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评] 电台尸令Radio-Dead(台南版)

楼主: RammsteinX (Halloweenpanic)   2014-09-01 16:32:45
原文刊载于‘表演艺术评论台’:http://pareviews.ncafroc.org.tw/?p=12443
“说故事的人”的尸体与责任《电台尸令》
演出:贪食浮士德团队、盗火剧团
时间:2014/08/15 14:30
地点:台南市1982 Life House
文 吴岳霖(专案评论人)
穿越台南蜿蜒的小巷,藏匿在标榜时尚潮流的百货公司后头,依傍著南台湾的艳阳天,一
家小小的咖啡厅的地下室,正播放著Radiohead(电台司令)的Creep。散落在木板地上的
五把矮凳,衬著喷漆涂鸦的墙,灯光忽明忽暗,当所有人(不管是演员还是观众)沿着楼
梯走下,宣告Radio-Dead(电台尸令)的时间到了。
这是一群没有名字的“说故事的人”:女大学生、弟弟、爸爸、房东与职业为演员的室友
。最先发声的女大学生,以(自认为)奇怪的动作,深呼吸后告诉观众“要开始说故事了
”。谈及说故事的人,往往直接被连结到本雅明(Walter Benjamin):“讲故事者有回
溯整个人生的禀赋。(顺便提一句,还不仅包括自己经历的人生,还包含不少他人的经验
,讲故事者道听涂说都据为己有。)他的天资是能叙述他的一生,他的独特之处是能铺陈
他的整个生命。讲故事者是一个让其生命之灯蕊由他的故事的柔和烛光徐徐燃尽的人。”
【1】不可否认,剧里的故事是说故事者的某段体验,但就像女大学生所坦言的奇怪,而
后所有的叙事内容、时间其实更是错乱的,造成彼此间叙事的多声,可能呼应也可能失焦
。其虽点明了时间点是现在、七天前、七天前的下午、一个月前等,并坦言时间开始倒溯
,甚至常准确的报时,却也不断地告诉观众:“这故事不会按照时间。”此外,众人的语
言也是凌乱纷陈、且不断疏离又进入情节,这明确地告诉观众,这是在演戏,他们在演过
去也在演现在。同时,舞台指示进入他们的对话中(像是爸爸说大家静止不动),这些对
话内容不一定是与观众沟通,他们仍在戏里头,只是清楚地被告知在演戏。因此,整部戏
的剧情虽有其主要脉络,但在跳接的时序、交错的语言、凌乱的戏拟中,更重要的可能是
说故事的人的责任──其所隐喻的符码与意旨。
于是,就像这部戏的文案所写:“一首献给大肠花、太阳花世代的黑色童话”,编导苏洋
征所置入的政治符码与社会意念,早超过隐喻的层面,已全然浮在整部剧作之上,甚至以
一种“意念先行”的姿态进行演绎。其中更不只有太阳花运动所掀起的“无限期占领”概
念,或是将游泳池重新命名为“林红池”(林杯红了的游泳池=国民党前党鞭林鸿池)等
,所讽刺的政治乱象更不断地扩大。像是穿着红短裤的狗叫“党主席”;找市长代言收音
机,因为他老跳针;用黑布把摄影镜头盖起来,是“他们”一贯的伎俩;甚至整部戏的主
线──弟弟所拍摄上网的影片“鲁蛇(loser)一家人”,也直指台中市长的竞选影片。
整部戏充斥了整个学运世代的风起云涌,乃至于最近期的选举案例,不断地刺激观众对于
整个社会局势的冲撞。由于《电台尸令》紧咬住了如此鲜明的核心与立场,因此同时也陷
入了操作的危机:如果观众没有参与学运,或是压根不支持呢?(甚至他就是执政党的忠
心信徒)不过,这可能也是整部剧作就已默认好的情形,除了在宣传文案就已表明内容,
整个地下室至多也只能容纳二十人左右,于是自然产生一种筛选机制。
不过,除去技术上的问题(演员卡词卡得明显、部分表演太过刻意且不流畅),这部戏比
较大的问题可能是,当编、导、演以大量的戏谑、笑闹来建构整个“黑色童话”与“政治
寓言”时,焦点也过度集中且过度先行。但,整部戏更想讲的与偷渡进来的符码却不仅于
此,还有世代间的差异(作为学运世代的爸爸,在十五年后却被新一代所忽略)、多元成
家(女大学生是被领养的,整个五人家庭的组成仅有两人有血缘关系)、富二代(刚满17
岁的房东却有间拥有游泳池的房子)、观看与被观看(弟弟不断地透过录影机纪录,给网
路上的观众点阅,并作为一种成就感的达成,最后竟然连记忆都必须倚仗这些录影)……
等。最后,却在不断灌输编导强烈意念的情状下,被稀释成暗流。另一方面,则是部分问
题在无法以“戏剧”处理完备的情况下,这些概念皆(有些怠惰地)转化成“名言锦句”
式的对白,或是碎碎念,像是“自己失去什么,就自己抢回来。”、“不是搞革命,只是
要开开玩笑。”等等。于是,他们所说的故事,也像是“尸体”一样,看似惊骇却也腐烂

其实,这部剧作除去政治性语言与情节,依旧精彩的是其对于整个人生、世界的反动,藉
由“将合理的荒谬化,将荒谬的合理化”来重新解构。特别是在于爸爸这个角色,看似荒
谬、无理且白目,从占领游泳池到电台,都是无比笨拙的行径,同时也揭露了他在十五年
前作为学运的前锋,不过是个阴错阳差的误会。但看似荒谬的行径,其实反而表露了他对
于人生的不可逆的另一种坚持。此外,这也揭示记忆与历史的“被”记录,就像他们现在
所过的生活一直倚仗弟弟的录影机进行记录,甚至可以错乱或进行改造。于是,这所暗示
的“真实”,才真正被扩展到更大的生命议题与说故事者的责任──世界的真理在哪里,
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真理。
最后,这部作品最为愚蠢的是爸爸,但最令人动容的却仍是他。当我们都以为必须对学运
进行正向思考,才能解读这部剧作的同时,结局的呈现其实才真正投下震撼弹:(意外)
作为学运先锋的爸爸,在十五年后却只是个顽固、没人懂的loser,这一切“并没有改变
”,而我们只能对人生妥协。这不禁让我想到香港导演陈可辛前些日子参与论坛时谈及学
运,语重心长地说:“但我还是觉得,别想像你们能够改变世界。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
,这世界有它运行的方法。”【2】并无法知悉编导是否看过这段谈话,但这样的重新思
考,却把叙事的思考面向拓宽。《电台尸令》压根不是一个好笑的“童话”,它包覆著整
个时代对于人、对于妥协的某种沉重。但这并不代表着绝望,就像剧中最后所说:“人生
来了就要给他一拳,而不是多年后靠杯什么都没做。”而这就是存在于《电台尸令》里,
踏过陈腐的尸体,所必须履行的说故事的人的责任。
注释
1、 本雅明(Walter Benjamin):〈讲故事的人:论尼古拉.列斯克夫〉,汉娜.阿伦
特(Hannah Arendt)编,张旭东、王斑译:《启迪:本雅明文选》(北京:三联书店,
2008年),页118。
2、 参阅ETtoday东森新闻云,〈妥协是一种艺术 陈可辛谈学运:别想你们可以改变世
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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