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钱] 关于和我同居的宅室友被性转这件事(一)

楼主: hermis (火山菌病病人No.01221)   2023-03-20 17:51:26
先上封面:
https://i.imgur.com/O8raqDk.jpg
这部是个人基于兴趣,与人合写的赛博庞克轻小说。
主题围绕在空想的疾病“性转病”,如标题所写,
以性转病患者的友人为第一视角的故事。
为了宣传,前两百推税后10P(不重复发),希望大家多捧场。
下面附上
小说巴哈连结:
https://home.gamer.com.tw/artwork.php?sn=5681322
小说Penana连结:
https://www.penana.com/article/1010663
(正文开始)

车窗外那片天空灰濛濛的,淅沥沥地下著小雨。有一些乌云飘的特别低,甚至盖过几栋摩
天大厦的顶部,只能看到模糊的红色警示灯缓慢地闪烁。
我皱起眉抬头仰望,在心里抱怨车子又白洗了。视野中,耸立于高速公路高架桥两侧的高
楼内部大多已亮起日光灯,偶尔还可以看到雷射投影的巨型广告面板浮现在楼顶。
现在总算离开落后的乡下,回到熟悉繁荣的大都会。要不是还有人在打扰,我现在心情肯
定会好到想哼歌。
“臭老哥,你按到静音了还是耳朵也出问题了?”
有点低沉的女中音传到耳边,我很不耐烦地回应道:
“我有听到啦,干嘛?”
转头看向镶嵌了OLED萤幕的挡风玻璃,此时萤幕右侧有一个绿色短发年轻女孩的视讯画面
。那家伙是我妹,一个我行我素的小混蛋。
“我再说一遍,老妈她对你过年没回家这件事很不爽,她说你既然都回祖厝了,怎么不顺
便?”
“她除夕有回来喔?”
“对啊,难得一次。”妹妹无奈地耸耸肩。“所以没看到你她很生气,就换我倒楣。”
“我回祖厝是去处理事情,现在弄好了我当然直接回北部。”我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我
都成年了,也有自己的生活跟工作,没事回老家干嘛?”
“我猜她是担心你啦,毕竟最近北部疫情好像又变严重了。她除夕那晚才在碎碎念说什么
又有新型肺炎病毒出现,想劝你辞职回家。要是在南部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去她公司就业
也好。”
“我才不要哩。”我皱起眉头,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为啥啊?你一个人在外工作不辛苦吗?而且你在北部又没女朋友,怎么放假了都不回来
?”
“要妳鸡婆,我哪有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同居的室友欸。”
“那是男的吧?老是跟男人混在一起,难怪你交不到女朋友。”
“烦死了!你问那么多干吗?老妈要你问的喔?”
“对啊,她想抱孙了,老是在唸你有没有女朋友,怎么一直跟个男的住在一起。”
“去,谁理她啊,我就算有对象也不想结婚生子好吗?”
“报告,再三分钟后即将下交流道,是否预备从自动驾驶转为手动驾驶模式?”不男不女
的合成音打断我跟妹妹的谈话,提醒我该下高速公路。
同时,OLED萤幕右下角出现前方有交流道与匝道管制的AR提示。告知我再多远即可下交流
道,以及目前匝道管制的车流概况。
“我已经到北都,准备下交流道。”我伸出手指要点击萤幕上的关闭通话按钮“先这样啦
。”
“好吧,反正我话带到了。”妹妹用手摀嘴打个呵欠,懒懒地说:“掰。”
视讯画面关闭后,前方已能看到一排车在等著下交流道。下雨天就是这样,大家都想开车
出门,结果就是塞车塞到爆。
看这样子是从平面道路就一路塞上来,几年前完工的新版车流监控调节系统(TMS)简直烂
到不行,真不知道他们浪费了几亿税金在这上面。
没办法啦,要下交流道后还是用自动驾驶接受TMS安排,绕到晚上都回不去。宿舍还有人
在等我,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
“阿罗尔,准备切换成手动驾驶模式。”
“已收到命令,在匝道管制区停妥后即可取得手动驾驶授权。”
原本缩进仪表板,亮着红色LED灯的方向盘缓慢弹出。我把双手放在其上,但还不能解除
电脑控制。
因为自动驾驶在高速公路是禁止解除的,若无任何意外状况强制解除属于非法行为,也会
记录在车内的黑盒子里。
所以在进入管制区后我无法超车,只能乖乖排队。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开始觉得车厢里安
静到有点难受,便说:
“阿罗尔,随机播放新闻给我听听。”
“已收到命令,资讯接收中……”
没多久,那合成音开始朗读最近的新闻:
“联邦政府今日于五年大疫抗战纪念碑下,举行今年的防疫英雄祭祀大典,以感谢在五年
大疫中与新型肺炎奋斗而献出生命的医护人员……”
“受到异常气候影响已有两年未降雨,各地水库蓄水量严重下滑。FBRS昨宣布新一轮的分
区限水政策,包括但不限于民生用水与商业用水……”
“哪里没降雨了啊。”我忍不住吐槽道:“现在不就在下吗?又要限水,我又得去澡堂洗
澡了唉。”
“新型类流感病毒带来的疫情已在世界各地带来新一波的感染潮,FCDC今日宣布提高防疫
层级,未来一个月将禁止民众于餐厅内用餐……”
“南极研究船‘厄普斯号(Epps)’于一月初进入南极圈,这是它第三十四次深入极地。三
十年前随团的南开地科所调查小组曾于此船纪录到南极圈内大规模冰棚断裂事件,在今年
也登上船进行后续的追踪……”
“老爹应该在船上了吧…”我自言自语地发牢骚。“这一去又要几年不见,跟老妈一样不
负责任。”
“最近在网络中流传关于新型肺炎病毒可能会导致男性不孕的谣言,目前FCA已开始在
FCDC的示意下展开调查……”
百无聊赖地听了好几则新闻,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轮到我下交流道。看着前方匝道管制
灯红灯倒数即将结束,我往前扳了方向盘右侧的拨杆两下,转换成手动驾驶。
不男不女的人工语音立即中断广播,以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说:
“驾驶模式切换倒数中,五…四…三…二…一。”
方向盘边缘的LED灯转为绿色,车子已转为手动模式。我脚踩油门,慢慢加速往前驶去。
一路上虽然车流有点拥挤,但还不到无法动弹的程度。不久后,我开着车进入离自己宿舍
最近的地下停车场。
找到车位停好车子,我先打开后车厢拿出抹布。刚刚淋过雨要不擦干的话会留下痕迹,到
时要清洁就麻烦了。因为这车可不是我的,是跟老爹借的。不好好照顾,到时又要被念。
几分钟时间我就抹掉车子上的雨滴,回头确认车内没有遗漏的东西后,我才从后车箱拿出
行李,拖着它往出口走去。
停车场没什么人在,大概是因为年假大家都出门返乡探亲了。提早回来的我才有这运气,
可以找到能停车的地方。
电梯门开启后我独自走进去,在空无一人的密闭空间里,嘴里嘟哝著:
“这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阿杰他会不会饿死……”
跟我同居的室友阿杰是个很懒惰且毫无生活能力的宅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那种。我们
两个都是不善交流朋友很少的那种人,因为缘分巧合住在一起,才渐渐培养出不浅的交情

本来年假我都会跟他一起窝在宿舍玩游戏看动画有的没的,但今年回南部乡下祖厝办事,
不得不离开宿舍。
之后又遇到一些意外耽搁,只能晚两天北上。我在想这年假店家都休息叫不到外卖,也不
知道他还有没有力气出门觅食。
要是没的话凭我在年前买的那堆饼干零食,应该是撑不住吧。也不知道到宿舍后,会不会
看到他半死不活地躺着。
调侃归调侃,我还是有点担心的。电梯门打开,外面的公园仍下著小雨。我看离这里宿舍
近雨又不大,索性就不打伞了,双脚也不自觉地加快速度。
我还想说背包里还有从老家那儿买来的土产,应该能给他填补一点空腹。也不知道他看到
我带回来的补给,会不会痛哭流涕地跪下来感谢我。可是当我抱着这样的期待走到宿舍前
的巷口时,见到的却是一台救护车跟一台联邦疾病管制中心(FCDC)的消毒车停在宿舍门口

看着在宿舍附近走动,穿着防护衣的疾管局员工,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还好大门前站着
十分熟悉的身影,那是房东太太,一名微胖的中年妇人。她叫阿珠姨,是个很爱管他人闲
事,既热心又鸡婆的好人。
“阿珠姨,发生什么事了?”
“喔,是小林你啊?”阿珠姨看到我便松了口气,说:“还好你回来啦,我本来想打电话
通知你,跟你同住的小陈他…他……”
“阿杰他怎么了吗?”我往宿舍里望去,玄关那边挤了一堆穿防护服的人。
“小陈好像得了很严重的感冒,差点就死啦。刚刚隔壁的杨同学打电话通知我,还帮忙叫
了救护车,要把他送去医院。听说是最新一波的类流感啊,所以阿姨来的时候疾管局就派
人来封锁,连小陈都没办法见一面。那些人说为了避免病毒散播正在全面消毒中,小陈也
要送去医院隔离……”
阿珠姨的碎碎念我只听到第一句,后面就都没听清楚了。我的脑中嗡嗡作响,心里只有个
问题,怎么只是回老家祖厝办点事情,多年交情的同居好友就在鬼门关徘徊了?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突然发现那群穿防护服的人正骚动着。没多久,几个人抬着一床
隔离舱走出宿舍。
“情况紧急!请快让开!”
带头的那位大喊一声把我吓到退后两步,赶忙让到一旁。我伸长脖子想查看阿杰的状况。
但除了冰冷的隔离舱盖子外,什么都没见到。
就这样,我目送他们把隔离舱抬进救护车里。望着那台救护车响起鸣笛,火速朝远方驶去

“小林你别担心,一定没事的。”阿珠姨拍拍我的肩膀。“你们的房间还有人在清扫,有
问题你可以问他们。”
“喔…喔。”
我朝走廊最末端的房间走去,想找个人问问看情况。到门口时发现没关,里面还有几个全
身穿着防护装的人举著喷枪四处挥洒消毒剂。
往阿杰床铺的位置看去,因为是很旧的日式宿舍改建,床铺是舖在榻榻米上的。但现在那
个地方榻榻米跟棉被都被收走了,只留下一个露出木质地板的空洞。
“你是陈先生的室友吗?”
一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走过来,面罩的反光让我看不清楚面目,但声音听得出来
是女声,冰冷冷的。
“陈先生最近开始有感冒症状是什么时候?”
我退了几步,看着对方好一会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一点,然后才慢慢地说:
“抱歉我年前就回老家了,不过在我回去前他看起来很正常很健康,别说咳嗽,连流鼻水
都没有。”
“这样啊…”
“请问……我朋友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吗?”
那女人没有看向我,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平板,说:
“别担心,我们已经确定不是传染病。但他的情况很危急,必须送进加护病房。过阵子等
他稳定后,我们才会开放亲友探望。问一下,你能联络上他的家人吗?”
“抱歉,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亲人在。”
阿杰的家人几年前出意外就都走了,要不是有我帮忙,他现在恐怕已经辍学离校,不知道
死去哪里。虽然如此,他还是延毕了一年多,今年再不毕业恐怕就得被退学。
现在又出这事,他真的能毕业吗?我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
“这样啊……”那名穿着防护服的女人沉思半晌,又说:“那之后他要情况好转,需要我
们通知你吗?需要的话,麻烦留个手机。”
“好。”我拿出手机,跟对方进行蓝芽通讯交换彼此的联络资料。那女人给我的联络资料
显示她姓杨,不过没有名字。
取得我的手机号码后,那个医护人员就跟着其他人一起撤退。还没放下背包的我独自一人
继续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我把背包放下,低头看着那块失去榻榻米露出木质地板的空缺。再次认知到阿杰已经被接
走的事实,我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

在那之后又过去两个月,这段时间我不只一次试着拨打那位杨小姐的号码。但每次传来的
都是没有回应的语音提示。
试着致电去FCDC的客服询问,却得到查无此人的回答。仿佛我的好友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
了,只剩我一个人还记得他。
阿杰一直生死未卜,我的心就悬在那。原本每天回宿舍都能看到的好友突然不见了,怎么
可能无动于衷?但我现在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又能怎办?
我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把他那些收藏品收进壁橱里保存好,免得他哪天回来发现他的东西
都积满了灰尘。
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对好友的危难无能为力的我感到越来越焦虑。有时候躺在床上半天我
还是睡不着,心里想着该怎么做才能找到他。
还好这难熬的日子不算太久,就在两个月后的某天晚上,杨医师的来电总算到了。那时我
正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宿舍。打开电灯开关后无言地看着总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发呆,直到
铃声响起才回过神。
“请问是林先生吗?”刚接起来就听到那名女性没有温度的声音。
“我是。”
“有空见个面吗?”
“好。”
“……我还没说要找你干嘛。”
“你不是为了阿杰才来找我吗?”
“是没错。”
“那我还要问什么?”
“……好吧,不囉嗦。”
之后对方只说会传给我地址跟时间,就挂断通话。没多久我收到短信,看一下时间却发现
那天得工作。我叹一口气,心想只好请假吧。
几天后的下午,我照着地址指示来到一栋白色大楼前。虽然看起来很像医院,但外部却没
有任何医院的招牌或提示。
抱持怀疑的心情走向建筑物,刚进门就看到左右两边各站一位荷枪实弹的保全。我往看起
来像是接待处用的柜台前进,还没开口站在柜台后的客服小姐便以亲切的语气说: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我是来找人的,听说我朋友在这里…”
“啊,是林先生吗?”
“对,妳怎么知道?”
“刚刚查过纪录发现这个时段只有您一位访客。”客服小姐拿起话筒,又说:“请您稍待
片刻,我联络一下杨主任。”
不一会,柜台后的电梯门开启。有位穿着白衣大褂与黑色短裙搭配丝袜的女人朝我走来。
她留着一头黑色长直发,用戴着复古金边眼镜的双目与我对视许久,才问:
“林先生?”
“对,我依约前来了。”总觉得这声音我有印象,便问:“妳是上次跟我要电话号码那位
?”
“是的,我也是你朋友的主治医师。敝姓杨,你可以叫我杨医师。”
自称杨医师的女人讲完就转身往电梯走去,我也只好跟着她走进电梯。在上升过程中我和
她都没说话,直到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才听到那女人说:
“抱歉,原本不该找你过来。”
我转头看向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阿杰他…”
“并没有,只是情况有点复杂。”女人轻启涂着浅粉口红的双唇叹气:“唉…如果是亲属
的话还能好办,但你不是。”
“那是要跟我谈什么?”
杨医师没回答我的问题,她自顾自地往前走,说:
“总之,你先跟他见个面吧。”
我跟着那女人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右侧有一块超长的观察窗。在窗户的另一头是看起来
像重症病房的空间,一张病床靠在墙上,旁边还有几个显示血压脉搏之类的仪器,跟挂著
点滴的架子。
病床上躺着一个双手各自插了三四根针的病人,全身上下包括脸都缠着白色的纱布。虽然
已经看不出外貌,但我相信他应该就是阿杰。
“不是感冒而已吗?”我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会搞成这样?”
杨医师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走到门边按了一下对讲机,说:
“你朋友来看你了。”
声音透过房内的广播喇叭传出,原本还躺在床上的那人按了下手边的按钮,操控病床的前
半段缓缓抬升好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看到我后他吃力地微微举起手向我打招呼,我无言以对,只能跟着挥手回应他。这时女人
对着对讲机,又问:
“我可以跟你朋友说明你的病情吗?”
阿杰放下手看我一眼,又转头看向杨医师,半晌后才轻轻点头。接着他闭上眼躺下后把床
铺调降,然后感觉很痛苦地呼吸著。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女人转头看向我。“跟我来吧,林先生。”
“我不能进去看看?”
“里面是无菌室,不开放给外部人士。”杨医师不带温度地说:“而且你进去又能怎样?
他就能好快一点吗?”
被呛得哑口无言的我犹豫片刻,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身后。她说得没错,现在的我甚
么忙都帮不上。
跟着杨医师走在走廊上,偶尔还能见到几台外型流线的机器人从身旁滑过。只是除此之外
,这里几乎看不到穿白衣的医护人员。
我还没开口询问,那女人就直接答道:
“我们这边都是靠那些机械看护来照顾病人,没有护士值班。”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她没再讲什么,就像没听到似的,只是默默地继续往前走。
数分钟后,我们两人来到一间办公室前。女人刷过磁卡打开门,接着带我进入。办公室前
除了一套办公桌椅外,在办公桌前还有一套沙发与茶桌组合跟摆放咖啡机的柜子。
“请坐,我泡咖啡给你喝。”
“谢谢。”我坐在面对办公桌的沙发前。
杨医师走到一旁的咖啡机开始操作,没多久房里就充斥着浓郁的咖啡香。不多时那她端著
两杯咖啡放到桌前,并坐在我的对面。
这时只见穿着黑色丝袜的美腿相互交叉著挡在我跟她之间,太久没有跟年轻女性共处一室
的我感到有点不自在。虽然在此刻小时候曾经有过的不好体验突然又浮现于脑海中,不知
为何感觉却没以前那么难受。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反应有点不太对劲,却也没打算表现出来。只是尽力维持平静后拿起咖
啡轻啜一口,才问:
“所以我朋友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全身都绑满纱布?”
杨医师没说话,她似乎很不爱直接回答问题。沉默半晌,她又另提一个跟我的问题无关的
事情。
“你的朋友送来这里后,我们就做过详尽的身家调查。他在几年前的大型交通公安事故中
失去所有亲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靠自己半工半读撑下去。因为事故的关系曾休学半年,
之后又因为工作的关系,延毕一年还修不完学分。”
我看着女人好一会儿,她见我没回应,便端起面前的咖啡轻啜一口,才又说:
“比起他的同学或同事,身为室友的你与他的关系更亲近一点。我原本是打算在跟他的亲
属连络过,确定各种事项后才通知你来探望。但实在是找不到人,只能提早叫你过来。”
“如果你是想问我这件事,我没办法回答你。印象中阿杰的亲人应该都走了,这几年都是
我在照顾他,有段时间我还会陪他去医院。我从未看过他有哪个亲人来探望过,他总是孤
单一人在过活。”
“我们知道,但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找你过来。”
“喔?”
“这边有几份陈先生之前忧郁症主治医师的医嘱,其中代理人签署是你签的对不对?”
“是的,因为没其他人能陪他去医院,只好找我。”
话说到这里,我好像猜得到是怎么回事。看阿杰那样子,怕是得动一些手术。那么签同意
书什么的就跑不掉吧?
现在找不到家人,最后也只好找我。这样把事情串起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所以你们找我来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吗?”
“没错,如果你愿意。”拿出一叠厚厚的纸跟一支笔被放在我前面的桌上,她又说:“接
下来你朋友还有好几个大手术要动,我们可能需要你以代理人身分签这些手术同意书。”
“好吧,我签。”我很干脆地拿起最上面那张纸跟旁边的笔。
“这么爽快?”那女人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你不先看一下这些文件再做决定?”
“是可以看看,但应该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边看边说:“阿杰是我朋友,他没有其他
人可以依靠,我不可能放弃他。”
“呵…”杨医师不咸不淡地酸了一句。令人感动的友情呢。”
我微微抬起眼看向对方,心想她一定不懂吧。
我会这样说是因为我从小就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在一个人需要我的时候丢下他。所以我没
有放弃阿杰,也才能成为他的朋友。不是成为了朋友,才没办法放弃他。
当然,我是懒得浪费力气去做解释的。这女人应该也没兴趣听我说故事,她一看就没那种
温柔,只会在那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
“先签第一份的代理人委托同意书,剩下的看过就行,之后若有紧急状况再签后面的。”
“手术费用呢?”我看着坐在对面的杨医师。
“这个部分倒是不用你担心,你的朋友已经跟我们达成协议,我们会全额负担。”
“什么协议?”
“跟你无关。”
总觉得这女人很容易让我感到火大,连话都不会好好回的。我一边忍着不生气,一边无奈
地说:
“怎么会跟我无关?阿杰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喔?”她似笑非笑地问:“既然如此,你是想帮他负担手术费囉?”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应了。
听我这么说,杨医师露出难以言喻的奇怪表情。她开始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子,抿著唇
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一阵子才停止敲桌的动作。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我开始浏览手上的纸。同意书的甲方是名为“凯瑞克昂(Kerykeion)
”的医疗企业,在右上角还有个双蛇杖的徽章,似乎是它们的商标。在我的记忆里对这个
名字毫无印象,但既然能有这么一栋医疗大楼做根据地,应该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
司。
签完后我看着剩下那叠手术同意书,想说还是看一下好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手术是根本
没必要做的,总得帮阿杰把关把关。
只是不看还好,越看却越心惊。我一张又一张扫过去,发现其中有好几个内脏移植手术。
除此之外还有全身殖皮,骨髓移植、脚部人工关节移植。以及颅骨重塑、部分坏死脑组织
切除,神经再生等……
这些手术要全做完,阿杰都可以自称改造人了吧?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才要这样全身上下
几乎都要换一遍?
“这几年全世界流行一种新型的肺炎,死亡率不低,你知道吧?”
杨医师很适时地开口了,她显然知道我看完这些心里有什么感想。
我抬起头看着他,问:
“妳是想跟我说,阿杰得的病是一种新型的肺炎吗?”
“没错。”那女人喝了口咖啡,又说:“其实多数人在打过疫苗后,这新型肺炎的危险性
就很低了,大概就跟流感差不多。”
“那阿杰他为什么会那么严重?”
“总是有例外存在,约每千万人就有一人因为遗传基因的缺陷,在感染新型肺炎后会出现
完全不同的症状。他们体内的细胞遗传基因会被病毒的RNA剪接,并导致强烈的排斥反应
。”
杨医师停顿了一下,看我还在认真聆听才继续道:
“那是一种可怕的免疫风暴,最后结果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全身都得换过一遍才行。”
“免疫风暴?”身为工程师的我对这名词十分陌生。“那是什么?”
“直白点说,就是他体内的免疫细胞大军开始无差别屠杀自己的同伴。”女人很有耐心地
解释给我听。“这个症状在新型肺炎刚现世时也有许多重症病例出现过,死亡率高达九成
。就算幸存下来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需要长期的复健。”
杨医师说得事情我是有一些印象的,毕竟疫情最严重的那五年又被称为大疫五年,国内至
少有数十万人因感染新型肺炎病毒丧生。当时的新闻报导有不少篇幅都在介绍为什么死亡
率会这么高,就是因为这个免疫风暴造成的重症以当时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治疗。
“我想起来了,的确很久以前的新闻有报导过这名词。但现在不是都说就算重症也不会致
命吗?”
“其实新型肺炎病毒演化至今,后续的突变亚种都没发现有免疫风暴的重症病例,一般重
症本来就死亡率不高。但为什么现在又冒出会导致此现象的新型亚种病毒,我们也还在研
究中。”
杨医师讲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又喝口咖啡,才说:
“如今全球病例不足百例,要研究出个大概恐怕也得两三年时间。毕竟只要重症爆发死亡
率极高,这导致病例不足,相关研究分析困难进行缓慢。不幸中的大幸是新型病毒进入重
症阶段后,它的传染性就消失了。”
“那阿杰他……”我迟疑片刻,问:“他还有救吗?”
“放心吧,在我们最新的分子机械医疗技术帮助下,你朋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的
后遗症非常严重且复杂,所以才需要动那么多手术。”
话说到这里,算是把我心里大部分的疑惑解开。但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决定把剩下的手
术同意书都看过。
偶尔看到不懂的部分,杨医师都会适时开口解释。这让我对她的信任渐深,也感受到他们
的专业与诚意,觉得可以放心把阿杰交给他们。
因为这样,在看到最后一张时,我一度以为自己看错。我揉揉眼角闭上好一会儿,再重新
张开眼睛,发现结果没变,才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最后一张同意书上的英文手术名是“Sex reassignment surgery”,那是性别重置手术的
意思,又俗称变性手术。不管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拿来治病用的。
“这什么意思?”我拿起那张纸摆在医师面前。“为什么阿杰需要做这种手术?你们是不
是搞错了?”
“啊,抱歉。”她语气十分冷淡地说:“这张并不是必要的手术,本来不用给你看的。”
杨医师那种一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态度终于让我感到有点恼火,声音不自由主地变大了
些。
“我问的是为什么他需要动这种手术?请告诉我。”
“好,你先听我解释。”女人仿佛早就预料到我的反应,一点也不慌张。“别那么激动,
等听完后再生气也不迟。”
那沉着的应对像是朝我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被逼着冷静下来。只见她说完后便拿起自己
的咖啡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看着咖啡杯等我提问。
虽然很不喜欢她的态度,但我也知道这样发脾气得不到答案。而且这女人是阿杰的主治医
师,光这点我就该给她一定的尊重。
“……说吧。”我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没把健康教育的知识还给学校,应该知道新型肺炎病毒的RNA反转录功能会改变
细胞的DNA,是造成免疫系统过激反应的主因之一。”
杨医师用跟刚刚没什么两样的语气,很有耐心地说明给我听。
“当然中间还有很多复杂的机制,不过你也不用复习补课,只要知道结果是会改变细胞
DNA就好。”
所以呢?我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对方。那女人见我没出声,便自顾自地说:
“而这一次的新型流感对某些有基因缺陷的人会引起重症,其实是人体细胞中的XY染色体
被病毒转换成XX染色体造成的。换句话说,你的朋友从基因遗传的定义上,已经不能被当
成男人看待。”
“……”
“你还好吧,林先生?”
因为太震惊而愣住的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接着感到莫名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忍不住朝她
大喊道:
“妳是在开玩笑吗!?”
会这样问是因为这个回答实在太扯了,荒谬到我只能把它当成一个玩笑,而不是事实来看

“怎么可能男人得个病就突然变成女人了?”
对于我的问题,杨医师竟然是用像在看白痴的眼神来回应我,冷冷地说:
“……林先生,你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医学技术,把男人变成女人也不过是动个性别重置手
术就能办到吗?”
我被看得心里有点虚,声音也不自由主地变小声。
“但那也不可能连DNA都……”
杨医师打断我的话,已很不耐鳗的语气说:
“我知道很难相信,我第一次看到病例报告的时候,也曾怀疑是老天爷在开玩笑。”
说这话的时候,那女人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只是很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即使那曾经很
难被她接受。
“总之,信不信由你。”杨医师无奈地耸耸肩。“过段时间这件事就会公布在最新的医学
期刊,到时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开玩笑了。”
我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没有回避,感觉不像有心虚的样子。
仔细想想,这一路上又是保全又是加护病房,还有眼前这一叠手术同意书,要说是开玩笑
未免也太大手笔。
或许这是真的,但我依然很难接受。于是我斟酌好一段时间后,又问:
“那这又跟性别重置手术有什么关系?不是都已经性转了吗?还需要做什么性别重置手术
?”
鄙夷的眼神再度扫来,只听到那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地说:
“转换的只有细胞的性染色体,但器官与外在性征是没办法改变的。当然啦,就算不动手
术,康复后还是能以男性的身分维持正常生活。甚至可以享受男性的性生活,但由于性染
色体已经变成XX,会跟克氏症候群很类似,都会失去生育能力。”
顿了一下,杨医师又说:
“除非进行完整的性别重置手术,包含子宫与卵巢以及阴道的移植并接受分子医疗机械改
造,才能当一个有生育能力的女人。这其实也算是性转病的复健疗程,但并非必要的,我
们不会强迫性转病人接受。”
“那我朋友他已经同意了吗?”
女人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涂著口红的嘴角微微扬起,不知道是想嘲讽什么。
但她到最后还是没把心里的鄙夷讲出来,只是把我想听的答案告诉我。
“他还在考虑,反正时间还很长,后面还有好几个大手术要做。最快也要一年半的时间,
他才需要烦恼这个问题。但这不是你该烦恼的问题吧?你有什么理由干涉他的决定?”
对于杨医师的质问,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到最后我只能讷讷地说:
“……没有。”
心里有种失落感,我知道那是源自于童年时留下的伤痛。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就是没办法,
不能勉强。
看着那叠手术书,我想能做的事就只剩签名吧。再度拿起笔犹豫半晌,我还是在纸上写下
工整的笔迹。
“临走前可以再去看他一眼吗?”我闷闷地说。
“可以是可以,但他刚刚接受完免疫治疗,已经睡了。”
“那就算了吧。”我把笔放下。
在那之后我跟着女人坐电梯回到一楼,由她送我到门口。离开这间大楼前,我转身看向她
,认真道:
“阿杰他就拜托你了。”
“放心,我可比你还关心他。”女人朝我挥了挥手。“等到他能离开加护病房见客后,我
再通知你。”

在弄清楚阿杰的状况,知道他在加护病房养病后,我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节奏。依然过著
每天上班工作下班回家的生活,只是房间里少了个人,安静得很不习惯。
之后又过了三个月快四个月,这段时间我忙着对付成堆的工作与机车的客户,每天回到家
都累得像条狗。但不管多累,在睡前我都会滑一下手机。看是否有未接来电或短信,怕不
小心就漏掉对方的通知。
有几次想打过去,却又觉得那女人肯定不会接,便忍住了。我想说反正有她在,阿杰应该
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担忧,可也不会冲动到想直接跑去那间大楼找人。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段时间我还是在网络查找了一下凯瑞克昂的公司资讯,还有
性转病的相关论文。
原来凯瑞克昂并非医疗企业,而是生物科技企业,主要产品是癌症药物与医疗用分子机械
。后者算是最近几年才现世的尖端科技,目前也只有他们垄断相关的所有专利。
至于性转病的论文,也是由这家企业与北都统合医疗大学的教授们共同发表的。论文的内
容在网络上找不到完整版,不过从大纲来看,跟杨医师当时的说法差不多。
在论文大纲中也提到性转病患者的死亡率至少四成,这还是在及时发现并送医的前提下。
如果没有接受妥善治疗,死亡率高达八成。还好当时阿杰发病后很快就被带走,否则我现
在大概只能去探望他的墓碑。
时光匆匆流去,渐渐地我有点习惯没有阿杰的生活。不过就在学生放暑假回家,宿舍里都
没人的炎炎夏日时,那女人总算打来了。
“你朋友已经离开加护病房,过来看看他吧。”
“可以挑我放假的时间吗?”
“既然已经转到一般病房就没那么多限制,但还是有宵禁的,别约太晚。”
这次我把探访时间预定在自己放假的日子,不过在中间又遇到些麻烦。有机车的客人要求
假日维修,上司原本打算派我去,被我严词拒绝了。
如果是平常我当然会适度抱怨一下然后乖乖加班,毕竟假日的加班费还挺高的。但我不想
为了赚这点钱让阿杰白等,所以还是拒绝上司的请托。
周六下午,我带着一篮水果再次回到那栋白色大楼前。这次保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倒是
柜台小姐见到我就打起招呼:
“午安啊林先生,来探望你朋友的吗?”
我感到有点惊讶,忍不住问了句:
“这次又是只有我预约?”
“并没有呢,不过我已经记住你了。”柜台小姐露出甜甜的一笑,递给我一个黑色磁卡“
这是临时通行证,等等电梯门开了会有机械看护来接你,把这张卡交给他,跟着他去就能
见到你朋友了。”
我跟着笑了笑,等柜台小姐把手抽回后才去拿那张磁卡,顺便不着痕迹地换个话题:
“上次那位医师不在吗?”
“你说杨医师吗?很不凑巧她正在开会,抽不开身呢。”
“我知道了。”
没看到那女人让我松了口气,毕竟之前我们两人的相处有点不愉快。在见到阿杰以前,我
不太想见她。
“你请稍等,向导的机械看护很快就到。”柜台小姐很友善地提醒我。
没多久电梯门打开,一台上次在走廊上看到过,造型流线的四轮机器人出现,只见它缓缓
来到我面前,伸出机械手臂后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合成音对我说:
“来宾请出示通行证。”
我把黑色磁卡放在它的机械手臂上,几声像是在读取什么的哔哔声响起后,又听它说:
“认证成功,请随我来。”
跟着机械看护搭上电梯,过没多久电梯门到达指定楼层并开启。走廊上还有一些机械看护
四处移动,偶尔才能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穿梭在各个病房。
跟随机械看护来到最深处的一间门前,看着灰色的病房门旁的名牌写着阿杰的姓名,我感
到有点紧张。
毕竟已经几个月没看到,怕是陌生不少。但那台机械看护完全无视我忐忑的心,自顾自地
按下对讲机,用它那没有感情的电子音道:
“陈小姐,您的访客到了。”
对讲机并没有传出声音,但病房自动门已经解锁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比走廊还要低几度的冷空气,原本大楼里就比户外的温度还低不少,但跟这
里比竟然还算暖和。
我望向病房深处,只见一个穿着病人服的削瘦身影正坐在病床上,他脸上缠满纱布,连头
发都没有,跟我回忆中那个有点胖的矮子阿杰完全不像。
那人用手指敲打着放在支架上的键盘,然后在他脸旁的萤幕显示一排字。
“好久不见了,老皮。”
听到这称呼,我总算确信眼前这人是阿杰。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叫本名,所以他才帮我取了
这个绰号。
至于为什么叫老皮,其实那是一部几十年前的老动画“冒险时代”中主角好友的名字。动
画中两人一同冒险犯难,并建立起深厚的情谊。我想阿杰会这样叫我,大概也是因为我跟
那个角色一样,总是陪在他身边帮他解决问题吧?
“怎么?没办法说话吗?”我把探望用的水果放在病床前的桌上。
“还没做声带手术,只能这样将就。”
我看了他手上的键盘一眼,又看向萤幕。不着痕迹地,尽量不去注意他那缠满纱布,看不
清表情的脸。
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萤幕上又出现一行字:
“而且杨医师说打字对手指的复健很有用,反正我以前很常在网络上跟人拼手速对骂,没
多久就习惯了。”
轻松打出来的两句话,透露出来的却是艰辛的复健过程。想起键盘上那双缠满绷带的手,
在手指的部分还隐隐渗出红色的血迹。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啊?”我叹了口气。
阿杰的手指飞快地动着,马上就打出一长串:
“谁知道啊,你回去后没几天,大概初二还是初三的时候我就开始发烧。本来以为只是普
通的感冒,没想到越来越严重。过了一个礼拜后我已经没办法起床,全身疼痛不已又饿又
渴直到失去意识。等我再度苏醒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加护病房里了。”
“抱歉啊,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我一脸愧疚地说:“你送上救护车时我刚回来,那时候
连你的脸都没看到救护车就开走了。要不是那个杨医师跟我要了联络方式,我都不知道去
哪找你。”
“你是说杨小姐吗?她是个好人呢,本来我拜托她找你的时候,她还担心说你不会过来。

“你是说上次?”
“对啊,她说接下来的手术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希望我找一个代理人帮忙签手术同意书
。我跟她说我没有亲人,真要说有谁能帮忙得只剩你了。她还不相信,特地去查了我的户
口,才发现我说的是真的。”
“这件事她找我谈了,然后我签了。”
绑满绷带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才又敲两个字。
“谢谢。”
“别客气。”我习惯性地举起手想拍拍阿杰的肩膀,但想到他的状况,手只举到一半就停
下。
“一直以来我好像都在麻烦你呢。”萤幕上又出现新的文字“以前也是,要不是你我大概
不知道死在哪了。”
虽然被绷带包裹的脸看不出表情,但我感觉得出他的情绪很低落。
阿杰在几年前父母与妹妹因为意外逝世后,整个家只剩他孤身一人。突遭变故,他出现重
度忧郁的症状。要不是因为跟他同住的我在照顾,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我也是自那之后才慢慢跟阿杰熟起来的,原本在那意外发生以前,我们只是各过各的。他
是读夜校上大夜半工半读的工读生,我是读日校,无忧无虑的普通大学生。我们之间只是
共处一室的室友,没什么交集。
在他无法振作只能躲在家里后,我们相处的时间才增加。当时实在是放不下他,只好担负
起照顾他的责任。帮他买吃的,偶尔带他出去走走,陪他看动画玩游戏。
我们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所以当我知道他出事的时候真的很难过。毕竟
看他好不容易度过人生低潮,现在却又发生这种事,总觉得命运对他很不公平。
我把手轻轻放下,问:
“话说回来,之后那几张还要我签吗?”
“应该不用,现在我的身体状况还算稳定。”
“呃……”
下意识地想问他变性手术的事,但我总觉得现在问会很尴尬,只好住嘴不提。
“怎么了?”
“没什么啦,就突然想到你房里那堆东西,想问你要怎么处理。”我假装很随意地岔开了
话题。“虽然我已经帮你收到壁橱里了,短时间内不用烦恼吧。”
“啊……你说那些收藏吗?”阿杰尴尬地举起手想搔脸颊又停下来。“原本我在晕过去以
前还想着要拜托你烧掉的说。”
“但你现在还活着,不用烧啦。”
“也是呢,哈哈。”
可能是打太多字了,我注意到阿杰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看来就算离开加护病房,他
的身体依然没很乐观。
不想太勉强他,我决定快点结束对话,便说:
“我差不多该走了,之后要是有放假就会找时间过来看你。”
阿杰愣了一下,然后又敲一排字:
“那就拜托你常来了,不然我一个人会很无聊,什么都不能做。”
“欸?这里不能用手机上网吗?”
“当然不能,手机电磁波太强,长期使用可能会影响到我体内的医疗用分子微械。”
“这……这样啊,还好我的手机刚刚都没响。”
“现在情况稳定许多,只是偶尔响一下还好,要是那种随时拿着手机的情况才会有差。”
“好吧我知道了,总之下次来看你,我会先把手机关掉。”
说完后我便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我看着萤幕,发现又跳出一行字。
“对了,你下次帮忙带几本轻小说吧,我在书架的角落有好几本还没拆封的。”
果然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喜欢动漫的宅宅阿杰,就算不能用手机也想看轻小说解闷。
“知道啦,下次会帮你带的。”

接下来几个月,我还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因为要把假日的时间留给阿杰,我努力把工作效率提高了。原本每天午休会出门吃午餐,
也都省下来工作。
本来以为这样做其他同事就没意见,没想到公司里跟我交情不错的前辈会跑来发牢骚,因
为我不出去吃饭,他找不到人一起吃。
顾虑到公司的人际关系,我只好答应他的邀请,两人进了常去的排骨便当店用餐。我们夹
完菜走到没人在的桌子坐下开始吃饭,前辈才扒几口饭菜随意咀嚼吞下后,就举起筷子指
着我问:
“小林你老实说,最近是不是有女人了?”
我愣了片刻,才一边用一种你到底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他,一边咀嚼嘴里的饭菜。等我缓
慢地吞下去后,道:
“蛤?”
“你现在假日都不留在公司加班,不就是因为有约会?”回应我的是连最不用动脑的俗套
侦探漫画都不敢这样画的假设。
我把筷子放下,冷淡地说:
“前辈,假日加班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常来说放假本来就该休息而不是工作。只是
因为真的忙不过来,所以我妥协了,但不代表我非做不可。”
“等等,别岔开话题啊,所以说有没有嘛?”
“这是我个人隐私吧?”
“身为前辈,偶尔得关心一下后辈的私生活嘛。”前辈大言不惭地讲著歪理。“不然要是
你被女人骗了怎么办?像你这种刚出社会的菜鸟,最容易遇到坏女人了。”
我白了他一眼便低头专心对付便当里的饭菜,不想回应了。
“欸,你别这样,我是有苦衷的。”
我还是不说话,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前辈看我这态度便叹口气,继续说:
“之前就有个新人迷上酒家女,搞到借高利贷还不起结果黑道的来公司找麻烦。所以现在
新人进来我都会想了解一下,免得出事。”
愿意解释就表示前辈知道自己理亏,再加上这理由还可接受。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哪天因为
同事的私事,而影响到办公室的气氛。
所以我吞下嘴里的饭菜后,很无奈地开口道:
“前辈,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吧?”
“你是不傻,但看你平常也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我觉得你对女人的那些手段大概没什么
抵抗力。”
“并不会好吗,我看到女孩子都是躲远远的。”
鉴于青春时的惨痛经验,除非必要我是不会主动跟女生接触的。但我不想跟前辈解释那么
多,就懒得讲了。
“蛤?你一个正值性欲旺盛的年轻人,躲女生?”前辈一脸狐疑地问:“这不太对吧?你
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在身上?”
见我态度和缓,前辈又开始嘴贱调侃我了,这人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这话伤人了啊,前辈。”我没好气地说。
“我只是诚实了点。”
“难怪老板不喜欢你。”
“欸,你这话也伤人了!”
“彼此彼此啦。”我继续低头吃我的午餐。
其实我也知道前辈没什么恶意,至少不是来试探什么。所以几经斟酌后,我想跟他说一些
事也没关系。
“前辈,我现在假日不加班真的不是因为有女朋友。”
“那是为什么?”前辈边吃边问。
“我朋友住院了,所以我现在假日都得去照顾他。”
“他没亲人吗?怎么还要你来照顾?”
“没有啊,只有我能帮他。”
“男的女的?”
“男的。”我豪不犹豫地回答了。
“男的你还这么上心?”前辈一脸古怪地看着我,应该是在怀疑我的性向。
“前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不也对我的感情生活很上心吗?”我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
人之身。
“这不一样这不一样,不过要再问就过头了,就这样吧。”前辈果断地中断了感觉有点糟
糕的话题。
我总觉得自己该讲点什么来澄清,否则照前辈这大嘴巴,明天大概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我
可能性向有问题。
“前辈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能依靠的亲人全都没了,做朋友的我不帮他谁帮他?”
“原来如此,我懂了。”前辈很认同地点点头。“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所以说在他出院前,我大概都没办法假日加班。”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恶上司,以后就尽量不要动到你的假日。”
“谢谢前辈。”
“不客气,你工作也不用太勉强啊。人是铁饭是钢,每天都少吃一餐的话,长久下来你也
会撑不住。”前辈豪爽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工作进度我会帮你跟上司协调,大家都是
有经验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我感到有点意外,原本以为这公司工作量那么大,像这种私人的事情身为新人的我是很难
请假的。没想到前辈一句话就说能帮我搞定,愿意帮我这个忙让我有点感激。
“那就拜托前辈了。”
“别那么见外,我这餐就给你请吧,哈哈哈。”
好吧,刚刚涌起的感激之情瞬间就消退了。
总之,这次假日我也不用去公司上班,就照预定计画前往那栋神秘的白色大楼探望我的室
友。我开车过去的时候,顺便还帮他带了几部动画的BD。
至今离阿杰被救护车载走的日子,大概已经过了七八个月吧。这段时间我感觉得出他的病
情越来越好,病房里的仪器跟点滴也越来越少。
上个月来时才听杨医师说,他现在体内的医疗用分子机械已完成大部分循环系统的修复。
虽然我不懂是怎么治好的,总之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就是。
本以为之后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但上周还是遇到不得不找我签名的状况。阿杰双眼的角膜
突然发生严重的排斥反应,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接收到通知当天下午我就请假,从公司赶到凯瑞克昂的大楼。在我签完同意书后,杨医师
也立刻紧急启动角膜移植手术。
这次移植使用的是人造角膜,这门技术也是由凯瑞克昂取得专利。手术当然是在那栋白色
大楼内进行,到晚上时手术室的灯已经暗了。
直到杨医师告知阿杰的状况已经稳定后,我才放下悬在心头的大石。不过那天我没有去探
望他,想说刚做完手术一定很虚弱,就让他好好休息。等假日到了,再过来看看。
现在站在病房门前,我有点担心阿杰因为这次手术心情又变差,总想着要说点什么要让他
开心才行。
随着自动门打开,进病房时看到的是双眼被纱布覆蓋的阿杰,他穿的依然是跟上次同款式
的白色病人服,不过身上绑纱布的地方已少许多。
露出病人服的双手皮肤有许多颜色偏粉红的淡淡疤痕,那些听他说都是手术时留下的。现
在的他看起来依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跟我记忆中的矮胖身影还是差上不少。
“是老皮吗?”
明明看不到,阿杰的头却往我的方向转来。他的声音已经没有过去那男性特有的低沉,而
是偏向中性有点沙哑带着磁性的声线。
“是啊,我来了。”
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仔细看着他的脸蛋,觉得比上次拆完纱布后看到的圆润许多,男性
特有的轮廓都没了。现在的阿杰跟进医院前的他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想要是这时候我才
来看他,大概也会认不出来。
“上次真是谢谢你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蛮有精神的,不像刚动完手术的样子。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气无力,
很怕中途就会昏倒的感觉。
“眼睛感觉如何?”
“杨医师说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
“那不错啊。”
阿杰头上有薄薄一层短毛,是自然生出来的。不过颜色全白,不在是原本的黑发。仔细一
看他的皮肤也白的异常,感觉像是白化症那般。那肤色也让粉红色的疤痕更明显,看得让
我有点难受。
这样不行,来安慰人的怎么反而把自己的心情搞差呢?我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才说:
“BD我帮你带来了,可是你现在也不能看,过几天再看吧。”
“是说这几年想看的番我都快看完了,下次可能要拜托你带一些比较老的动画。”
“比如说?”
“废怯少女小圆系列?”
“那部你竟然没看?”
“第三话学姊挂掉后就气到不想看了,现在实在是无聊,干脆就看一看吧。”
“还有呢?”
“我想想……泷川爆笑团?”
“这部动画也很老囉。”
“是吗?我本来还想要找秋风原电机组来看。”
“这三部完全看不出你的喜好在哪欸。”
“我想看得可多了,没什么在挑的。对了,还有白兔棉花糖跟甜蜜幸运草我也想看。”
“我记得白兔棉花糖你不是看过很多遍了?”
“总有些细节忘了嘛,何况回顾自己喜欢的动画不是基本操作吗?”
“……好吧,如果能找到的话,我就带过来。但丑话先说在前头,我还要上班,可没太多
时间帮你找旧番。”
说是这么说,能够满足阿杰的需求我还是会尽量去做。
白兔棉花糖还好,应该在他的收藏里能找到。其他的就麻烦一点,也不知道电器街那边的
二手CD商店能不能挖到这些动画。真要不行的话,我想还是去网络上找人收购二手货吧。
“对了,最近有什么新番?已经过两季了吧,有推荐的吗?”
“抱歉呢,最近都忙着工作,很久没追番啦。”
毕竟学生时代时间多,有那个闲情逸致。但出社会后被现实毒打,现在回家几乎没什么精
神力追番,总是提不起劲。有时只是看着YT网站的短片打发时间,也没动力追番来看。
“你这样不行啊,要是连休闲都没有,精神压力会一直累积。”
“放心啦,我都早早就睡了,不会累积压力。”
“你又不是吉良吉影。”
“哈哈。”我干笑几声,心想最近要有空就去看看新番好了,这样要来探望也有话题可聊

又瞎扯了好一阵子,等到会客时间快到我才跟阿杰道别。走出病房时我看到那个穿着白大
褂跟黑丝袜的杨医师靠在墙边,没有正眼看我,只是小声地说:
“跟我来一下。”
看她那冷淡的脸色,我点点头。跟着她走到她的办公室,只见她把门关上,跟上次一样泡
了两杯咖啡。
等她把咖啡放到桌上,坐在我对面的沙发,我才开口问道:
“阿杰怎么了吗?”
“不是陈小姐的事情,她的状况稳定,手术一直都很顺利。”
杨医师改口称阿杰为陈小姐,应该是已经把他当女生看了吧。虽然听得有点别扭,但还不
到会让人不快的程度。
“所以是来找我囉?”
“对啊,我是来通知你,她已经答应要做性别重置手术了。”
“欸?”
看到我一脸错愕,女人冷淡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问道:
“你不知道?”
“他没跟我说。”我的心情有点低落,毕竟这么重要的事阿杰连提都没跟我提,就擅自决
定了。“我也没问。”
“看你这样子,好像不能接受?”
“我当然没办法接受。”我一脸不解地看向杨医师。“我真的不懂,维持原来的性别不好
吗?”
杨医师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接着她一手取下眼镜,另一手揉揉眼睛。
沉默半晌后,她才戴上眼镜,说:
“你要知道,不是陈小姐个人想做性别重置手术,我们就会帮她做的。”
“什么意思?”
“性别重置手术要动的前提是要通过身心科的测验,确认有性别不一致的症状才会答应。

“那阿杰的测试结果呢?”
“她的分数很高,如果不动手术的话,出院后可能很会因为性别不一致而诱发忧郁症或躁
郁症,甚至重郁症都有可能。” 
杨医师提到重郁症的时候,我想起阿杰以前也曾得过重郁症的事情。童年时的一些不好的
回忆自脑中闪过,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哼……”杨医师走向办公桌。“接下来我懒得讲了,你先看看这些文件吧。”
说完,她从桌上拿出一份文件丢到我面前。
我勉强自己将注意力放到文件上,稍微扫过一遍后发现这是份合作契约书。虽然有许多复
杂难懂的条款,但大致上都是在描述性转病患者在治疗完毕后,协助凯瑞克昂
(Kerykeion)”医疗企业进行性转病相关的宣传与研究事宜。
上面也提及在合作关系建立后,性转病人可以得到多少报酬。包含每个月的固定薪水与年
度营利分红等,这些数字对我这个刚出社会的人来说不啻是一笔巨款。
“你们要给阿杰签这个吗?”我看向杨医师。“他没答应对吧?”
“是啊,她没答应。”眼前的女子一脸冷淡地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既然你给我看这个,我猜是因为我的关系,对吧?”
“你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嘛!”她阴阳怪气地调侃着我。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杰会因为我而拒绝签约,这份合约看起来对他非常有利。

“如果签了这份契约,她就必须抛头露面,公开自己的性转身分。”杨医师难得好心地详
细解释给我听。“一旦公开后,所有跟她有关的人都可能被卷入闪光灯中,成为媒体的焦
点。”
“原来如此……”我有点失落地说:“他应该是怕麻烦到我吧,就跟以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认识的阿杰从一开始就对于麻烦到别人这件事有很深的心病。若不是一
直在照顾他建立起深厚的信任关系,或许他这次出事也不会想找我。
“所以说,你们希望我说服阿杰接受这合约吗?”我收起繁杂的心绪,试着拉回正题。
“陈小姐不接受这份契约是她的选择,我们尊重。”杨医师回到我面前的沙发坐下。“找
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因为陈小姐不打算在术后继续待在本公司,自然也不能让她一直住在这里。那么问题来
了,她离开这里之后,会住哪里?”
“当然是住在我这不是?”我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了。
听我这么说,杨医师立即摆出一脸遇到白痴的不屑表情看着我。
“要住你那,那干嘛要瞒着你动性别重置手术?”
“……对喔。”
“总之,找你来就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杨医师把文件收回。“接下来该怎么办,就
是你跟陈小姐的事了。”
我跟杨医师的会谈到此为止,在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她跟我说的事情。活许杨医师
希望我能留住阿杰,才特地告诉我这些。知道阿杰瞒着我想离开的事,让我有点难过。但
要怎么说服阿杰别走,也让我伤透脑筋。
毕竟他是个一旦下决定,就很难更改的人。虽然他很少做决定,大多时候都是被动接受别
人的决定,但不代表他是一个随和不固执的人。
现在能打动他留下来的东西很少,亲人不在了,除了我他也没其他朋友。而且我还是他现
在想要远离的对象,根本没辙。
用消去法把最不可能的选项都剃除后,我才发现真要说的话,大概就剩下课业吧?
“不好,我竟然忘了这整个学期阿杰都没去上课…”我自言自语道:“记得他的学分有点
危险,也不知道杨医师有没有帮忙处理。”
我犹豫了一下,便在车上打手机给杨医师。这号码第一次于宿舍相遇时她就给我了,但我
还是第一次主动打给她。
电话没多久就接通,杨医师那冷淡的声音传来,只听她问:
“怎么?不是刚离开吗?”
“我问一下,你们有帮忙处理阿杰的休学申请吗?他已经快一年没去了。”
“之前紧急处置时有请相关单位办理休学手续,但也只办了一学期。”
“他延毕一年,休学一年,但还是想毕业。如果能帮他处理后续的休学,我想应该可以增
加他留下来的机率。”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谢谢妳。”
“不客气。”
通话到这对方就挂断了,而我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好一会儿才收起来。然后我呆呆地坐在
自己开来的电动车里,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放空。

时序入冬,最近性转病相关的新闻开始在网络与各大媒体上出现。
先是研究论文的曝光掀起一阵网络上的讨论风潮,再来是LGBTQ族群的社运人士对性转病
的宣传与表态力挺。很快地,性转病就成为搜寻网页上的热门关键字。
除此之外,与性转病患者相关的权力法案也在联邦公民网络议政平台(FCEP)上被提出,得
到不少支持度。这些法案有不少是为了保护性转病患者不被没有天良的医疗企业给利用而
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就是。
在这波舆论风潮后,开始有性转病患者在一些新闻播报的公开场合出现。
某个大型服饰品牌举办的秋装发表会,第一次有数名性转病患者模特儿参加。文艺电影的
颁奖典礼,也有一名演员在颁奖时承认自己是性转病患者。还有一名性转病患者以主持的
身分,出席大财团主办的慈善基金拍卖会。
看着电视萤幕上的新闻画面,不得不说已经完成性别重置手术的他们都是美人。以现今的
整形技术如此之高,真的很难看出有人工斧凿的痕迹。若不是有从杨医师那里得知一些隐
密,我大概也会以为这是天生的。
“最近这世界来越离谱了,连男人生个病都会变女人。”
我把目光从餐厅里的电视萤幕收回,转头看向一同来吃午餐的前辈。他正仰头看着新闻,
喃喃自语几句又扒几口饭。懒得回应他的我决定继续专心应付今天的排骨,总感觉这块排
骨特别难咬,可能是炸太久了。
“欸?你怎么反应那么冷淡?”前辈又开始他的无脑言论。“你不担心哪天自己睡一觉醒
来就变女人了?”
我把好不容易咬烂的排骨肉吞下,说: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变成女人呢?没看新闻都说了,这可是致死率高达八成的疾病啊。

“嗯哼…说得也是呢。还好不是传染病,是遗传疾病,不然又会引起恐慌了吧。”
“是啊,我也无法想像前辈变成女人的样子。”
真的太辣眼睛,这句我没说出口。
“我当然也不想变成女的好吗?我只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我吞下难嚼的肉后才开口问。
“担心如果以后我的儿子带回来的媳妇是不是哪个男的变的这样。”
“你怎么会担心这种事,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毫不留情地吐槽著。
“总……总会有的啊!说不定今年我就会遇到一个对象,然后结婚生子。”
“那你也该先担心自己找到的女朋友,是不是男的变成的啊。”
“对欸!还是小林你考虑的周到,那如果你真得遇到了该怎么办?”
“嗯……我目前是没打算找女朋友啦。”
“啥?你不找喔?这么热衷在工作?”
“对啊,我要赶快经济独立,最好能在三十岁钱备好头期款买个房子。等有了房子再来考
虑要不要找对象,现在是没那个想法。”
“谈恋爱又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你现在已经有工作生活也算稳定了,家里也没什么问题,
怎么不干脆就交一个?年轻只有一次,不要这么浪费啊。”
“交了又怎样?要对方等我五六年吗?要是这五六年过去才发现彼此不适合,那不是浪费
时间吗?”
重点是我现在不想跟任何女生有亲密接触,但这句我也没打算说,只怕又让前辈想歪。
“你这样说不对,现在这么开放,谈恋爱又不是一定要结婚。只要你情我愿,开放式关系
也没问题吧?”
“可是对我来说,没有打算走到结婚的恋爱,就没有谈的必要喔,浪费那个时间跟金钱在
这种注定没有结局的关系是能干什么?”
“烦欸,那你干脆相亲结婚算了。呃等等,你该不会就是这么打算吧?”
“应该会吧,我可不想浪费时间跟女人猜心,直接找有意愿的最好。”
“你喔…”前辈指了指我,就没再说下去。
“所以说如果前辈要遇到的话,你要怎办?”
“怎办啊…”前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如果他老实承认又很可爱的话就没差吧,也
不是说不能生小孩,还是可以传宗接代啊。”
“这么随便啊,那就算男的伪娘也行吧?”
“伪娘的不行啦,基因上就不可能。”
“但能生小孩啊,你就做个试管婴儿,把受精卵移植到他身上就好。”
“不行不行,就是无法接受,我可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开放。欸不是,你又把话题带偏了
喂!”
“是前辈开始提结婚的不是吗?”
实在没办法反驳我的诘问,前辈也只能放弃讨论,尴尬道:
“不聊了不聊了,专心吃饭。”
看前辈这样子,我就觉得即使阿杰完成性别重置手术,想在外面生活大概也会很辛苦。就
算外表改变了,偏见也不会消失。像前辈这样的人一定不少,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日子只
怕会更难过。

“这几年在LGBTQ等团体的努力下,我们对于性别歧视与性别的刻板印象已有相当大的改
进。也希望各位对于新加入的性转病族群能有更多包容与鼓励…”
看着手机萤幕上的演讲影片,性转病学术交流会的主持人杨医师一丝不苟的表现与精采的
演说令全场的人忍不住起身鼓掌。至于在她身后那个双蛇杖徽章,似乎是他们公司“凯瑞
克昂(Kerykeion)”的标志。
那标志我曾在那些手术同意书跟杨医师给我看的代理人用手术同意书上面看到过,但为甚
么在白色大楼没有看到这个徽章,就不清楚了。
“下一站,联邦抗疫纪念公园。”
现在我正搭公共汽车去探??
作者: zax8419 (不要查我哎批嘛Q)   2023-03-20 17:52:00
作者: footheartdar (暗黑使徒安妮维亚)   2023-03-20 17:52:00
作者: asus0408 (ayaya)   2023-03-20 17:52:00
作者: searchmark (mark)   2023-03-20 17:53:00
作者: ccccclaude (佐佐荣)   2023-03-20 17:54:00
厉害
作者: ClannadGood (修)   2023-03-20 17:54:00
作者: LeafLu (小叶)   2023-03-20 17:54:00
作者: Ishtarasuka (花生酱和奶油)   2023-03-20 17:54:00
太长,晚点看
作者: JIWP (JIWP)   2023-03-20 17:55:00
ok
作者: AtDe (把后悔留在过去!)   2023-03-20 17:57:00
作者: SATORUGOJO (吃我杀人光炮啦)   2023-03-20 17:57:00
作者: an94mod0 (an94mod0)   2023-03-20 17:57:00
作者: emilylyh (emilylyh)   2023-03-20 17:58:00
太强了!想知道是怎么在Twitter上求票的推
作者: as4565971 (水)   2023-03-20 17:59:00
作者: Myosotis (・8・)   2023-03-20 17:59:00
ok
作者: Thide (Thide)   2023-03-20 18:00:00
作者: hrml (hrml)   2023-03-20 18:01:00
作者: hayashiyuu (yuu)   2023-03-20 18:01:00
作者: sakurajoker7 (奶绿紫)   2023-03-20 18:01:00
作者: alis0821   2023-03-20 18:01:00
作者: OJOK   2023-03-20 18:01:00
作者: edgefish02   2023-03-20 18:01:00
作者: judas2ds (Judas)   2023-03-20 18:02:00
作者: energy100203 (小白)   2023-03-20 18:02:00
作者: joy82926 (阿邦)   2023-03-20 18:02:00
作者: zxcvbnm00316 (空白键上面那一列)   2023-03-20 18:03:00
作者: twodollar (冷抠)   2023-03-20 18:03:00
好欸
作者: yamahabbs (老ㄟ)   2023-03-20 18:04:00
10
作者: jqp994b12   2023-03-20 18:04:00
作者: NPttnoob (难道阿扁臭了吗)   2023-03-20 18:04:00
作者: t510599 (石头)   2023-03-20 18:05:00
作者: hjiie (Jie)   2023-03-20 18:05:00
作者: fairymomo (摩摩)   2023-03-20 18:05:00
作者: sa528916 (沛公)   2023-03-20 18:05:00
推捏
作者: q0500 (bb)   2023-03-20 18:09:00
作者: leon4287 (左边的一阵风)   2023-03-20 18:10:00
作者: zzooazsx (lin)   2023-03-20 18:11:00
作者: inhumanq (到处走)   2023-03-20 18:13:00
作者: Mikufans   2023-03-20 18:14:00
作者: zizc06719 (毛哥)   2023-03-20 18:14:00
有色色吗
作者: Nino0114 (桐谷和人)   2023-03-20 18:14:00
作者: gggiantguy (莫笑)   2023-03-20 18:14:00
作者: LoKingSer (鲁王蛇)   2023-03-20 18:14:00
干也太长惹吧=.=………
作者: Yabe0000 (yeeeeeee)   2023-03-20 18:15:00
作者: mayolane (mayolaneisyagami)   2023-03-20 18:19:00
作者: maray5566 (柯基颗颗颗)   2023-03-20 18:20:00
作者: zxcz8901111 (蚂蚁)   2023-03-20 18:22:00
作者: cleverjung   2023-03-20 18:26:00
作者: jekyllhsu (Jackal)   2023-03-20 18:26:00
作者: ltytw (ltytw)   2023-03-20 18:27:00
作者: mosery0127   2023-03-20 18:27:00
作者: rz2x (嘟噜噜)   2023-03-20 18:28:00
作者: ltytw (ltytw)   2023-03-20 18:29:00
对了 之前是发在隔壁板嘛?
作者: SubaTomo (スバ友)   2023-03-20 18:35:00
作者: qscxz (奈米哥)   2023-03-20 18:37:00
作者: anhsun (anhsun)   2023-03-20 18:44:00
作者: cisum004   2023-03-20 18:45:00
作者: kalula   2023-03-20 18:46:00
作者: DarkyIsCat (黑肉猫娘赞)   2023-03-20 18:50:00
作者: kwanza   2023-03-20 19:04:00
作者: Yeeeen   2023-03-20 19:06:00
作者: JER2725 (史流氓)   2023-03-20 19:07:00
作者: NewAlbert (樱岛麻衣老公)   2023-03-20 19:14:00
推 真的超长 哈哈
作者: championsun (太阳冠冠)   2023-03-20 19:18:00
作者: arcanite (不问岁月任风歌)   2023-03-20 19:20:00
纯推不下
作者: himekami (╯°□°)╯︵ ┴━┴)   2023-03-20 19:21:00
太长…
作者: idieh (idieh)   2023-03-20 19:21:00
在万神殿看过推~这是修过的?原来是赛博庞克风?之前看的时候没怎么感觉到
作者: a127216220 (打字好累)   2023-03-20 19:34:00
作者: klin29955173   2023-03-20 19:53:00
作者: planetrock (简单)   2023-03-20 19:54:00
作者: Excrement35 (好好吃捏)   2023-03-20 19:55:00
作者: s67639 (s67639)   2023-03-20 19:55:00
作者: tzj09 (chih)   2023-03-20 19:55:00
作者: harrybbs (harrybbs)   2023-03-20 19:58:00
作者: f4c31t6413 (蛤你说什么)   2023-03-20 20:06:00
TS是好文明
作者: win305566 (阳光蓝天白云蓝天)   2023-03-20 20:19:00
作者: a82611141   2023-03-20 20:27:00
作者: AdjuChase (紫米拿铁)   2023-03-20 20:46:00
推个 内容比我想像得多
作者: planetrock (简单)   2023-03-20 21: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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