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只剩一抹光的城市

楼主: Amege (看见的与看不见)   2014-07-01 16:14:39
文青是否可以梦见真实世界:略谈《只剩一抹光的城市》
先从文青开始谈起吧。
这边不打算长篇大论,但我们可以发现,文青——做为一个文艺青年的缩略语——到了
二十一世纪,其实有着某种有趣的转向。在六零年代到八零年代,文艺青年某种程度上
等同于“大学生”或“知识份子”(事实上我认为文艺青年就是知识份子的转译,但当
时的大学生根本无法参与政治所以只好从艺术介入),九零年代的文艺青年,则开始渗
入了大量的社会意识,逐步参与社会,也因此知识份子跟文艺青年剥离了。
这当然很简略,但大概可以稍微解释文青在二十一世纪开始出现的奇特现象,也就是文
青变成一种“风格”,大家开始排比文青的各种特征,读村上、玩单眼、菸管裤、大黑
框、听Sigur Ros等等,换句话说,文青变成一种“形式”,而丧失了内核。 (我必须
要先忽略形式主义者可能对我展开的批评)
在我看来,嗯,这本《只剩一抹光的城市》就有着这样的缺点,从形式上来看,好像尚
称完备,但从其内在联系来看,嗯,几乎支离破碎。
先从文字谈起好了,这本小说的文字“乍看”清新流畅,算是台湾当代推理小说家中比
较积极经营文字的作者,但所谓祸福相倚,文学性的描述固然可以增加小说本身对意象
的掌握度,也或许能让读者更清晰的理解作者想要说明的事件,但当书中多余的修辞成
为一种负担,作者在乎炫技甚于说好一个故事的时候,其理路就很容易破裂。
例如下面这一段好了,出自24页,女主角上课的片段(不涉任何谜底,请放心服用):
讲师的强势催眠借由硕大的阶梯教室扩音放大,苏怡放眼望去,全班幸存的人所
剩无几,倒的倒、趴的趴。坐在她旁边的蔡书芳更是早已不醒人事。如果连苏怡
也沉沉睡去,恐怕就只剩下老师手中的投影笔还屹立不摇了。
这段描述当然是常见的校园景观,作者甚至写出了“恐怕就只剩下老师手中的投影笔还
屹立不摇了”这样可以准确传递出教室内弥漫的睡意的句子,可以说是水准以上的描述
,但问题就在于紧接着这一段,作者扔出了这样的句子:
她回头看了王亘豪一眼,后者正在埋头抄笔记。
不是才说苏怡睡了整个教室就只有老师的笔还醒著吗?为什么又忽然冒出了一个男同学
呢?所以你会发现作者只记得要抛出他想到的文字修辞,忘记了文字应该是要依循着故
事的内部逻辑而发展出来的。
但这段的问题不单只是主从不分,而是看下去我们才知道,啊原来这个男同学有跟女主
角表白,而女主角打算拒绝。当你以为作者要开始凸显角色的形象时,然后就像那个老
笑话一样,“下面没有了”,对,那个男同学大概只是提醒我们女主角有人追、不想交
男友,但你无法跟女主角的身份、性格、或她在这个故事的位置产生连结。
这就是本书的另一个大问题,作者企图心太大而无法将目的与作品结合,我都看得出来
他企图要做些什么事,但他从来没有成功的做到什么事情过,作者忘记了,形式无法代
表内容,需要靠着细密的经营将意图与故事结合,并不是靠着文字抛出钓饵,读者就会
上钩的。
所以当我回头看到这本书的书腰文案上写着“本格派的诡计,冷硬派的人物,社会派的
动机与背景”的时候,只能苦笑,李国修在“京戏启示录”里有写了一句台词,其实也
是他爸爸曾经告诉他的:“人啊,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功德圆满了”,我觉得作者
应该要记得这句话。真正的高手是把萝卜都能煮出美妙滋味,而不是为了怕味道不够而
加入了一堆调味料然后忘记了萝卜的本质。
这其实也刚好可以让我们看到台湾推理作家面对的困境,作为一个文类输入国,我们看
到了太多而且太好的推理小说模式,但我们也忽略了,每个模式其实都是那个文类呼应
其当下面对的社会困境与内部呼求而产生的,在我们试图让这个模式进入台湾的时候,
如何有意识地将台湾的当下现实放进去,就是小说家应该要认真思考的。我并非在说本
书作者无法认清现实世界,而是他忘记了(外来的)形式在吸纳(本土的)内容时必然
产生断裂,如何正视那个断裂并用自己的才华与能力补足,就是作家终其一生所要做的
功课。
那,回到那个问题,文青是否可以梦见真实世界呢?我希望可以,我也期待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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