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连元乔说完淡马锡吴家的立场后,三人陷入沉默。侍女也似乎认清了现实,只能低头啜
泣。
“…好了,你赶快回去吧。不然我们当探子的事被发现就麻烦了。”连元乔说完,侍女只
能失望且哀伤地离开。
回到住处后,连元乔因早上的事情倍感疲惫,一言不发地踏着沉重步伐回床休息。
“……”葵柏想到早上的事,心中郁闷。他还年轻,且成长于一个团结的家族中,看到被
抛下的侍女,心中燃起一股无名怒火。
葵柏挣扎了一整晚,却始终想不到解决之道。隔天早上,他睡眼惺忪地起床,实在太困,
不得不走到水井旁往脸上泼水让自己清醒。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唉呦,怎么一大早就这么憔悴啊?坤甸的小少爷。”葵柏转头,发现是勒弗朗克。
“…原来是你啊。”葵柏瞇着眼,无精打采地说。
“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们,你第一眼看到我,居然只说‘原来是你啊’,连个拥抱
都没有,真让我伤心。”勒弗朗克故作夸张地说。
“少来了,你这家伙。”葵柏摇了摇头,露出轻蔑的笑容。
“话说回来,坤甸的小少爷,虽然我假装难过,但看到你这么憔悴却是真的担心。有什么
困扰,不妨说给我听听?”
葵柏正想开口,但忽然想到这是淡马锡吴家的家事,他作为外人不方便插手,于是回道:
“勒弗朗克先生,我的确有心事,但还不确定是否值得烦恼。”
“嗯…听起来很神秘呢?”勒弗朗克摸著下巴,饶有兴趣。
“总之,我们回房间谈吧。洋人在这里和汉人说话,容易引人注目。”
“有道理。”于是勒弗朗克与葵柏一同回房。
进房后,他们看到刚换好衣服的连元乔。梳洗过后,他看起来精神稍好,但眼下仍有淡淡
黑眼圈,显然也烦恼了一整晚。
“…洋人,你终于进城了。”连元乔无精打采地说。
“是啊!你们不知道我在港口被盘问了多久,还费了多少力气才找到你们的住处。”勒弗
朗克语气中透著一丝不满。
“我们原本打算今天商量如何离开麻坡,但看你们两位的状况,我有点担忧。”
葵柏和连元乔相视无语,最后还是葵柏率先开口:
“勒弗朗克先生,我们遇到了淡马锡吴家派来做为人质的侍女。”
连元乔听到葵柏直言不讳,惊讶地吸了一口气,连忙补充:
“这不算什么大事。我们吴家的人早有觉悟,派出去的人质即便牺牲,也不会有怨言。”
勒弗朗克作为在南洋闯荡多年的东印度公司职员,对此并不惊讶。他慢悠悠地问道:
“被关押的人质是谁呢?”
连元乔犹豫了一下,最后无奈地说:
“是老爷的幺妹——吴香禅。”
听到这里,勒弗朗克故作惊讶:“吴远知大人居然派自己的亲妹妹与柔佛苏丹联姻…这可
不得了!但我不明白,既然已经联姻,为何又要与柔佛作战呢?”
连元乔叹了口气,解释道:
“…十年前老爷占据淡马锡后,柔佛不断挑起战事,试图夺回。四年前,老爷与柔佛苏丹
达成协议,将幺妹嫁给苏丹,每年进贡二十万两白银,换取淡马锡的统治权。”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一切本来很顺利。香禅小姐颇具政治手腕,并在老爷的支持下,几乎将柔佛纳入掌控。
但一年前阿沙拉乌丁的政变使局势逆转,文芳商号瓦解,柔佛陷入动荡。我们被迫再次开
战,小姐也因此失势。”
听完连元乔的叙述,葵柏与勒弗朗克面面相觑。勒弗朗克点起一根烟,悠悠地说:
“…我真替那侍女感到同情。”
“在两军交战中,这种人最容易被拿来杀鸡儆猴。”
这番话让连元乔脸色一沉。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勒弗朗克: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难道要闹上一场,让我们全都去死?”
“如果我说我有方法呢?”勒弗朗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难道你有办法让我们偷偷带走人质吗?”听到这里,葵柏疑惑地问勒弗朗克。他心知肚
明,从麻坡不可能徒步前往淡马锡,而港口又有重兵把守,根本无法轻易偷渡,更何况人
质是如此重要的角色。
“那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看看你要怎样在卫兵的眼皮底下,把人从麻坡港带走。”连元
乔双手抱胸,脸上写满了不信任。
“呵呵……谁说要从麻坡港带走……”
还没等勒弗朗克说完,连元乔便打断了他。
“如果你打算往南,那更不可能。那边是前线,敌人的警戒只会更加森严。”
“谁说我要往南了?Mr. 连,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往北走。”
“往北?”连元乔和葵柏异口同声。
“没错,我们可以来个声东击西的计策。当人质逃跑时,对方一定会下意识地封锁港口,
并集中力量往南边搜索。如果我们这时反其道而行,在麻六甲找船离开,反而会更加安全
。”
“可是,麻六甲不是在柔佛苏丹的盟友——阿沙拉乌丁的掌控之下吗?”葵柏听到这里,
仍有些疑虑。
“麻六甲可是南洋数一数二的大港口,人员来来往往,进城或出港都相对容易。”勒弗朗
克解释道。
听到这番话,连元乔和葵柏的心里开始有了谱,但连元乔深知自己的责任,只能摇摇头说
:“就算如此还是不行,我的首要任务是确保罗兄的安全。”
“看来你好像被当成小婴儿了……坤甸的小少爷。”勒弗朗克笑着对葵柏调侃道。
葵柏先是给了勒弗朗克一个大大的白眼,接着转向连元乔说:“连兄,如果你担心我的安
全,那大可不必。我大兄特地教过我使用兵器,我也上过战场,身经百战,自保完全没有
问题。”
“可是……”连元乔依然显得有些犹豫。
“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试试我的身手。”葵柏坚定地说。
突然,连元乔抓起桌上的筷子,迅速朝葵柏胸口刺去。然而,葵柏轻松一把抓住筷子,随
即一个反手,制住了连元乔的手肘,将他压在桌上。
“呜……”连元乔闷哼一声。
“这样能证明我能自保了吧,连兄?”葵柏笑着问。
“……我知道了,可以把我放开吗?”
“喔,抱歉。”葵柏连忙松手。
在连元乔整理衣衫后,他看向葵柏和勒弗朗克,脸上浮现一丝决心。他站起来,郑重其事
地说:“罗兄,勒弗朗克先生,我希望能将柔佛苏丹国的人质救出,能否请两位帮忙?”
葵柏和勒弗朗克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回答:“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