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上架的 Netflix波兰新剧《梦境之谜》，波兰文剧名 Otwórz oczy 意指“睁开你眼睛”Open your eyes，谈的是重大伤害后陷入“昏迷”Coma的医疗议题，看这剧名大概可以感受一种焦急家属每天期待“求你睁开眼睛”的心情。然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17岁的少女主角 Julia开场就已脱离了昏迷、而能够每天“打开眼睛”迎接全新的一天疗程，只是她醒来却陷入了“失忆”Amnesia ：没有家人来看她、她不知自己是谁对家人也没印象、一切记忆包括对自己与对家人的记忆都只能靠疗养机构辅导重建 (!)。
提到“重建记忆”时，相信看惯各种记忆迷宫记忆拼图等科幻惊悚的观众都了然于胸，第一眼一定就闻得出这间疗养机构必定有鬼！只是这“鬼”是有人在搞鬼还是真的有鬼、剧型是鬼片的超自然还是惊悚片的鬼影幢幢？那本剧就模棱两可走在模糊地带中，等著观众慢慢看下去做出自己的推敲。这一推敲就有点漫长，六集中需要推敲五集共约 200分钟！我个人中途是有几次看得有点想弃，但坚持到底看到第六集时，对一切细节埋梗都恍然大悟觉得很值得！而且呼应现世现象其实挺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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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背景：失去记忆甚至忘了名字的 17 岁少女 "No Name" 简称 NN，她从病床上醒来听到一堆广播提醒她记忆，记得的都是些关于自己家庭自己过去与自己喜好的小片段。原来这间疗养机构是专门帮忙治疗“失忆”的，同间机构还有一堆少年同道其实早认识她几天了只是她并不记得；这里采取的治疗法声称是要“触发你自己脑内记忆”，因此把他们的个人资料背景通通藏起来，连名字都不让她自己知道，总令她气结“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那不就治疗成功了吗？但疗养中心主治医生声称“你自主想起的才是真记忆”，我们拐个大弯挺起耐心慢慢跟你磨“都是为你好”。
这里的特色疗法，是现世近年越来越流行的“艺术治疗”，声称病患们“学习一项艺术有助恢复记忆”，这理论上说来是有其道理、影集里拍起来也颇能说服人：有很多事卡在你脑里打不开过不了时，伸出双手做起艺术倒是很自然顺畅，因为诸如弹琴舞蹈画画运动等身体的语言是自然流露信手捻来的，其实它们早就已经是触觉记忆或动作记忆深植在你脑海中！而随着你一次次愈发耕耘练习、你脑中的记忆也将自然而然渐渐被打通，譬如女主角 "No Name" NN 就试着坐在钢琴前信手弹了一曲德布西《月光》、不但惊喜发现自己早有过人才能、更自然而然想起自己名字 Jul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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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是说要“学一项艺术”吗？结果怎如天降大礼“一学就上手”？还是其实这里病患们“本是艺术家”？E01 终于知道自己名字的 Julia，E02 开始揉揉眼睛看大家：这里有热情当她闺蜜的小画家 Iza、有舞动整间大宅的大男孩Szymon、有对数字超敏感的怪女孩Milena、有电竞高手兼程式鬼才的小宅男 Pawel... 当然 Julia和大家不管初见面投不投机、都同病相怜也满心雀跃地与他们当了好朋友、只是她一颗少女芳心还系在最后一个男子 Adam 身上：这位 Adam 没任何才艺也并没在学、平常和大家疗程作息也不同、但他一张脱俗帅脸与漫不在乎的轻盈笑容就令人陶醉！
随着这里主治医师 Dr. Morulska 每天辅导的谆谆教诲，这里的每个少男少女都在努力耕耘“才华”，为什么一间“恢复记忆”的疗养机构、渐渐让“艺术治疗”反客为主、不知不觉俨然变成一间“才艺学校”呢？观众看到这应该也都觉得怪怪的，但 Dr. Morulska 也是有其一套还算服人的愿景说词：我们这间疗养机构叫作 "Second Chance"“重获新生”，因为你们旧有的人生都创伤一次失败一次了、那次创伤你们都已失去了家人，就算还有别的家人都且抛诸脑后吧、你们少年迎向社会的未来就要靠才能！就让我们机构找回你记忆疗愈你创伤、培育你才能迎向你大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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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机构里几件不寻常事情慢慢引起 Julia注意：(1) 机构里除了他们“艺术少年班”与一个不会艺术的帅男 Adam 外、还有一堆看得见却没互动的幼稚园班小朋友，倒是不知他们受过什么创伤与失忆；(2) 幼稚园小朋友班中，只有一个对整间机构大宅熟门熟路的小朋友 Anielska 常来找她莫名其妙地互动；(3) 午夜梦回，Julia 常常听见奇怪的“醒来吧Karolina”声声呼唤，令她常害怕以为是闹鬼；(4) 窗外常有群鸦乱舞的异象、更常有个红发小女孩如“湖中女鬼”般企图拉她下湖中；(5) 当大家都乖乖听话耕耘才艺时，只有一个中年女病患 Magda叛逆对抗整个疗程...
就从这位被贴上“疯女人”标签的神秘女子 Magda身上，展开了一次次我们心目中经典“精神病院”的规训暴力，也开启 Julia对这间机构的诸多疑惑：为什么，这里把我们断绝于外界与家人、不给我们任何事证与文件？这里美其名要“触发我们自己记忆”、但何尝不是每天起床在灌输我们记忆？这里为什么要我们“忘却家人”不鼓励我们回首、而只声声催促我们“耕耘才艺”一味向前看？最后，最启人疑窦的是，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新生成果发表会展露才艺、再催逼旧生拼命练习练到受伤都要向外报考艺校或舞团、真练到遍体鳞伤后去报考的 Syzmon 回来竟恹恹一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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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这故事的惊悚面向从“精神病院”的规训谈到了“操控记忆”的洗脑、再接着谈到了“才艺至上”的生涯规划，到底它要给观带来的“反乌托邦”启示是什么呢？在这些议题中，我个人对“才艺至上”的教育观是比较有感的，尤其听主治医师 Dr. Morulska 静静道来：“我妈妈逼我很严、却否认我的成就；妳妈妈已经死了、妳的成就就是全部；那就让我当妳母亲吧、会全心栽培妳大放异彩！”自己弹得一手好钢琴还有机构在后支持的 Julia，面对这声声诱惑能保持自主吗？我的人生难道只是由“才华”的功利观界定、而非由我与家人和同侪朋友的“爱”来界定吗？
这一切莫名奇妙的鬼影幢幢、这一切令人焦虑的规训议题，看完五集直到第六集才豁然开朗、而且第六集 40 分钟之内恍然大悟的爆点一个接一个袭来、令我觉得挺起耐心撑过五集都没有白费！这边就不多爆雷，只谈谈我最感动的一席小对话：结果 Julia其实还是有家人的、她也坚守自主奋斗一回重回家人怀抱了，只是她的一身琴艺竟凭空消失：“我不会弹钢琴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只听家人单纯说道：“妳是我亲爱的姊姊、不管有才能或没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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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这围绕在“才华情结”的少年存在主义，才是这出少年反乌托邦剧的核心关注！话说，一味相信老师力争上游、不惜身体伤痛与感情异化、牺牲一切也要换得“出国比赛”的好学生，和一路怀疑老师探索自我、倾听自己身体与感情处境、牺牲上爬机会不惜遭到放逐也要坚守主权的坏学生，两边的下场谁好谁坏呢？本剧两位较极端的角色 Szymon & Magda 分别演绎了，一度我们认为人生“胜利组 vs 失败组”好坏分明的结果、也许在人生路上耐心多等一集 (!)又会猪羊变色呢？最后还看其他仍在浑浑噩噩的少年们以及恍然大悟的 Julia如何抉择了。
这出 Netflix波兰新剧《梦境之谜》，我观赏的享受经验是开低走高，看到第六集才是惊呼连连的高潮！谁知高潮到底时又戛然而止“下季待续”XD 至于有没有下季还看接下来的观众点击了... 此剧要反乌托邦氛围与美术是有的、要青春少年相濡以沫的YA戏份也是有的、要古典精神病院的暴力规训也是有的、要“记忆拼图”这类科幻惊悚也是有的；而最终那迷人的“钢琴、舞蹈、歌唱、绘画、程式”等艺术才能，恐怕更是“美的诱惑”处处挑战观众价值观，而且在这“文化是好生意”的文创时代里、更高级的“美”是否是门更高级生意 (!)？推荐欣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rpTXXpI-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