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夏娃》Killing Eve 我也久仰大名了，但一直没提起兴趣找出时间看，这周末闪光拉着看我才一起看，看第一季就爱不释手！先不谈两位女子的心理主题，我个人还是先把它当一部谍报剧来看的，觉得它的谍报呈现有开启我的新视野：谍报不一定是动作导向、不一定黑暗写实、不一定沈重严峻、不一定煞有其事、不一定菁英煞气，反而谍报可以很风平浪静、可以很日常随机、可以很亲民随和、可以很七情六欲、可以很大叔鲁妹... 但仍然暗潮汹涌、而且这么日常还这么惊悚更是吓人又有趣！这种对我来说的全新谍报感，首先归功于女主角 Eve带领的英国 MI6这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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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从第一场戏，她与女同事及男上司开晨会抢可颂开始：这些情报员都是英国上班族、尽管有人如 Eve处理后勤有人如男上司运筹帷幄，但大家都有人生有家庭有亲人、更有各种柴米油盐与狗屁倒灶，然后这些人的家累烦恼还真的一一端上台面来：小主管 Bill 是个男同但想要家庭与孩子、临老赶快结个看板婚姻和志同道合的日本女子生宝宝；大主管 Frank有生病妻子与求学孩子、医药费与寄宿学费压得他喘不过气；顾问 Carolyn表面煞气是传说女英雄、背后有夫有子有晚餐社交谈天像大妈；Eve 自己家庭虽相对单纯，但光一夫一妻还没生子这夫妻眉角就已够她受...
谈这么多日常家庭柴米油盐的“谍报”后台，才让剧中一句自嘲台词令我悚然一惊：“你自己背叛怎能怪罪国健署 NHS”？“不，我怪的是整个政府”！原来自卡麦隆上台后六年下来的各类 financial cut，不但影响社区民生与教育文化、甚至已经血淋淋地影响谍报与国安？这不禁令人联想到底什么才是一个理想的探员：是要完全没有家累才可以没有包袱没有把柄为国效力？还是反而要有家累有在乎的人事物才能被国家把持把柄掌控他效力？因为虽说情报员爱国就怕敌人威胁利诱、但难道自己国家就是爱民如子的好人不威胁利诱？言念及此本剧另一句台词又令我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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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一路算到顶、我俩也许效命同一人”，爱玩杀手晚餐串门最吓人的恐怕是这句、而且 S01看到最后还鬼影幢幢真有这架势！这令我更加感谢此剧的大叔鲁妹谍报风：别的谍报影剧是黑暗写实令观众聚精会神地体验鬼影幢幢、Killing Eve 却是日常亲民谈天说笑浑没想到“间谍就在你身边”！季末一场大任务的看似铩羽而归将打包回国，只听得前辈角色缓缓放下手机转达话筒另一边的噩耗... 但只听得 Eve也接起手机缓缓放下报告另一个消息、我们知道 Eve瞒天过海当然也能猜到前辈角色在骗人！这种若无其事的惊悚，这世代流行的黑暗写实谍报剧可做不来呀。
另一边，对 Eve神秘兮兮但对观众毫无保留的平行线，是爱玩杀手Villanelle。相较 Eve线呈现的上班族柴米油盐大叔鲁妹风，Villanelle这线倒是多彩热闹的环游世界派对风，不但 V每趟任务一定打从心底乐在其中当个小游戏、取景摄影选角配乐也大玩琳瑯满目异国风情宛如少女版 007，甚至她与像哥哥又像叔叔的 Konstantin 也嘟著嘴巴打情骂俏玩不停、但每每水汪大眼含情脉脉送个礼物才令人悚然一惊！Eve 那边是柴米油盐 V这边则是糖果派对风、两边都是高反差惊悚，两人显然都有她们戴漂亮面具撑光鲜铠甲看似如鱼得水的日常生活、但都知道不对劲隐忍沈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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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日常风谍报、与派对风谋杀，两者交会有无穷潜力、对我来说其最大魅力在于一场场轻盈的死亡：S01 八集每集除了主角冒险与心路历程外、也都有原本看似其貌不扬的配角登上舞台一两集、在演技身段与性格魅力越来越栩栩如生时、往往“死亡”就是他们角色隆重落幕的高潮！除了片头几次纯为介绍 Villanelle 登场而客串的免洗配角外，八集八位受害者人人有戏都不是免洗！身为观众我本来好像该为他们潸然泪下不能自已，但本剧给 V安排的当下出手总是看似生死没啥大不了只是一场戏、给各受害者安排的后事后话也总有种死者已矣生者笑看的英式 carry on 。
回顾这“一集一杀”节奏感，E01 有辣手护士医院小屠杀、E02 有巴黎晚宴致命女人香、E03 有柏林舞厅帅大叔挽歌、E04 有姐妹连心爆头规训男、E05 有英国公务员厕所求饶、E06 有少女杀手真心就输了、E07 有圣洁老师真春风化雨？E08 更有情同父女翻脸如翻书！这许多场 Villanelle 华丽刺杀小游戏，有一半 (1256) 是职场业务公事公办别放在心上、另一半 (3478) 恐怕都有私人因素，包括对 3苦苦相逼的反击、对 4傲慢掌控的反抗、对 7道貌岸然的复仇？对情同父女的 8则托言任务实恨其背叛？对 Eve来说最放心底的则是 3大叔、这才抢救 8大叔最拼命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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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3大叔激起的“生死”与“复仇”之辨，就是直指此剧心理的关键？Eve 这一路对每个案件几乎都能保持轻盈的心、甚至对 V一步步接近令自己处处惊吓时也未曾动摇、甚至每天听丈夫 Nico 碎碎念“这只是个工作我不要妳出危险”虽很吵也都压下了... 为何独独对她从昔日讨厌长官慢慢交心变成好友的大叔之死如此耿耿于怀？看看大叔 Bill E03 英勇帅气的柏林拦截与跟监，和他 E01那颐指气使冷嘲热讽怨天尤人的办公室身段天差地远，我们看见他的死亡是该感叹谍报这行真是出生入死烂命不值钱？还是欣慰祝福他庸碌一生临到老来终于找到光芒死得其所？
这问题很离境叛道，但显然直指 Eve处境要她回视自身：其实丈夫 Nico 很体贴、虽然多所压抑但毕竟都是为她好，尽管“为妳好”这种修辞在今日已渐成了规训字眼人人喊打、但这位老公为的是保老婆生命安全应该整个社会都会认同呀！但本剧对这“规训”与“自主”的辩论不走政治正确的舒服路、反而透过谍报情境剑走令人焦虑的偏锋：是呀我从后勤转特别小组很危险、从坐办公室转田野徒增风险、从与官僚改与杀手打交道更是凶险！但有什么办法？循规蹈矩的稳定生活我也过了十几年、上司规训劳工保护令我很幸福、但心底莫名就是有种冲动要去拥抱禁忌谍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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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Eve来说，也许如千万英国上班族般循规蹈矩的 corporate life 已再难满足，她理智虽也承认体制上司与家户丈夫的压抑都是为了自己好，但这样安安稳稳受到压抑庸碌过完的一生又所为何来？于是自己也不清楚却还是一股冲动越做越深的“追缉Villanelle”查案人生、终于给她风平浪静生活一次彻底的翻新重审！没想到同样地，相对于 Eve这种安稳百姓的 corporate life、远方的 V 也有个 corporate life 供她吃好穿好却在压抑她。当然啦，V 都说过“我拿高薪住好房、买好衣服吃美食、免费机票游世界、巴黎柏林翡冷翠”，这养尊处优的杀手生活又有何不满呢？
当然 V本是反骨以自由解放为初衷，但哪个杀手哪个上班族不是这样？我们苦苦上班哪个不是图个“经济自由”呢？他们被打入监狱的绝望一生哪个不是为了“重见天日”的自由新生而接受吸收成为杀手呢？正如 V曾说过我们黑白两道职场人生“算到最顶老板恐怕都是同一个”XD 两边上层施加的规训摸头与自己傻傻的庸碌汲营恐怕都是类似的。我最有感的一场戏发生在 E04：平日接案华丽轻巧的 V、这回要加入两个仿佛其他影集来的直挺挺传统杀手，这次不再轻盈灵巧玩出乐趣、而是枪林弹雨打出激情 XD 令她一面开枪一面不可置信：平平都是少年杀手，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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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我自己自小到大，也常常好奇地看着旁人：平平都是小学生，怎么有这么多人如此用力地当乖宝宝讨好师长恳求被夸奖摸头给糖果？平平都是高中生，怎么有这么多人如此用力地冲高分数想当考试赢家仿佛上了顶大就鹏程万里？平平都是毕业生进社会，怎有这么多人如此用力地过关斩将要进大公司？平平都是上班族，怎有人如此用力地在大公司里用力踩人往上爬、结果爬到高处还不是浪费一生仍被牺牲都为人作嫁？当然，尽管自小到大我也冷眼旁观很多次，但自己还不也不争气地投入了职场怀抱受公司规训？只是就算受到规训也要有个保留自我意识达成的平衡。
对 Villanelle 来说这平衡比较戏剧化：她知道要靠杀手组织接案求生、但她保有自我要在当中做出自己的存在，她接到案不会质疑案件内容而会使命必达、但她一定把案子做出自己风格让自己乐在其中，她平常对代表组织管理她的大叔 Konstantin 亦兄亦父热切有情、但她一定留下一手让大叔知道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她遇到传统父权摸头管控的探员口称“小南瓜”要勉强合作也可以、但早有准备只要你一图谋不轨我先发制人，至于遇到高高在上拿枪耍酷印证权力吃定她乖乖听话的组织新对口、那当然二话不说一枪了结老娘没在怕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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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 V有这杀手职场介于体制与自主之间的“平衡”哲学，但显然随剧情发展从 E01-08 这平衡也慢慢倾斜步向“失衡”，从首集自己游戏人间尽其在我却被高层关切起、E01 结尾马上展开离经叛道绝不听话的医院第一杀、甚至从 E02一次次不论是案内开杀还是案外游戏处处要留下印记！不知是否可以大胆推敲 V这官方已死人间蒸发的无名杀手、八集下来这一路的叛逆暴走都是为了“刷个存在感”？如果这“存在感”之说有其切题，那么打开她这存在开关令她眼睛一亮的、是否就是茫茫人海重重掩饰中唯一能看见她能听见她甚至能打动她的 Eve？
本剧另类的 CP 情谊在此呼之欲出：如果这死寂世界都体制规训摸头消音、而人们只能认命低头庸碌压抑，是否极端保密极端规训的间谍与杀手世界就是其极端型式、而个人之间仍能彼此看见的终极生命力就将发生在这谍报关系中？正如 Eve季末自况“我一直想妳、想妳穿什么、想妳在干嘛、跟谁在一起，想妳有哪些朋友、妳上班前吃什么、妳用哪牌洗发精、妳家人经历什么”，不管这拼命要看见对方了解对方的初衷是为了大我的正义或邪恶、还是为了小我的仇恨或爱恋，这“茫茫人海有你看见”的缘分就是一生的珍宝！是连 Eve的枕边老公和 V的慈祥大叔都无法捉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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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 虽然剧情是谍报与谋杀，但我觉得这只是华丽的舞台，舞台上讨论的核心课题仍关于个人的“存在”。也许本剧许多人小命一条在 Eve面前都只是场云淡风轻小游戏、但我们观众看见坏人一次次得逞好人一个个倒下也许都难忍不平？只是换个角度看，我觉得许多角色乖乖让体制压抑一生后、终于能“做一次自己”也不枉此生了：譬如帅大叔 Bill 办公桌做到老、终于毅然抛下建制包袱找回自主光芒、丢了性命也不枉重生一遭；甚至堕落大叔 Frank，他虽然为了小我家人出卖了大我的国家，但看看国家从大制度到小机构又是怎么对待他？能背叛国家也是种自主体现呀 XD
转头看其他角色，尤其那些可以存活到后段的：骇客小弟 Kenny技术高超还有铁饭碗、不但生活无虞连当起间谍都安稳有人罩，但这安全稳定的公家饭碗都在听谁的？季末大魔王一声令下“帮我拖行李”他还不是乖乖拖？俄罗斯两位绅士大叔一位信任大魔王多年，即使被出卖一次黑掉半辈子还不是旧情难舍不离不弃？另一位大叔 Konstantin 自以为和大魔王同气连枝共享秘密还可以嫁祸别人、结果自己还不是被设计出卖还傻傻信任？而对 Konstantin 尽管多所提防最后仍傻傻信任的Villanelle，也在本应出洞的失望下玩心全失颓然崩溃了... 我们对体制的信赖就换来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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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体制规训 vs 个人自主”只是表面课题，更进一步的还是个人心态是否自限刻板牢笼中：我进入职场就是为了奉献国家吗？我加入公司就是为了完成使命吗？我杀死标靶只是为了敬业负责吗？我追击杀手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吗？甚至说到 Eve心底最难过的那关：我对一个人挖空心思穷追不舍、爱其所爱苦其所苦摸透了一切、这样掏心掏肺的设身处地只是为了兑现承诺的“报仇”吗？E08 这场一开始令人紧张、当下看得五味杂陈、事后仍不知所措的季终压轴对手戏，也许 Eve还是要刺下那一刀、才刺死了仍自限在 corporate life 的昨日之我、才能脱胎换骨看见这荒谬？
只听得 Villanelle 理所当然悠悠道来她所想要的："Normal stuff. A nice life. Cool flat. Fun job. Someone to watch movies with." 这岂不就你我一般上班族庸碌穷忙的心声吗？也许真要说理性的“自觉”，Eve & Villanelle两人都还远远不到那一步；但若说感性的“疑惑”“空缺”“焦虑”“愤懑”，她俩倒是都有去面对都有去拥抱、并放胆跳下去凭着莫名直觉做一些什么，尽管这种行为的具体品质在她们心里尚未明朗... 我也不知我这样对 Killing Eve S01的解读是否切题，但它离经叛道又跳跃思考的呈现总令我驰骋想像！对此剧真感相见恨晚，续看 S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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