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夜谈〉
乌利亚和启示回到礼拜室，面对面地坐在一张雕刻着缠卷蛇纹的红木大桌前方。乌利
亚把手伸进桌底，取出一大支覆满灰尘的蓝色玻璃瓶，和一对锡制酒杯，对面的椅子则在
同时因为客人的重量发出吱喳的响声。
他分别为两人倒了杯深红色的酒液，然后坐回椅子上。
“祝您身体安康。”乌利亚举起酒杯说。
“你也是，”启示回祝道。
乌利亚的客人浅酌一口，赞赏地点了点头。
“上好佳酿，相当有年代。”
“您对红酒品位很好啊，启示，”乌利亚说道。“我父亲在我十五岁生日时，把它送
给了我，并叫我留到新婚之夜再喝。”
“这么说来，你从未结过婚？”
“从来没人受得了我。当时的我就是个无赖。”
“一名恶棍无赖后来却成了一名牧师。”启示说道。“这听来是一段故事。”
“是的，”乌利亚说道。“但是有些旧伤凿人肺腑，如今再揭疮疤，也难谓有什么益
处。”
“诚然。”启示说道，又饮进了一杯酒。
乌利亚越过杯顶打量着他的访客。启示在坐下后，便脱掉了腥红色的斗篷，并将它披
挂在椅背上。他的客人穿着朴实，几乎与泰拉凡民日常所穿的服装相同，只是一尘不染。
他的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枚银戒，上面刻有某种纹章，但乌利亚看不出其用途为何。
“还请您告诉我，启示，您说此处很快就会消失，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我字面所言，”启示回答道。“即使遗世而独居于此，你也一定听闻过帝皇与他
的远征，目的是消灭一切形式的宗教与超自然信仰。他的大军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并将此
处毁灭。”
“我知道，”乌利亚悲伤地说道。“但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我信仰我所相信的
，任何黩武暴君的恐吓都无法动摇我的信念。”
“真是顽固的观点。”启示说。
“这就是信仰。”乌利亚指陈道。
“信仰，”启示哼了一声。“在没有实证基础的情况下，自愿相信那些无凭为据之
事......”
“信仰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它不需要实证。只要相信就已经足够了”
启示笑了出来。“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帝皇想要将信仰除之而后快了。你称信仰为强大
，我称之为危险。想想那些授信仰支配的人们，在过去所做的一切，想想几个世纪以来，
那些有信仰的人们所犯下的一切暴行。固然，死于政治之下的人们成千上万，但死于宗教
之名的人，则是动辄数百万计。”
乌利亚将残酒一饮而尽，说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激怒我吗？我虽早已不再是个暴
力的人，但也没打算在自己的家中承受如此侮辱。如果你来这里就只是基于如此目的，那
我希望你现在就离开。”
启示将酒杯放回桌上，举起双手。
“你说的有理，”他说道。“方才失礼了，我道歉。我来这里是为了了解这个地方，
而不是为了与它的守护者对垒。”
乌利亚有礼地点了点头。“我接受您的道歉，启示。您想参观教堂吗？”
“有劳。”
“那就跟我来吧，”乌利亚痛苦地从桌后挣扎站起。“我带您看看雷临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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