与其黑白二分，不如说是一体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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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3 这集还以全球最大的父权象征 "Papa" 教宗开场！Rodrigo 春风得意竟在教宗面前向女友示爱？男子自以为浪漫却是女性的社会死亡，从此教乐坛与媒体该怎样看待？本剧三大指挥这集人人有冒险：老总监 Thomas 执掌皇后区二线乐团要起死回生、Rodrigo 则不但要赴日演出《安魂曲》更要与前卫编舞家合作《浮士德》，Hailey则组自己乐团走自己路脱离大师男友 orbit、争取女性作曲家 Caroline Shaw授权演出其最新曲目！只是女指挥渴望脱离父权庇佑时、Rodrigo 这男大师却自幼享受父权庇佑多年已恋恋不舍、而今他心底倚赖的父亲形象“莫札特”竟已一去不返？
E04 焦急的 Rodrigo得灵媒指导，竟要遍寻莫札特古物与大师重新通灵？阴错阳差竟引向古典世界最令人惊惧的“音乐博物馆”：这里有古乐爱好者不但自组古乐合唱团、每天还穿着古装收藏大师古文物、对古文物的迷恋简直“古典拜物教”将先人遗物奉若大师本尊！难道 Rodrigo陷入焦虑不是站稳脚跟寻自己解法、反而只能拼死挂着莫札特鬼魂甚至遗物？难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永难脱离 legacy ？反之 Hailey 遇到的女性大师不论 Leonarda, Mendelsohn 还是 Nannerl Mozart 都诉求“独立”：跟着男人挂在父权游戏只能当阴影，如今 21 世纪女性妳能玩出什么新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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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5 Hailey必须面对“父权”的限制与潜力，终于放下“轨道”执著与 Rodrigo展开一对一特训，剑指日本“福本指挥大赛”！几条支线也渐酝酿中：(1) 老总监 Thomas 皇后区乐团蒸蒸日上还请 Cynthia跨刀，(2) Cynthia 手术未愈旧伤复发转向“少年管弦乐团”，(3) 有乐团友人刚创新曲《难民营》，(4) Thomas & Gloria 争抢哪团要演它... 最终当然是给 Hailey 季末压轴演出、这集则先指挥女作曲家 Shaw 作品一鸣惊人脱胎换骨！只是编舞家的《浮士德》舞作直刺 Rodrigo阴影：三个女人围绕我一个男人，难道我美其名帮女人发光、其实心底只是男性中心的自恋？
E06 见识传统与前卫的三集“日本之旅”展开！新金主福本在此有“福本指挥大赛”Hailey来参加、有新补完的莫札特《安魂曲》请 Rodrigo指挥、背后作曲功臣是他开发的音乐机器人 WAM竟也能指挥？显然致敬现世日本 2017 才与波伽利完成现场演出的指挥机器人YuMi！眼看这 WAM像个小徒弟般毕恭毕敬请教 Rodrigo大师之道，是否也在考验大师传承音乐志业的父权劣根性？这集 Hailey 通过初赛认识新朋友、乐团大人 Thomas Gloria Betty跟金主福本去上居酒屋、小情侣手牵手漫游东京音乐风景都小插曲了... 重点还是这新新世代机器晚辈，Rodrigo 能否接受并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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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7 看来日本之旅就是古典乐界超现实考验：第一关大师就把不肖机器人 WAM打落河底、大笔一挥把不肖金主福本补完的《安魂曲》删回原样、令也自小热爱音乐还以科学奉献音乐的福本失望透顶“还以为您能突破框架”outside the box 。回想 E04有人在开“音乐博物馆”营造“古典拜物教”、那如今有人跳脱思考推进古典难道不令人庆幸吗？回看日本另一边还有疯狂乐迷吵著“你不是真 Rodrigo”正把大师偶像化。那边厢 Hailey 第二轮放松自己投入音乐的白辽士诠释大放异彩！但第三轮肩负女性期待的马六演出却身心分离... 不论父权或女权，渺小个人该如何承担？
E08 演完赛完的音乐人沈淀，这季不去夜店改去茶道体验，钻进斗室做足仪式果然四壁打开神游竹林！同床共枕仍难嗫嚅启齿的、在这替代空间都可畅所欲言！每次茶会都是“一期一会”要品味当下、每段关系也是“一生一次”要把握今朝，只是大师与他 protégé的这段关系仅有一次该是什么样？打开四壁两人竟有两种梦想与焦虑：Rodrigo 身为大师其实只想“当个舒服温和的男友”，只是这这乐坛社会仍永恒推动“跳脱舒适圈”的“共同进化”追逐新体验；Hailey身为小女友要得圆满就必须挥别“轨道”执念、但这见猎心喜的乐坛社会“妳配不上大师”仍永恒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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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9 Hailey还是下了那决定，是不是角色的“一期一会”尚未可知，但对看不到下季的观众恐真是“仅此一次”再没回头路！这集 Rodrigo陷入父权的存在焦虑已指挥失能茶饭不思、Hailey亦陷入女权的存在焦虑宁回归替补乐手远离指挥 orbit，这样划下道来各自退守真是音乐情人甚至任何专业情侣想要的吗？井水河水秋毫无犯真是“父权 vs 女权”的正解出路吗？也许这集老情侣 Thomas & Gloria的支线争战亦有新灵感：活跃的爱情往往是在恒常争战中永保热情、伟大的艺术也总是在针锋相对中激发火花，那父权女权的永恒矛盾只能转头逃避吗？不如无畏毁灭大方对抗！
慢慢觉醒的 Rodrigo尝试摸索中：第一步是 E09结尾的“父权拆解”，过去身为大师搬进公寓竟有这么多珍藏傢俬？如今广邀年轻乐人客串一集跳楼大放送，我再不是大师要孑然一身。第二步是 E10开场少年乐团排贝五，你怎可能好大喜功乱画大饼揠苗助长呢？必须“走下神坛”授权别人慢慢从扎根做起。第三步，终于正视他在乐团更在纽约承担的万众期待，金主福本都动念撤资了执行长 Gloria 仍拼死力保，但一个乐团乃至纽约乐坛的成长茁壮、难道都非系于大师一人之身不可吗？最终必须“交棒传承”让后辈发光！自去品味量身定做的舞作《浮士德》将大师身份除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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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季开始时 Rodrigo还只是个天真单纯的“男朋友”，以为只要你我携手一起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但自拜访对方“父亲”后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仰之弥高的“父亲形象”、继而遇上编舞家与舞者直言挑战那众星拱月的“男性中心”、亦遇上了音乐博物馆收藏家示范了迷恋大师的“古典拜物教”、复遭到日本机器人 WAM的“后辈挑战”激发存在焦虑、最后一期一会的茶房神游终于能够体会 Hailey 对他挥之不去的“父亲阴影”... 记得我爸也笑笑拍肩对我说过“一个父亲就算再开明，你的存在本身对子女来说就是父权阴影”，本季中的 Rodrigo看来亦有这体认？须彻底摧毁！
倒是前三季随时来访庇佑 Rodrigo的“莫札特之魂”，为什么在本季初变成老父形象一去不返？令 Rodrigo如一个迷惘儿子失魂落魄花好多集焦虑寻觅？临终叮咛 Rodrigo“别演《安魂曲》”是为什么又该不该听？到最后几集又突然回春重返是否表示 Rodrigo做对了什么？本剧对老莫与他姐的奇幻描绘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写实说来顶多是具象化投射主角心境，是否在本季的离去与重返刚好呼应 Rodrigo心中的“父亲焦虑”与“父权解构”之体悟？本季谈父辈对比于子辈、子辈是女主角就谈父权对女权，放在古典乐中就是世代乐人心中的“大师执念”还要大师自己来解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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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不得不承认，S04 谈这古典乐界尊奉经典崇拜伟人的“大师情结”是深奥了点，比起 S01谈古典乐坛的“传统 vs 改革”、S02 谈古典乐团的“冲突 vs 和谐”、S03 谈古典创作的“世外桃源 vs 入世承担”，相较之下这题材是艰涩了点、选的曲目也进阶了点、客串的乐界人们也多元二线了点、整个组合起来就不像前三季那么令广大观众充满熟悉感可入口即化... 是否本剧这样一季季由浅而深挑战观众也慢慢谈到了尽头？三季压轴音乐会的皆大欢喜、继以第四季结尾畅然一哭，就当这趟苦路两位主角 Rodrigo & Hailey 尽管渐行渐远，虽身处两地终能再次心心相印。
当然 S04E10 这种音乐会解法就像 S01E10 一样远离现实天马行空万万不可能 XD 不过本剧既有抓到古典核心议题混合批判与致敬并以喜剧包装，相信这样的处理爱乐观众与乐坛观众应也能会心一笑。这个礼拜我补看过去错过的《丛林中的莫札特》一口气连看四季，对古典乐坛的经验与对古典音乐的热爱都得到了满满的灵感与呼应！都因上周先去看了今年奥斯卡本来大热门后来一奖未得的《TÁR塔尔》... 嗯，就我亲身经历的与业界流传的 21 世纪古典乐坛比较像《丛林中的莫札特》这样子，相较之下《TÁR塔尔》比较像 20 世纪指挥帝王的复活？都推荐古典爱好者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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