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束了11年的婚姻。
我在北部长大,先生是中部人。他觉得他要努力打拼赚钱要给小孩过好日子,我是公务员
,两个人的分工是,他负责主要的经济,我全心顾好小孩就好。我们每个月要回婆家一趟
,如果当月有连假,就是整个连假第一天回家要到最后一天下午回来,过年除夕到初五待
在婆家。我知道他是北漂的孩子,所以为了他我心甘情愿。婚后我们有共同置产,先生负
责理财,我担心自己不会理财也爱花钱,所以我的存款和薪水的余额都会汇到先生那边。
2021年我攻博不顺利,我跟先生说我假日想留在北部看书,是不是可以暂时一年不回婆家
,让我喘一口气,从媳妇的角色休息一下,专心唸书。先生说不回婆家,他可能受不了亲
友的压力,他说这样就是要离婚。后来疫情爆发,我们争吵的很凶,先生说觉得自己再也
无法做到我的期待的样子,做不到我期待他做爸爸的角色,先生说要离婚,我觉得他不快
乐,我想放先生自由,但婆婆不肯,押了我们两个半年后再谈。
先生搬走,没有人知道他住哪里,前半年几乎没有联络,只说他得了忧郁症要离婚。后来
的半年,先生说比较稳定,说要看孩子,慢慢地一个月跟孩子见面。这一年当中先生没回
自己的老家,每个月要带孩子回去婆家,当亲友问起他,我要假装他工作很忙不能回去。
因为先生的离家,我瘦了很多,做了一年的心理咨商,从那个时候开始看身心科到现在。
2022年先生说要搬来回来一起住,不到半年,先生表示我都没有改变,跟我沟通很累,开
始拒绝沟通,在没有讨论的情况下分房,后来我不能进他房间,他离开房间会锁门。大部
分的时间,我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先生不看我,不跟我说话,除了每个月回婆家,怕婆婆
担心,会主动跟我说话,其余的时间都是冷默不回应。连肢体都不能触碰,如果我主动勾
他的手,就是会被冷冷地甩开,然后他会特意拍拍我刚摸过的地方,我的感受很差,好像
我很脏。这一年来,先生假日大多关在房间睡觉,不能勉强他任何事情,我过著伪单亲的
生活。我一直以为(按照先生的说法)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就会好。
然而,先生心底却有过不去的坎,我们第一次谈协议离婚的时候(条件他都有同意),对
他狮子大开口,执意要我跟他签财产分开制,房子存款要过到他的名下,他才愿意支出家
里的费用。我说那我们来签,但是要他讲清楚他愿意负担那些费用,他只要我签财产分开
制,却不肯说愿意负担那些费用。我向婆婆求助,她说他要什么你就给他,有一天他会明
白。直到我说我真的没办法负担安亲班高额的费用和部分家用,以前不够的先生会补,现
在他不肯,我说我想转安亲班,他觉得我怎么会这样。
2023年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没有情感的流动,每当先生回家,听到开门声,我只
觉得精神紧绷,跟他在一起越来越难过,我跟他说想要搬出去,他怀疑我精神外遇。他说
我不肯过像婆婆(他们乡下人)过一样平静的日子,说怎么可能婚后还有可能过著婚前浪
漫的生活。
也跟婆婆说他听了她的劝,冒着死掉的风险,回来跟我试过了,他不想再继续了。家人想
跟他聊,先生说是我害他得忧郁症,还传了自残的相片,说我不是好的陪病者,还是全部
认为我让他病情加重又自残。
不论是分居前或是这次离婚前,我都苦苦地求他去做婚姻咨商,钱我可以出。他说他不想
再继续,咨商只是浪费时间浪费钱,还说要告我,和法院诉请离婚。他自己写离婚协议书
,要我放弃孩子和财产,我不用付任何的扶养费,我们就从两清。
心底一开始觉得很苦,觉得先生要拼事业的时候,在科技业三加不如一跳,他一直有野心
,也都做得不错,不过只要他要换工作,我就要有心里准备,伪单亲的生活。等到他事业
有成,他想离婚,我只能离开,要我放弃孩子也放弃财产。说也奇怪,真的要离婚之后,
先生反而振作起来,周间的晚上开始不用加班,不用回诊看医生,开始回家煮饭给孩子吃
,陪小孩玩,假日开始愿意带孩子出门,他想争当孩子的主要照顾者。
后来我们在法院调解,走了半年,这半年来他的不友善我就不再赘述,总算在昨天结束这
段婚姻。
这一段长达13年的感情,我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学到:
1.交往的时候,自己觉得很勉强的时候就要说出来,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撑著,身边的人不
会感谢你,只会在你爆掉的时候,觉得你不识大体,还会指责你情绪化。
我们买房,公婆说我们决定就好,等到买了之后,公婆上来看,说房子的风水不合先生的
生肖,还要我们把主卧室改到他们觉得风水好的房间。直到今日我会想,当时如果我正视
自己的感受,打住就此不结婚,或许后面不会衍生出这么多问题。
2.自己的感受最为重要,不要否认自己的感觉。
有时候我会跟先生反应,做媳妇的难处。我先生会说,那些社会(姻亲)加诸在你身上的
价值观,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如果你做到让人家没话讲,别人就无法说你什么。这句话绑
了我很久,后来我正视自己的感觉之后,才发现很多事情没有对错(譬如:喂母奶一年)
,只是跟姻亲的价值观差异(老一辈不太认识喂母奶的观念,也常会把小孩各种问题归因
在母奶上,如果他们逗孩子,孩子反应很怕生,他们会说,喂母奶的小孩比较黏妈妈)。
而我觉得自己如果不够好,自己就不值得被爱,强迫自己去适应,也导致我后来越来越委
屈自己。
3.夫妻真的要谈钱,两个人的价值观要可以一起滚动式调整最好。
曾经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白手起家,不要像爸爸妈妈一样,老是为了钱在争吵,所以我不
过问他赚多少,我把钱都留给先生管。可是感情不好的时候,连买小孩的口罩,几百块也
可以计较。真的要离婚的时候,他开始计算过去的花费,说过去的每一笔开销要均分,他
说我都花完了我存在他那边的费用,他只是暂时保管那些钱,他说你都花完了?以为还有
剩?
我觉得自己最傻的就是,第一次先生离家的时候,我很无助,我把结婚的珠宝首饰都拿去
变卖,想说身上至少可以留一笔钱,等一年后先生回来,这笔钱我还全数汇给他。
我学到的是,不管那个人说他再怎么爱你,为了你们的将来在打拼,自己的钱还是自己管
比较好,钱存在银行利息很少,但至少钱至少不会消失。
4.两个人对于家庭的想像落差的不能太大。
婚前,我以为他很爱跟小孩玩,就是爱孩子。但那种仅止于开门做生意的应对,婚后我才
发现两人对陪伴小孩的定义有很大的落差。我对于陪伴很执著,先生家里是做生意,他从
小就被训练要独立。婚后先生回到家,大多是在用3c,他觉得他人有在家里就算是陪伴,
工作休息之余有带我们去吃饭就是陪伴,我希望他可以放下3c,全家有20分钟可以共处聊
天,我跟他说如果不知道如何陪伴孩子,单纯地念故事书也可以,这也成为我们之间的争
执点。
5.决定离婚的时间点,有两个:
每当我跟先生之间有什么问题,公婆就会去拜拜做法,不是说先生被鬼绑住,就是说鬼附
在我的身上,所以先生不敢接近我。或是说某师父算过,要我好好知足,要我改变。他们
的说法是,女人是水做的,一个家要撑起来都是靠女人,你只要有改变,先生一定会改变
。直到有一次婆婆又说我要改,我真的受不了,心想我想改变,但先生始终不说,我是要
怎么改?有时候问他,他会说他都说过了,还问反问我,怎么会不清楚自己说过什么,做
过什么,要我好好地想一想。
第二个点是,我自己是看到先生说不愿再尝试的时候,还说我不是好的陪病者,我觉得我
伪单亲在顾小孩让他养病的时候他都在睡觉,或是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我在顾小孩的时
候,他不在或者可能在自残,我真的觉得很灰心,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我后来反思,分开的时间点应该是当你觉得双方没有办法有任何的情感流动,这段关系就
应该要调整,如果双方没有共识,就可以考虑要不要再继续。
离婚的过程中,我自己的爸妈一开始给的建议是,为了孩子,不要离婚。再来给的建议是
,孩子给先生,我离开。婆婆说,离婚你会看不到孩子,与其在外面哭不如你在家里守着
孩子。最后一次她说,女生离开不带孩子,身价比较高,比较可以找到人生的第二春。
我自己是想把孩子带在身边,先生的收入高我很多,先生也曾说,就凭你的薪水可以养小
孩?一开始也会纠结,我的薪水是否可以照顾好小孩。直到我在法院听讲座的时候,咨商
师说,要怎么决定孩子的主要照顾者?应该是让孩子跟着他情感依附比较深的那一方。我
才觉得经济不是主要的考量。
6.离婚是双方的责任,绝对不是某一方的错。
一直以来我很纠结,结婚的时候,我对先生承诺,生老病死,不离不弃,但我从没想过让
我放弃的是,是忧郁症,我看很多书、影片、podcast,去了解忧郁症,吃药换药的不适
感、幻听的干扰,小心翼翼地向陪伴在先生的身边。但我失败了,在我的先生眼里,他是
受害者,我是加害者,我这个加害者居然妄想帮他包扎伤口。也都是我让他压力变大,想
自残。只要我传心理师写的文章,他都会变得很愤怒。
直到在法院争主要照顾者的时候,先生也想争取,调解委员对他说,如果你一直责怪太太
带给你压力,不去面对自己的创伤,如果你担任主要照顾者,有一天这个压力会从太太转
变移成孩子,孩子会变成这个压力的来源。我才从中解脱,觉得不完全说的问题。
终于离婚快要落幕了,我希望自己练习正视自己感觉,也答应自己要多爱自己,带自己往
好的地方去,真心希望就此开始可以往好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