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年我是为了“邻家复仇美眉”Emily VanCamp 要演《美国队长 2：酷寒战士》、才开始认真去追漫威电影宇宙的，谁想到《美国队长 3：英雄内战》她马上就在被改过的新剧本中被浪费掉？甚至还因天外飞来一笔的尴尬一吻而在粉丝间招黑？这一直令我很难释怀也不知该怪谁，只能怪可恶的 BvS查克史奈德了 XD 而过了这么多年 Emily大饼脸都越来越大快要下垂了，千呼万唤回归漫威影集《猎鹰与酷寒战士》竟还被写成大反派？光听到这发展就令我一肚子火，不过八个月下来气也消了 Disney+也订了，还是来看看。
结果整体观赏经验完全没失望！比起最近我更期待的《鹰眼》满意多了：这是漫威电影《美国队长》系列三集的后话延伸，除了以过去队长身边的两位配角为核心来谈谈如何继承队长遗绪外、还把这系列与旁支系列的“谍报政治系”配角们都拉了进来、更把过去较简单的美国政治批判给延伸到更多国家、而且呼应最新时事重审队长这面盾牌所代表的“美国”！我们台湾七十多年来一直很亲美、这两年更是台美关系史上最紧密交织 (!)、仿佛为了世界的民主人权与正义人人都该和美国站在一起？不过看多了美国片尤其《美国队长》系列的观众，一定都能对美国概念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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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鹰眼》是出行走纽约街头的江湖黑帮剧，那《猎鹰与酷寒战士》应可算是环游世界的国际军事谍报剧！而想到“猎鹰”Sam Wilson是美国空军还“环游世界”时，就必须面对现世美国“全球驻军”当个世界警察甚至被叫一声“美帝”的尖锐问题了。E01 的开场就是其他系漫威影剧都没有的超英空战、猎鹰既是战斗机又是侦察机又是飞行士兵只差不是无人机搞轰炸！地面还有小帮手 Torres 管到瑞士去、反恐任务发生在东欧 Sam & Bucky直接开进去、其他美军进入帮打不但有阵亡还上演行刑式杀戮... 反倒欧洲本地军警几无存在感，美军特务如入无人之境。
而视觉上琳瑯满目的，是整个剧组开拔布拉格取了好多文艺复兴回廊与巴洛克宫殿的场景、一个布拉格就可扮演瑞士德国立陶宛与拉脱维亚、还另有虚构的三不管国度 Madripoor有摩天高楼常民市井与港澳风情夜生活、亦有提及主角们不堪回首仍须面对的 Sokovia、当然 Bucky的纽约街巷与 Sam的海滨渔村与巴尔的摩也代言美国老兵的城乡景观。回想《美国队长》三集也是充满“老兵叙事”，这个传统也让本剧继承再现遥相呼应，让观众发现从史实二战韩战到虚构的“无限之战”与“终局之战”、美国老兵的晚景凄凉乃至美国对老兵的榨干剩余用完就丢都是一个样。
Sam 是老兵，但拯救世界没有收入都靠仁心使命，要向银行贷款就吃闭门羹，只成为看板英雄给粉丝拍照；Bucky 则将功抵罪得到特赦是个更生人，国家虽给他心理辅导但更像是矫治规训，他身负的刺客杀人罪咎虽努力去赎仍无法完全面对；还有一位韩战时的黑人“超级士兵”受试者，他们被冷战美国做非人道人体试验死了好多人、活着的替美国立了战功却没留名字、反而被带回来囚禁实验成为白老鼠，根本历代贡献美国却被抹除的黑人写照；曾在神盾局奉献多年还帮助美国队长的 Sharon Carter，只因帮的那次美国队长正在当美国逃犯，她一夕转黑流亡海外有家归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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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在反恐战争立下战功的年轻军人 John Walker & Lennox 二人组，则经历了许多不为人道的战争黑暗却领了一堆光鲜勋章，成为战争英雄回来后还被榨取“英雄光环”的剩余价值，竟在 Sam自认德不配位而交出盾牌后被任命为“新美国队长”？真与队长并肩战过的 Sam & Bucky都感浑身不对劲！“二战后盾牌也无主，为何现在就不能束诸高阁”？比较历史情境就呼之欲出：二战后是全球归心的“美国化”盛世、美国光靠冷战美援与全球驻军就把全球一半收编麾下，然而 2020s的今天全球混乱美国也内政不修已失去领导地位、此时才真需要个“美国队长”重塑美国神话！
真看本剧的“美国”，一点都不是台湾传统崇拜今日更爱的世界救主概念，反而对内部老兵与世界多国都充满不公不义：每一代的老兵都没被照顾好、甚至好多老兵被剥削剩余价值、更别说“黑人”对美国的贡献被抹除还遭到铺天盖地的歧视、Sam 家乡渔村不管黑人多还白人多也是经济困难无人闻问；而对外，可怜的 Sokovia成为了美国自家衍生问题的战场死了很多人、后来也没得到补偿援助很快就被并吞掉，美国的“超级士兵”血清如现世美国军火般流出、在其他国家流通买卖造成诸多动乱，被美国驱逐的冤屈者到了国外 Safe Harbor、自立为王搞起黑市酝酿恐怖...
最后一个，成为全剧主要事件搞得主角们七荤八素的，则是美国有问题欧洲与其他先进国家也有问题的“移民”与“难民”问题，这一题以现世来说美国要面对南疆的拉美、本剧的欧洲场景理论上应是呼应现世欧洲，只是既然本剧欧洲政府与军警都呈缺席状态、那只好由在欧执勤如入无人之境的美国概括承受了：这里的“难民问题”和现世 2010s中东战乱下涌入欧洲的难民潮不尽相同、而是 MCU中“无限之战”被萨总 1/2造成了全球各国人力大空缺、因此欧洲等先进国家大开门户招揽移民来当基层劳力维系文明社会、谁知“终局之战”被 1/2的都变回来后又要把他们遣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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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需要经济建设就招来、经济发展饱和就赶回去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不义，虽然在 MCU中只发生在五年之间，但若呼应现世历史可大可小。大尺度，可能是呼应 1950s战后重建年代北方富国招募南方穷国移工的“客工计划”Gastarbeiter历史，今日在德法与北欧的土耳其北非意大利等移民社群都是在那时落地生根、1960s 全球解殖后来到殖民母国的前殖民地原住民则是第二波、1990s 冷战结束欧盟东扩则有第三波东欧与巴尔干移工、谁知在 2010s欧洲经济开始萧条时他们都成了“外来者”。小尺度，大概就梅克尔时代高举理想大旗的“中东难民”收容计画吧...
在 MCU的冲突问题则很像文艺复兴前的黑死病：有个大难让原来文明发达的城市人口少一半、那过去无家可归的人就来接收空屋，一方面解决了过去城市底层朝不保夕的社会问题、另一方面也让过去被埋没的一半人口加入生产带进文化以贡献文明新活力；只是在 MCU，居然当时几位复联主角不愿接受现实而硬要逆转乾坤、虽然以“永恒族”文明父母们的眼光来看是刮目相看、但这种逆转乾坤的社会效应竟没人讨论？记得当年看《复 4》我就觉得这样玩也太不负责地欠缺思考、不过今日我也敬佩《猎鹰与酷寒战士》有负责任地把它捡回来重新认真谈：
正如本剧反派领袖 Karli Morgenthau 声声控诉的“他们重视的是回来的人而非我们”，的确本剧虽有个宣传光鲜亮丽的“全球遣返委员会”Global Repatriation Council (GRC) ，但“遣返”就是让先进国家财产拥有者重拾所有五年前财产、把五年来住进先进国家维系文明的移工都遣返原国，也就是富的返回富、穷的返回穷、中间五年的存在与贡献就当没发生！这和不论一战还是二战等各种战争“恢复原有权力版图”的维权维稳意图毫无二致！而尽管 GRC名义上是把两边都视为难民要辅导两边的遣返、但本剧 E04主角们亲身走访一遭就知底层这边根本被放著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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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种不义的国际体制，也难怪反派 Flag Smashers“碎旗者”会被底层难民视为现代罗宾汉、甚至底层对“美国队长”这个 20 世纪老精神标竿已不再信任、还认为“那盾牌该打碎了”应该让这群新侠客取而代之、还更要打“超级士兵”的血清像二战的美国队长般行侠仗义！也许可说，这些难民反派也是念念不忘“美国队长”风范的、就如二战后世界感念美国崇仰美国直到千禧年、却在 21 世纪慢慢发现过往的“美国精神”已成镜花水月甚至已成了谎言、而今要以 "One World, One People"的四海一家无政府精神解放底层吧？
反派女英雄 Karli Morgenthau 由《韩索罗》片末的反抗军女演员 Erin Kellyman演出，看她英国口音异国外表又一脸雀斑超适合演革命份子！本剧一直直陈美国与富国之恶（就当 GRC代言一众富国吧）、拍她的义行与使命则一次比一次动人！只是很可惜地在她的身段设定上加了个非黑即白的“嗜杀”，尽管她与主角的文戏对戏常口口声声“我并不想伤害你”，但其他场合又一次次“就杀了人质”“就烧死警卫”“就杀了美国队长”再三提醒观众不要认同她 XD 但明明已杀人如麻却不小心让“美国队长的同袍”Lennox战阵致死时、又看起来像个闯祸小女生般仓皇而去。
本剧可说是一众男性超英每颗芳心都围着这小妹打转，看她忽正忽邪令人又爱又恨该怎么看待？就此带出主角们意识型态各自不同的“正义眼光”：亲身经历过九头蛇研发超级士兵的Zemo，抱持“取得神力一定腐化”的性恶论誓杀超级士兵；亲身当过超级士兵犯过罪也努力赎罪的 Bucky，抱持“人人都有第二次机会”的性善论坚持处处留空间；虽身为非裔心怀批判但还算相信美国体制的 Sam，则对她草根正义处处认同一次次包容，唯无法接受其杀戮作法而耐心谈判；代表 GRC的 Lennox 重行政伦理不把事做绝，但当了“美国队长”的 John 表现压力如山大就给不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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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此剧的核心课题就是这“美国士兵看待乱世”的意识型态辩论了，这也关乎这混乱新时代里“美国队长”与那面盾牌该代表什么样的美国新价值。配角 Lennox 的行政伦理哲学，也许算比较消极的美国官僚没具体态度？Zemo的预防性杀戮哲学，也许呼应美国对各种“流氓国家”如伊拉克的预防性出兵？Bucky 念兹在兹的“第二次机会”，也许更像美国半世纪以来人人飘洋过海打造新人生的新大陆哲学？中庸主角 Sam介于主流与边缘之间事事愿谈判，也许较像多边主义参与世界的美国理想？而热血理想自我期待甚高的 John Walker，也许更像单边主义美国听不进别人？
剧初的“新美国队长”风波就从 Sam自认德不配位的谦让开始，仿佛谕示有创伤经验的黑人与各类边缘社群：你们如果不带着边缘经验挺身而出扛下美国重担、恐将有其他“美国概念”大于“美国经验”的天真人们小孩玩大车，他们即使单纯理想正直奉献亦值得敬佩、但面对各种介于正邪之间的边缘悲惨就将陷入冲突矛盾濒临崩溃！真没想到本剧我最爱的角色竟是这位 John Walker，他的表现竟能将光明与黑暗、强壮与脆弱、理想与流俗、正直与极端等多组冲突概念都集于一身，没能体验人间疾苦就硬当看板的美国队长，恐像许多驻外美军挺不过创伤压力而暴走酿灾。
不只最冲突的 John Walker，五男面对一女这众家角色各怀理想的一次次交锋，都栩栩如生看见角色们各自独特的入世性格与其背景养成。最后除了我们有爱的两位主角各自踏上属于他们的圆满正道外，John & Zemo 两位配角也走上了属于他们的争议归宿。我比较感到可惜的还是反派小妹 Karli了：她的社会理想与行动纲领掷地有声、她的行动力与影响力无远弗届、甚至她的理念与主角们异曲同工本能携手共荣！但，我仍觉得有点刻意地，她被安排了个一翻两瞪眼的“嗜杀”，口口声声“这是他们唯一听懂的语言”，但其实她的行动都不用杀而杀了也没啥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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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剧这有点硬要的“嗜杀”，我觉得恐有对 Karli一番两瞪眼的“妖魔化”之嫌，仿佛害怕观众看着看着竟认同了她的 "One Country, One People"理念、反而觉得把美国等富国的不义体制推翻算了？但只要“嗜杀”她就成了百分之百的反派、是正派主角们必须击倒的，而她这反派若有什么值得认同的理念、也绝不能由她完成而必须交棒给正派主角。这正派主角就是花了一季终于体认到必须“扛下盾牌”并当美国队长“扛下美国”的 Sam，新队长的新美国宣言是要检讨旧有建制正视受迫的各种边缘！最终叛逆再有理想都要被平定、美国再多罪恶都会改善而屹立不摇。
这是第二次，我看漫威影剧的社会正义叙事时出现一翻两瞪眼的“两极化”处理，上一次是在电影《黑豹》：黑豹代表保守的建制、金豹代表革命的理想，但金豹的革命加了“杀死殖民者与他们的孩子”、他的革命就成了一翻两瞪眼的恶、而他革命理想中美好的部分就由黑豹继承吧。而这次《猎鹰与酷寒战士》也异曲同工：美国代表的保守建制有其不义、Karli 与他的“碎旗者”们代表革命的理想，但这革命加了各种“杀”、她的革命事业就成为无庸置疑的恶、她的理想则要由接掌美国精神象征的 Sam接棒代言开启改革。
这种无论如何“美国体制会进步改善”不容革命的叙事，放在美漫与美国影剧脉络下当然是至高指导原则！只是我真希望坚守这原则时能把反派理念与行为做得再细致一点，别把反抗美国者通通写成必然的坏人啦 XD 不过此剧 Karli已算写得层次丰富理念动人了，相较于她另一位反派女角 Sharon Carter则像是天外飞来一笔，居然一种被美国体制背弃与被复仇者们忽略的怨怼、可让她成为反派毫无理想只口口声声建立帝国？我从《雪山镇》就一直喜爱的 Emily VanCamp参与 MCU这一遭，竟发展成如此重量角色是幸或不幸？这令我五味杂陈，只希望后续还有发展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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