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一篇很奇怪而主观的,对《The Leftovers》诠释与推荐的文章吧,
因为无意详述其情节(它的情节毕竟在如今的影集中是如此独特的岔音),
所以可能写起来比较像对本剧感受的描绘。
《The Leftovers》(末日余生/守望尘世):骤然的失去后,人怎么活?
《The Leftovers》或许是HBO一出被低估的剧集,对我来说,
真是各种意义上的“神”剧,掺杂了神学却又渎神、
既悲伤又神漾著狂欢、非常严肃,可是又神经兮兮,直到最后一集还是很神祕。
《The Leftovers》透过细腻动人、慢火温煮的叙事,托出一则关于失落、
创痛、虚无与疗伤的寓言。
我们在第一季中,发现男主角之父由警察局长沦为精神病院的疯子。
这是父的殒落,预示了这五口之家的崩落:
男主角服用大量药物对治失眠而陷于幻觉、
妻子加入一身白衣,诡异的沉默赎罪会、
女儿郁郁寡欢,终日游荡、
儿子远赴西岸成为异教的打手……我们看见象征圣三启示的鸽群、
消失与被替换的圣婴、与“真实界”合而为一的父亲(那个疯掉的警察局长)、
为了完成埋葬这一举动而3D建模制造出来的塑胶亲人、
有神力的神棍(那还叫神棍吗?)……
迷途的鹿、返家的鸽子、被巅绊的山羊、性欲盛开的雄狮、
肉身的上帝、意外的弥赛亚,《末日余生》三季28集完结了,
这部充斥着各种黑色幽默、宗教意象与难以愈解的创伤的戏剧,
直教观众看得瞠目不可置信,但每一次结尾又不争气地落泪。
与大多数试图描述灾劫降临之后一片混乱,秩序崩解(《阴尸路》?)、
绝望与救赎(《末路浩劫》?)、父权的重建与破坏(《疯狂麦斯》?)、
……等等末日主题的文本不同,《The Leftovers》始于这么一个创伤性,
却毫不具视觉毁灭感与娱乐性的前提:如果全世界在刹那之间,
消失了百分之二的人口,会发生什么事?
根据制作人Damon Lindelof说,这个灵感源于基督教:
“根据基督教的千年教义,当基督再临人间时,
最忠实的信徒将‘被提升天’。在本剧的设定中,
‘升天’事件已经发生,全世界有2%的人口‘失踪’了,
其他未被选中的信徒仍然留在尘世。”
乍听之下仿佛是一部以基督信仰为基底的末世伦理剧,甚而有人
直接视为《Lost》一类的悬疑科幻剧。但若从这两个维度来看待本剧,
我们很可能就错过了它非典型且极具实验性的部分。
“这是一部描写后末世时代人类生存状态的剧集,只不过你向窗外张望的时候,
似乎末日从未来到过,”Damon Lindelof说,“但它确实发生了。”
但它确实发生了。意义在一个日常不过的瞬刻被掏空。
人们目睹自己的亲爱之人骤然离去,而在此后的三年仍无法认纳其意义。
与寻常的,每每以惊骇谜底勾诱观众之好奇的悬疑剧不同,
《The Leftovers》似乎打从一开始便无意提供理解“消失事件”的可能。
(以下这段掺杂了一些理论性的诠释,不喜者可以跳过)
用精神分析哲学家拉冈的话说,整出剧的人们都经历一个与“真实界”
(the Real)接触然而失败的过程(与真实界的接触总是失败,但有迹可循。
拉冈会说,“相遇只能是一种失败了的相遇。相遇之所以会失败,
原因就在于,真实一遇到我们──确切地说,
还没有真正地遇到我们──就转身而去了。”)。
“消失”于是转变为一个拒绝被符号化的空洞之点,
它无法被纳入一个可被理解的常态解释,
它撕开了人们把周遭事物体验为日常、状似一体无缺的“现实感”
(而事实上,所谓的“现实感”亦是人们用语言等等事物所建立起来的
“符号化的虚构”),形成一道裂缝。
换句话说,对着本剧频频追问为何消失?谁策动了消失?
消失者究竟去往何处?消失的意义是什么?……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作为一个体现“真实界”之空洞的隐喻,它留在那里,不是为了被解释,
而是为了启动人们围绕此点而展开人生意义追索与追讨的动力因。
与“真实”相遇,可能幸或不幸,
所以与其说《The Leftovers》是一部以基督教义书写失落与爱的故事,
倒不如说,这个“失落”在故事中纯粹是象征性的,是不可能的,不可解的,
它是全然随机与偶然的东西。
也许,我们甚至可以说,“消失”事实上还是已经符号化、被理解的能指,
那个我们一碰即转头离去的“真实”,早就一去不返了。
(以上这段掺杂了一些理论性的诠释,不喜者可以跳过)
—————给直接end的人—————
但其实说穿了,这是部再写实不过的影集了,
所有的追问其实只是直面死亡,人死后,究竟去了哪里……
我因而如此喜欢那生猛的想像力的跳跃,有别于意图写实的路径,
The Leftovers通过一种神奇的方式表述人生的至哀、悲伤,以及疯狂,
如果你愿意给它机会,给自己一个纵驰想像、让自身敞开的机会,
我相信观众可以被剧中那每一个挣扎在创伤与疗伤之间的灵魂所感动。
这是一部献给曾经失落、失去,而不知如何自处的人的剧集,
如同制作人所说:“The Leftovers 不是告诉人们如何去生活,
而是在观察那些不知道如何继续生活,开始寻找一个又一个生活向导,
观察这些人生活的故事。”
即便完结,还是有许多谜没有解,但我们知道,人生的谜哪有都能解开的幸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