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爸爸。自从那一晚我回到楼上后,爸爸就消失不知道去哪了。
我每次放学后都期待爸爸会突然出现在客厅,开着电视看着他最喜欢的棒球比赛。但每次都
期待落空。
“爸爸哪时候回来?”一次放学回来,我看到爸爸依然不在,我就问妈妈。
“和妳讲几次了,爸爸不会回来了,”妈妈不耐烦地说,“不要再让我从妳口中听到妳给我
问这个问题,再问一次,我就揍妳,懂吗?”
我赌气地不说话,抱起米亚回到自己房间,牠正梳理自己一身的白毛到一半。既然爸爸不见
了,妈妈难道不懂得去找吗?难道就放任爸爸一人在外面流浪?大人都这么没责任感的吗?
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家出走,我要让妈妈知道,如果她不喜欢这个家,那也没人会喜欢她。
一进自己的房间,我就把米亚放下来,牠不停来来回回蹭着我的小腿。
“既然妈妈不去找爸爸,那就我们去找。”我对着米亚说,米亚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我拿起我最喜欢的一个背包,把掌上游戏机塞进去,然后看向米亚,我要带上牠一起走。这
次的旅程可能会异常艰辛,身为米亚的主人,我必须好好保护牠,我不能让牠乱跑,所以我
得拿项圈给牠套起来。我从书桌抽屉深处翻出米亚的红项圈,这个项圈在领养米亚的时候就
买了,但米亚非常排斥脖子上有东西,所以一直没给牠戴,反正牠也只在家里活动,所以我
也就任由牠了。因为知道戴项圈会遭遇牠的强烈反抗,所以我再次从厨房拿了一个猫罐头回
来,米亚一看到猫罐头,就兴奋地“喵、喵”叫。
“好,米亚,乖喔。”我边说,边拉开猫罐头,米亚闻到罐头飘来的香气后,就更加兴奋了
,牠身体趴上来,把前脚搭在我身上。
我把罐头到在牠的碗里,然后趁她埋头吃著罐头的时候,偷偷从后面把项圈给米亚戴上。米
亚迅速把罐头吃完,就跳到平常待着的书柜上准备舔毛洗脸,这时却发现自己身上被套了项
圈,不满地左右甩头,用抓子抓着项圈,想把它取下。
“抱歉,米亚,稍微忍耐喔。”我说,然后又开了一个罐头。
米亚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喵、喵”地叫,跳下书柜,像是在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好吧,原谅妳了。”趁著牠专注地享受着罐头的时候,我又拿了条绳子,绑在米亚的项圈上
,因为米亚平常不会出门,自然没有出门散步的绳子,所以我先找了个尼龙绳代替。在吃完
第二个罐头后,米亚似乎比较不在意身上的项圈了,但当我尝试用尼龙绳拉着牠,在房间散
步看看时,牠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米亚,我们等等要出一趟远门,去找爸爸,要走好远好远,也可能找到爸爸后再也不回来
了,能乖乖地跟我走吗?”我蹲下来对米亚说。
米亚打了打哈欠。
“我们可以一起去冒险啊,妳不是常常坐在窗户,看着鸟儿在外面飞来飞去吗?离家出走后
,外头的小鸟就任妳抓了,我们可以在一个废弃的屋子建一个家,虽然会很破旧,但这只是
临时的,可以一整天玩电动都不会被骂,不会被打,也再也不用上学了,我们会在一个充满
未知的地方,自由自在的快乐冒险。”我继续说。
米亚尾巴在地上甩了甩。
我叹口气,或许带米亚出门不是个好选择,虽然我们每天黏在一起,形影不离,离开牠我会
很寂寞,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没有米亚要怎么睡得着,但牠在这里会很安全,有东西吃,也不
会被雨淋湿。
“对不起啊,米亚,我真是个自私的主人,要找爸爸的是我,这应该是我的旅程,不是妳的
。”我摸著米亚的下巴说,米亚舒服地打着呼噜。
我背起背包,打开房门准备离家出走,米亚跟了过来,和我一起来到客厅。
妈妈原本在客厅沙发上躺着打盹,看着她睡觉的样子,我就来气,所以当我把家里放在门口
的钥匙拿下来时,我故意把钥匙弄得叮铃当郎响。妈妈被我吵醒,抬起头看什么东西这么吵
,看到我背着背包打开大门,就问说:“阿惠,妳在干嘛?”
“我要去找爸爸了。”我说。
“妳说什么?”妈妈说,坐了起来。
“我要去找爸爸了。”我又说了一遍。
“妳是欠揍吗?”妈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手抬起来,“啪”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
哇”地一声哭出来。
米亚被吓得夹起尾巴,一溜烟跑进我的房间。
“啊!不准哭,我要被妳搞疯了!再哭我就打妳!”妈妈抓着头发大骂。
我哭得更大声了,心里想着,要打便打吧,打死我算了。妈妈也没在客气,她打开衣橱,拿
出一个衣架,对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顿打,每一下都疼得要死。
之后我被反锁在房间,我把自己埋在棉被里啜泣,米亚从棉被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我抱着米
亚,想着一定要让妈妈后悔。
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其实反锁我的房门根本没有用,因为我已经事先依著钥匙的形状,用
硬塑胶做一个属于自己的钥匙了。我一直等到三更半夜,我才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溜出
来,米亚被我吵醒了,坐起来看我在干嘛,妈妈打我不仅没让我打消离家出走的念头,反而
更加坚定了去找爸爸的想法。
首先,要确保吃的,我搬起一张椅子,偷偷溜到厨房,然后站上椅子,打开橱柜上层的零食
柜,里面堆满了爸爸和我爱吃的饼干。我想起自己和爸爸做过约定,一天不能吃超过一包饼
干,但爸爸时常一天吃超过一包,为什么我会知道,是因为有时候晚上我都会听到从厨房传
来稀哩哗啦的声音,到厨房一看,是爸爸想偷偷从零食柜抽出一包洋芋片,结果整柜零食就
这样哗啦啦地掉下来。我把上次去卖场买的一整袋特大经济包拉出来,买这这袋零食时,我
们还像一般家庭一样在卖场购物逛街,就像每个家庭假日会做的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把柜子
关上,除了经济包,我还带了几个罐头回去,经济包太大了,我只能拆开来分几包塞到我的
背包里。我还带上了些日常用品,像是瑞士刀、打火机、手电筒、黑色垃圾袋和几件衣服。
我没忘了自己最喜欢的掌上型游戏机,为了避免掌上型游戏机被撞坏,我用卫生纸将掌机层
层包好,我拿起几个我最喜欢的游戏卡匣,放到纸袋,然后再塞进背包,要是可以,我也很
想把电脑一起搬走,里面也有很多我喜欢的游戏,可惜主机太重了。妈妈很反对我玩游戏,
因为每次我都玩到半夜不肯睡觉,这些游戏都是爸爸送给我的。
最后,我背上背包,打开落地窗走到房间外头的阳台,米亚跟了过来,我蹲下来,摸摸米亚
的头。
“我要走了,妳要在家里乖乖的喔。”我边看着米亚边说。
米亚看上去很躁动,一直仰头蹭着我。
“我没猫罐头了,以后找妈妈要吧。”我说,我完便爬上阳台的栏杆上,我打算沿着冷气机
的遮雨板下去。
米亚看到,便前爪抓着我的脚,不停焦躁地“喵、喵”地叫。
“嘘,安静。”我说。
但米亚不理会我,只是一直“喵、喵”叫。我没办法,只好重新回到阳台上。
“怎么了?妳平常除了吃猫罐头以外,都不叫的啊。”我说。
米亚见到我回来,就更用力地蹭着我的脚,还跳起来用头顶我。
“唉,可惜我听不懂猫在讲什么。”我说,正想把米亚关回房间时,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我再次把红色项圈拿过来,蹲下来对着米亚说:“米亚,如果妳想和我走,那就戴着项圈,
如果妳只是担心我,实际上还是想待在家里,那就不要戴项圈,像平常一样打掉它,好吗?
”
米亚只是不停蹭着我,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我有在说话。我深吸一口气,双手靠近米亚,慢慢
地把项圈给她戴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光景,米亚一点都不排斥脖子被这个东西绑着
,像是她从小就戴着这个项圈长大一样。
“米亚,妳现在脖子上有项圈喔。”我试探性地晃了晃脖子上的项圈,生怕她没注意到自己
身上有这么一个东西。
米亚却一脚跳到我的肩膀上,搔着我的头,在我耳边打呼噜。那一刻我真心相信,米亚听得
懂我说的话。
我抱着米亚,一阶一阶跳下来到地面上,她始终都乖乖的待在我手上,尽管她一直以来只是
只家猫,从被我领养后几乎从未外出过。
我站在马路上,两排路灯闪烁,家家户户铁皮都紧紧地拉下,街道上半个人都没有,今天是
满月,我望着天上,内心无比舒畅。我早该这么做了,我早该站在柏油上,闭着眼享受夜晚
的凉风,而不是窝在被子里哭泣。我从未有这种自己掌握命运的感觉,世界如此之大,只要
和米亚在一起,无论前方有什么困难,我都能意志坚定地前行。我背着一切我需要的东西,
在街上走着,几只蟑螂吓得爬进水沟,我哼著歌,抱着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