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提醒,文章不短,也没那么好读。
这问题涉及很广,我不能也不适合在这边说得太多,只捡和原文
较相关的几件事来谈。
1.生态摄影拍摄的内容涵盖动物,但动物拍摄不是生态摄影。
就如拍摄人像和拍摄社会运动是两件本质很遥远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拍动物不能称为生态摄影,词典是个好东西,请先
弄清楚生态指什么再来讨论。
那么,如果原 PO 对这方面有涉猎,为什么会把抓麻雀回家摆
拍当作生态摄影来讨论?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若要把"摆拍"
纳入生态摄影讨论,那最多如像文章最下方连结中指出:为观察
和纪录某生态现象,"在生物栖地"有限度地安排和诱导,以提升
事件发生的机率。即使如此那也已经脱离了被动旁观的纪实生态
摄影,而是为研究和观察提供积极材料。(这就像你设计了一个
情境去拍摄路人的反应)
因此,就算要责难麻雀少年,我不知道用这标题的用意?
摄影师约私房下药拍裸照你跟我聊到人像摄影的意义?
如果少年认为他在从事生态摄影,查字典告诉他这不是就
好了,若不然,那题目应该是动物拍摄的道德界线。
2.生态摄影有三个层面的目的
a.提供研究与建筑材料:
人类文明不管为了维护、管理,恢复,塑造生态环境,都需要
理解和认识生态活动。在此,生态摄影作为挡案工具,只是一
种手段和过程,而非目的本身。
b.纪录与旁观者:
有一种人,就想纪录下逝去的片段,没有外部动机,留下曾经
发生的某件事情就是目的。
c.人文审美:
从冷漠的自然界中,找出符合自己审美的瞬间予以纪录和阐释。
这可能是最多人从事生态摄影的动机,但这动机本身富有创作性
和人文色彩,自然只是题材。
因为自然生态只是题材,所以很容易和其他领域混淆;比方非关
生态的动物摄影。这肇因于拍摄者的主要关怀在照片所传达的美
感与趣味,而非影像中记载的生态资料。又因为人文审美涉及价
值判断,所以会有什么是恰当行为的讨论。虽然同样要求减少干
涉与介入,但前面提到的两种目的理由是功能性的,而审美目的
则是价值性的;意思就是前两者在过多人为介入后"不能成为生态
摄影";而后者是因为"我们不想要,不能接受这样摄影"。
印尼雨蛙摆拍是个很经典的例子;那照片传达的是一种拟人化的
趣味,任何认识生态的人,都可以一眼分辨那和生态资料毫无关
系,所以牠没有生态上的资料价值。但牠有审美上的趣味,若今
天无人推测或揭露拍摄过程,网络上的大众可能会觉得很可爱,
很萌,大概也比正经八百的生态照片受欢迎多了。那为何揭露后
受到挞伐?因为那个拍摄过程违背了我们的审美;审美是一种人
文活动,人文活动就一定受一时一地价值观的影响。尤其,会觉
得这张照片可爱的,一定喜欢青蛙,喜欢青娃的人,要如何面对
你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取得这画面?
如果今天对像是蟑螂,我敢说反应会很不一样;大抵还会有人坚
持这是在虐待动物,但大家心知肚明,多数人的反应就是会不一
样。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审美天性使然。在接受文明社会驯化的
过程中确实会让人打心底排斥残酷行为,但多数人也并非那么不
能接受残酷,只是不能与我们的审美冲突。
我的 Youtube 前两天莫名其妙出现了对岸一个各种花式虐小强的
频道,看完我都觉得你真是够了。他还能在架上多半因为他虐的
是小强,如果换个可爱点的动物我打赌一定被检举到爆。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吃鸡,吃鱼,吃猪没那么大负担的原因,因为那
与我们的人文审美冲突没那么大,而且进屠宰场的人没那么伤风
悲秋,一般人不会没事进屠宰场找罪受。这也解释了我们为何不养
猫养狗来当经济动物?不是吃眷养起来的经济动物就没有道德问
题?我其实不知道要如何的自信能说出说眷养起一群动物等著宰来
吃,然后没事不要去惹其他的叫尊重生命?你要不要去被眷养著等
著被宰?套句原 PO 说的,你为什么要合理化美化私欲?
我告诉你答案,因为你的原始欲望和受人文薰陶的审美欲望两个价
值冲突了,如果这冲突不能解决,你就只能选择在不同情境下采用
不同的标准来处理问题。而这处理机制仍然隐含着一套原则:当原
始欲望比人文审美欲望可欲时,我们会解释这是"难以避免的";而
反之,当人文审美欲望压过原始欲望,比方为了猎奇虐待可爱且无
害的动物时,我们会评价这不道德。由于原则根据情境改变,根据
人文变迁,故在不同人身上很难达到内在的一致标准;我们的社会
只能就外在建立一套多数人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
农业社会我们不吃牛,现在吃了;请问这是进步还是退步?
美国在投资合成肉,其实就是想进一步解决我们人文审美(文明价值)
和原始欲望间存在的冲突。
3.麻雀少年犯错了吗?
对错的判断有三个层次:
1.实然判断
2.理性应然判断
3.价值应然判断
麻雀是胎生的属于 1,拍鸟最好用手机属于 2,
你不该为了拍美照把麻雀抓回家虐待属于 3。
哲学上,2、3 这种是否有明确的真假值本身是有争议的;讲白话
就是:有人认为这些事可以找到明确、永恒的是非判断,有些人
认为不行。我先说,我较同意后者。
但无论你支持哪一派,不会改变的是价值判断这件事得先建立共同
价值才有得谈;我在前面推文中说过,猫会抓鸟来玩,那你谴责猫
吗?精神正常的人大概不会,因为你很明确知道你和猫之间没有,
也无法建立共同价值;你和猫之间是没道理可说的。意即,如果你
想根据自己的价值判断改变猫的行为,你只能透过支配。
如果你认为某些人和猫一样是无法沟通的,那很显然你在这讲道理
是浪费时间。两造无法建立共同价值时,彼此间没有是非,只有输、
赢、妥协和随之而来的支配关系。
回过头来。
当两造存在价值冲突,欲寻求价值统一,正常的作法就是寻找有无
共同的上层价值。举个例子:两人都喜欢猫,但甲认为喜欢猫就要
放牠自由到处跑,乙认为喜欢猫就是要负责养护照顾牠。这时候,
两人因为具有共同的上层价值,所以可以把下层的价值冲突转换成
理性的应然判断,这就是我们白话说的:理性对话。
那,你理解了麻雀少年拍鸟的价值追求,以及探求过彼此间的对话
基础吗?我看不出来。我看到的是:用说理的姿态,包装支配意图
;亦即,你想什么不重要,我是对的,我追求的是美善,你所图的
是私欲,照我的话作,让未来更美好。好,这其实不是你的问题,
是人的通病,我们在拥有力量和权力时,对于异己没什么对话的耐
心,碰到歧见通常就想辗过去,而不是靠沟通弭平差距,靠妥协
建立共和。这有个时髦,又或者其实已经年纪大到有点保守,快要
被炸掉的名词,叫做 "政治正确" 。
我前面已经谈过,受到情境,人文变迁的影响,人类总体和个体如
何对待动物,对待不同动物的标准会一直改变。麻雀少年不过没跟
上这个群体的标准。就像伊斯兰教不吃猪,我吃;你一定要食物弄
熟才上桌,有人可以吃活跳虾,道理就这么简单。消极一点道不同
不相为谋,积极一点就是如前所述透过理解寻求建立共同价值。那
现在你打算权威式辗压,行,你也得先碰到本人在他身上行使你的
权威。
其实我认为如果拿到相机餽赠这故事是真的,那的确会减少少年虐
鸟的动机。把鸟抓回还这样搞很麻烦好吗?对少年来说只是成就目
的手段,他的目的不是虐鸟取乐。
至于你说他这样 "没有人文素养";别逗了,吃狗肉也是人文好吗?
各种摆拍,各种沙龙,各种糖水照本来就是摄影人文的一部份。
你只是看不起别人的文化而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