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高中时,某次一如往常昏昏欲睡的小说课中,我看见了女权运动最大的挑战。
〈嫁妆一牛车〉,王祯和的代表作,不论读者认不认同那平实到近乎粗俗的文字对话,
不可否认的是〈嫁妆一牛车〉血淋淋的剖析了中下阶层的经济、婚姻、情欲、
和社会问题。万发的自卑、自欺,阿好的好赌、趋利,简底的道德败坏,在王祯和
讽刺的笔调下写实的让人不愿直视。
清纯的象牙塔中的女校社会组同学无法接受这样简单粗暴的风格着实正常,
真正令我惊慌的是她们对简底行为的轻描淡写和对阿好毫不保留的鄙夷。
和“简底帅吗?”“简底干嘛资助万发一家?”等等回避简底外遇争议的讨论作为对比,
对阿好的评论竟是“阿好那么丑,简底怎么有勇气...”“她也太不守妇道了吧”,
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古代那种对女性有着扭曲苛求的社会,身边充斥着“妇道”、
“贞节”等等沙文主义的词汇。我并不认为女权的提升可以成为滥交的理由,但如果
不是父权主义的遗毒,有什么能让明明是对作了同一件事的两个人,却产生如此
天差地别的评论?
当然,我相信如果今天出轨的是万发,同学们也会对他唾弃万分。但相对的,
他的姘妇肯定是会批评的体无完肤。对照对简底的轻轻放下,显示女权思想的推展
还有大段的路要走。
两周后,不同的小说,相同的震撼。
〈小毕的故事〉是台湾现代文学的另一典型。低矮却美好的眷村,吱吱哑哑的吊扇,
面恶心暖的伯伯,朱天文早期的小家碧玉风格。一向对这种眷村文学无感的我
却不断发言,因为我完全看不下去,看不下去她们对小毕妈妈一面倒的大肆批评;
看不下去她们忽略一个母亲为孩子的隐忍牺牲,以为她嫁毕伯伯后可以享福;
看不下去他们不思考小毕和毕伯伯说的那些话对她整个人生的否定,只因自杀
就认为她是个懦弱的人;看不下去她们无视于时代差异,不断的问为什么毕伯伯
那么爱毕妈妈,她却感觉不到。
简单来说,这群少女觉得这一个被有妇之夫抛弃而不得名分,晚上到舞厅工作只为了
养活儿子,嫁给年龄可以当自己爸爸的人以求儿子的未来,在早期的闲言闲语和后期的
战战兢兢中日渐被消磨掉求生意志的女子是个“神经病”。要多么缺乏同理心和宽容,
才能造就这种评价?
或许我也偏激了,但我想表达的是 : 在一个汇集各方菁英的纯女子学校,实在
很难相信这样父权至上的思想还能成为主流。女权运动走到了今天,或许除了阻止
男性或体制对女性发展的阻碍,女性本身不自觉带有的封建思想也是亟须打破的。
身为同一性别,极有可能遇到像我们今天对她们那样偏颇而严苛的评价,
我们更应该谨慎的思考,不落入传统的窠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