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侵华是否利大于弊？惹火中国的香港升学历史科“考题辱华”风波
https://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2/4565573
【2020.05.15 香港／中国】
“是历史思辨？还是偷渡辱华？”攸关大学升学机会的“香港中学文凭考试”（DSE），
14日举行了历史科测验。然而在今年度的中国历史申论考题中，试卷上却出现了引发中国
愤怒的敏感题目——“‘1900-45年间，日本为中国带来的利多于弊。’你是否同意此说
？”——此一题目意外地引发了北京当局的愤怒，并透过中国外交部驻港特派公署偕同港
府教育局，共同谴责此题“严重伤害国民的感情和尊严”，并公开点名考评局内两名高阶
职员的私人社交帐号，指控局内有人借由出题“散播‘反对国家’的仇恨言论”。但教育
部与中央的批评，反激起香港民间学界的激烈反弹，除了反控非关单位“外行乱放砲”，
更痛指港府正协同北京发动教育界的“现代文字狱”。
香港的“中学文凭试”，是香港中学教育系统的毕业学科考试。一般来说是每年春夏交接
，由“中六”（台湾的高三）应届毕业生受测。由于该项测验不仅攸关大学入学的申请门
槛，也涉及学生未来继续就学的专业科目评鉴，因此除了一般的国文、英文、数学、物理
与历史科目外，测验考科也有资讯与通讯科技、音乐与体育，以及各种通识科目。
之中，2020年的中学文凭试虽然在4月24日就已开考，但各考科的施测时程却一直要到5月
25日才会结束。再加上香港当前仍处于防疫状态，过去一整年又因“反送中”的抗争，而
爆发了一系列的学生罢课、社会运动与港警的暴力镇压。因此本年度的测验，才又比往年
遭遇了更多的关注与波澜。
然而在5月14日施测的“历史科考试”中，2020年的测验题目却意外引爆了严重的中港矛
盾与官民对抗。因为其中一题的申论题目，试题测验竟意外戳中了中国驻港当局的“辱华
雷达”：“‘1900-45年间，日本为中国带来的利多于弊。’你是否同意此说？”
该组题目的设定，主要提供了“2份阅读资料”——分别是清末中国留学生的留日入学申
请书，与三井财阀在1912年贷款给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的贷款合约——并要求以此进行历史
思辨，回答相应的“3个申论题”。两份阅读资料如下：
资料C
下文取材自1905年出版的日本法政大学校长梅谦次郎的一篇文章。
昨年，清国人范源濂请求与我会面，言道：‘本邦行将改革，向来自贵国派遣诸生，多习
武备、教育，唯法政学科，留学生修此者极少，然国家果欲改革，则特需修习此科者。鉴
于我邦现时之需，修学者若以六七年以上时间，几不可得。现觉必要设置法政速成学校，
于一年以内卒业，可以停废暑假。’速成科无论如何必要，通常需三四年才能修完；惟考
虑范氏之热望，本大学暂定一年课程予以试验。
此事得小村外务大臣赞成，清国杨公使深表赞同，计画敦劝清国各省督抚，及上奏清国皇
帝，陆续派遣来学。
资料D
引文一取材自黄兴于1912年1月写给日本政客井上馨的一封信。引文二取材自中华民国临
时政府与三井财阀于1912年2月签订的一份合同。三井与井上馨有密切的关连。
引文一：
‘目下敌国东南一带，大事既定，十四省之城市飘扬革命军之新旗帜，人民皆欢喜。清政
府不仁，到处焚戮，诸民亟望我军之到来。直隶、山东等省人之请愿书，均以我军未能早
日北伐为恨事。然吾等以清袁〔世凯〕或可悔悟其非，暂时倾听和议之磋商。答应休战一
月之久，已于近日内组织〔中华民国〕新政府，计画通告列国。若和议最终不能成立，则
不得以战争解决。值此新政府成立之际，深切恳请阁下予以赞助。此外，敌政府委托贵国
三井洋行筹措资金一事，务祈赐以助声。’
引文二：
‘三井洋行代汉治萍公司倍款日斤两百五十万元，借与民国政府。......二、借款以大治
铁矿为抵，所有兑换汇水，均由三井洋行自定。三、以上借款以一年为期，周年七厘行息
。每半年一付利息。’
两份资料阅读完后，考生必须就上述内容与背景，试答以下3题申论：
(a)　从资料C归纳一个可能妨碍中国现代化努力的问题。试参考资料C，解释你的答案。
(b)　到1912年1月，革命党人在推翻清政府一事上有多成功？试参考资料D，解释你的答
案。
(c)　“1900-45年间，日本为中国带来的利多于弊。”你是否同意此说？请参考资料C及D
，并就你所知，解释你的答案。
不料，问题（Ｃ）却引爆中国政府的强烈不满。
在DSE历史科考完的当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驻香港特别行政区特派员公署，就极为
高调且愤怒地发出了“跨界谴责”，质疑负责出题的香港考试及评核局“偏差扭曲”。在
Facebook上，中方代表引述了亲北京系统的“香港教联会”发言，谴责本年考题涉嫌偷渡
考评局“个别职员”的港独思想与偏见诱导立场。
教联会与中国外交部的贴文中，特别夹带了两名考评局高级人员的“私人脸书非公开贴文
截图”，内容无遮姓名身份，指该员贴文称““没有日本侵华，哪有新中国？忘本呀！”
，甚至指两名职员在网络散播“反对国家、违背《基本法》及仇警的言论”，除了散播歪
曲历史事实的谬论，还涉嫌煽动“港独”，“联系到今日文凭试历史科上述考题，难免令
人怀疑考评局高级人员的政治立场已然影响了试题的设置！”
中国外交部在该贴文上警告性地表示：“香港教育不可以成为‘无掩鸡笼’！”其意思是
香港本地俗谚，无掩鸡笼自出自入。但此谚同时也是香港特首林郑月娥，前日在媒体访问
中，引用强调“将收紧香港本地通识教育课纲”，以加强爱国教育与课程审查的方式，消
灭当前香港中学通识教育“批判性思考课程”助长反送中的“无法无天”。
与此同时，在中国外交部贴文表态后。香港教育局也在14日晚间跟进谴责，怒斥考评局的
历史科设定，“夹带了极为片面的资料，致试题具引导性，考生可能因而达至偏颇的结论
，严重伤害了在日本侵华战争中受到莫大苦难的国民的感情和尊严！”
然而在试题中，考题设定并没有发出对“日本侵华战争”的诱导叙述；于争议的（Ｃ）题
申论中，也明白表示这是开放性的辩论应答“你是否同意此说？”。因此香港教育局与中
国外交部的大动作谴责，反而引发了香港教育圈、学界与一般市民舆论的强烈反弹。
民间舆论认为，“感谢日本侵华”的叙述，在中国政府官方出版的《毛泽东外交文选》中
，就由毛主席之口多次亲述。在历史上的多次日宾来访中，毛泽东自己就时常半嘲讽、半
坦白地表示“如果日本没有侵华，中国人不会觉醒团结”，或者是“如果日本没有侵华，
共产党也没有机会大举扩张根据地”。因此就算DSE的考题有涉及对日抗战，“‘利大于
弊’的立场论述，根本也是毛主席亲口认证的中共史观！”
除此之外，亲民主派的“香港教协”，则强力批评港府教育局的“拍马屁举动”。教协认
为，香港中学的历史教与DSE测验，素来着重于“开放式应答”，其目的是要让学生在多
元思想与不同史观中，就重大史实作出观点分析与论述。因此就专业考题而言，今年的
DSE并无不妥；但教育局在没有专业思考之下，仅就“政治考量”来谴责考评局的专业，
史无前例的作法“不仅是对教育专业的严重践踏，实际上更是要再次剥夺‘教育界专业自
主’的空间。”
然而压力之下，除了被中国当局点名清算的多评考评会职员已遭遇人身安全，就连仍在考
试阶段的考评局，也被迫于5月15日发出自清声明稿。内容中，考评局低调地承诺“将会
严肃跟进处理...对于有意见认为文凭试历史科试题可能严重伤害了在日本侵华战争中受
到莫大苦难的国民的感情和尊严深感遗憾！”但同一时间，考评单位也提醒外界：各种激
烈的外接讨论，恐影响阅卷程序与公平性，“目前实不宜就是题作出评论，以免有损考生
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