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国家地理《世纪天才》的爱因斯坦与毕卡索后意犹未尽，还想看看其他天才大师展露人性缺陷甚至当个渣男 XD 的传记剧，在脑中翻找大师名字时第一个冒出的时代就是文艺复兴，很快就查到原来去年意大利 RAI与英国 Amazon Prime 上架了关于达文西的古装传记剧《李奥纳多》Leonardo！它的主创是创过《高堡奇人》与《梅地奇家族》的 Frank Spotnitz 、以及写过《神探夏洛克》也创过《维也纳血案》的 Steve Thompson ，可说要“玩历史”要“考究历史”要“悬疑解谜”等众多技能通通都有了！这适合处理作品稀少但震撼世人、经历丰富却神秘兮兮的达文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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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剧由欧美多国联合制作、意大利取景找意大利剧组、由一大堆意大利型男演文艺复兴美男、由超适合留大胡子的 Aidan Turner 演忧郁男孩 Leonardo Da Vinci、由优雅高冷的 James Darcy演他贵人米兰公爵 Ludovico Sforza、还加入了个意大利女主角 Mathilda de Angelis演达文西的缪思女神名叫 Caterina de Cremona！话说达文西真有这么个缪斯女神？这可真难说：达文西早期就画了很多女子素描、一生也画过很多女像练习与女性主题作品，但他不但私生活包括性向都神秘兮兮、还每每花很久时间作画却砍掉重练甚至画好烧掉... 有没可能曾有重要女人却被抹去呢？
我猜此剧的历史顾问与主创就抓住了这点，一方面是给一出男性中心的剧找个女主角来做点平衡、另一方面也大胆假设小李看似单身一身其实身边恐怕也有重要女人、那就干脆把他历年历程的女像素描合而为一创造一个虚构角色！话说 Caterina de Cremona这名字一定纯粹虚构吗？还要到近几十年才有很间接的史料略略提及达文西身边有位妓女 "La Cremona" 说不定当他模特儿贡献过很多幅画... 总之这种微弱证据就纯供联想、反正小李一生神秘兮兮地只留下少数作品与一堆笔记就已引起无数后人研究解读了，那么一出历史剧何不大胆创造自由挪移、为他增添戏剧与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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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dan Turner 在访谈中说得不错：“我们看过很多纪录片谈大师的天才与创见、却竟没一部作品试着认识大师作为一个人”。不知我们当代一般观众或艺术爱好者对达文西的印象是什么？他的《最后的晚餐》暗藏“达文西密码”？他的《蒙娜丽莎》暗藏神祕难解的微笑？他的《维特鲁威人》勾勒了理想的“文艺复兴人”？他佚失的《安吉里亚战役》与米开朗基罗对决？他画了许多圣经故事彰显母子之爱？却也发明了现代战车大砲威胁世人？他解剖尸体描绘筋肉心脏甚至子宫与胎儿？他设计热气球与第一个飞行器渴望飞上天？和他婴儿时期遭“老鹰盘旋”的异象有何关联？
达文西这人充满神秘，甚至许多当代对他绘画与素描的解读也充满神秘，但近年达文西研究也有不少指出他并非神秘主义而更偏经验主义，尤其看他研究人体研究机械在素描笔记本中还提出“绘画是一门科学”更可见一斑。我想本剧基本是有尊重这个精神的：达文西并非神秘主义者，甚至也未必是脑筋复杂不可捉摸的“天才”，他只是对人事物充满好奇心与热情，而在视觉上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求真”意志，因此剧中多次提到 "Truth"这个关键字，可译为“真相”“真理”或“真实”！只是达文西所处的文艺复兴时代北意大利社会里，“真实”真的如此美善值得彰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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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未必！有的真实触动内心、但妄自揭开反造成创伤，有的真实是美善、但彰显出来反破坏那美善，有的真实很压抑、但纪录下来反掀起风波，有的真实渴望抒发、但风声鹤唳只能隐藏，有的真实想留下见证、那也许只有“达文西密码”留给后人，有的真实是 reality、但人们看画想看的却是 illusion/fantasy/legacy，有的真实是 mortality、它本身却远比绘画的 immortality珍贵多了... “画画要求真”这事在今日被视为圭臬，这传统也是文艺复兴流传下来的，本剧小李在“求真”这层比别人多看透到四肢百骸与人间苦难，但绘画实践又该如何面对“真实”世界呢？
这真实世界就是文艺复兴的北意大利了，一般艺术爱好者阅读文艺复兴时，艺术书籍多半赞叹文艺复兴商人银行家与贵族教会赞助艺术的“文化创新”，仿佛那时的政商与神权势力都开始重视“人文主义”发扬“文化力”？但本剧一样赤裸裸揭示那史实就有虽然后世读史总是有意无意忽略的“权谋”与“战争”，更毫不讳言一众贵人金主们各个尽管眼光高远大胆创新赏识达文西、却也都是虎狼般的野心家利用达文西、甚至像个鬼父般玩弄权谋吊尽胃口操控达文西、就吃定达文西这小子童年创伤心怀阴影会被牵着走... 达文西在此不是超凡天才而是颗忧郁孤心！要如何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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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也许就是此剧设计 Caterina de Cremona这“缪思女神”的关键初衷：一般画家故事的“缪思女神”常常是情人、总是让男性画家看见女性深邃面容我见犹怜后、让她轻解罗衫当模特儿一画画到床上去、然后影剧加油添醋总是大江大海分分合合、下者拍成肥皂剧上者则由爱情谈回艺术人生... 只是很尴尬的是：达文西的“性向”之谜近年越来越呼之欲出、越来越多证据指向他应有“同性恋”甚至收宠男当子弟？本剧很自由奔放地大胆改编把同性恋一事搬上台面来！不但一路有爱情也有单恋与失恋、史实大弟子 Salai更被描绘为私密伴侣！那史实二弟子 Francesco呢？
在此说“大弟子”与“二弟子”非指先后顺序、而是跟达文西最久的两位年轻男子，其中 Salai从 1490 年十岁时加入跟他 28 年、然后 Francesco从 1506 年十四岁时加入跟他 13 年至他死亡为止... 这样算一算，如果达文西要吃自己学徒那和 Salai差了 28 岁但和 Francesco可差了 39 岁呀 XDD 但据许多史料记载后者和晚年的达文西更像是“情同父子”，这点后世对两位重要弟子的臆测本剧也大胆做出了直白描绘：达文西有一个情人、只是这同性恋情必须隐藏；而达文西甚至也有个儿子？但他同性恋又怎么生子？难道是双性恋连“缪思女神”都同居生子成拼贴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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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我在画家影剧里看到对“缪思女神”最动人的处理了：这虚构角色 Caterina 不是达文西的情人、却是他前半生职涯的精神伴侣，她可在达文西面前当模特儿宽衣解带、但达文西眼光注视的不是诱人胴体而是人生故事与伤痕，她也许爱达文西却无法掰直同性恋、但那爱可以升华成一生惕励的进德修业，她出身寒微庸庸碌碌养活自己就偷笑、但遇见达文西看见新世界为人生打开一扇新窗，达文西虽天纵英才能洞见事物的真相、但她才是提供真实事物打开达文西视野的窗口，达文西满腹才能游走北义政商渴望被看见发掘、但她是功成名就之路上警醒达文西的理想超我。
说到“超我”，仿佛角色设计上是象征性地让她成为达文西的理想分身？抑或写实来说就是个启发达文西的缪思女神？这点我觉得本剧巧妙地让写实象征交错处理怎么联想都可通，而且这“超越”性格也透过她串连起许多达文西典故，从每集片头的“鸟”开始：鸟，首先是史实达文西婴儿时期盘旋他襁褓的“苍鹰”异象，被乡民传为诅咒而遗弃达文西；Caterina背上有伤痕、犹如所有绘画面孔下都是苦闷人生的肉体挣扎；但背上伤痕何尝不能长出双翼成为鸟、让挣扎的肉体舒展伸张成为理想的《维特鲁威人》？而双翼伸展非为顶天征服、而是双臂一弯温暖拥抱当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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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最后这意象还连到达文西穷尽一生捕捉神秘的《蒙娜丽莎》？而“丽莎小姐”的神秘面容直指人生真理不假外求“爱就是真相”？当然谈起“爱”这件事以当代影剧来说又是老梗了，只是在文艺复兴时代苦闷人们尚在摸索中，也许那时遍览古典经典最接近爱的诠释就柏拉图的“追求真理即为爱”吧？但本剧给达文西的追求体悟刚好相反过来“爱就是真理本身”！当然若要把本剧当个爱情观念的哲学考古那也太言重，那爱情观念毕竟还是以针对当代观众能引起共鸣的“脍炙人口”为原则。而这场绘画人生的“爱”之寻觅，本剧虚构了更耸动的“达文西谋杀”来穿针引线：
剧情架构：1506年与达文西同居的缪思女神 Caterina 在米兰中毒而死、许多人证物证都直指是研究颜料很会配药的达文西下毒谋杀！那时由法国国王掌控的米兰官方早已磨刀霍霍更未审先判、指派了调查官 Giraldi审问蒐证、就是屈打成招也要拿到达文西自白就可名正言顺吊死！谁知这调查官也很有文艺复兴人追求“真相”的执著，就这样花了八集探案八次侦讯提了八次关键问题，从凶嫌与死者 Caterina 这 16 年来的经历与关系中慢慢解开达文西的神秘面纱！也许这 Giraldi就代言我们世人：世人都把达文西给神圣化或妖魔化了、但神圣面纱背后只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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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篇，有雷的八集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