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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这是一部以迷雾之子与潜伏之赤途为原作的二创奇幻小说
本来打算全部写完才发出来,但预定篇幅满长的,
要一口气读完可能也不方便,于是改成写一个段落发一篇了
虽然剧中借用了迷雾之子的世界观(主要是三大金属技艺),
但我将故事背景设定为平行宇宙
主宰星球的碎神、过去的历史、绝大多数的角色等,都与迷雾之子原作无关
不过剧中会涉及执法镕金后追加的金属技艺,以及一部分出现在执法后的金属技艺应用法
建议没看过迷雾之子、还没有阅读执法镕金并害怕雷设定会丧失乐趣、
不喜欢此类二次创作的人自行斟酌是否要往下阅读
相反的喜欢迷雾之子世界观,
想看更多有趣的金属技艺运用法(下图为例)与异能战斗的人,
我可以满怀自信地推荐你这部作品
https://i.imgur.com/Q4IccWF.png
另外,鉴于一些如标楷体、粗体等字体效果无法在PTT上显示
想要获得最佳阅读效果请使用电脑观看巴哈网志的版本
https://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5193436
另附三大金属技艺统整图(由山姆寰宇群组的银鱼所制),供读者参考
https://i.imgur.com/cTRI47m.png
抱歉耽搁了这么长篇幅,以下正文:
03
很多人──即便是藏金术师──都对藏金术有误解。他们以为大多数的藏金术只有在
汲取时才有用处。填充金属意识只会使自己虚弱,是为了储存力量的无奈之举。
这当然不是事实。所谓行家,就是能够从出乎意料的地方挤出优势的人;而身为藏金
术的行家,瑟扣知道如何善用每一种储存藏金术特质的副作用:在战斗中填充痛觉的锡意
识,可使自己较不容易受伤势影响;储存力量时,暂时变得干瘦的体型能够帮助自己挤过
狭窄的缝隙……
或者,当心烦意乱却无法抑止时,填充青铜意识换来的睡眠,比什么安眠药都有效而
自然……
这就是为什么瑟扣能够在如此紧绷的状况下陷入沉眠。储存清醒时的睡眠在休养身体
上,不像普通的睡眠那么好,放松心神的效果却别无二致。
坏处是要清醒过来会比正常的睡眠困难。瑟扣在看守大声呼唤几次后,才在囚室的铁
门作动声中,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
有那么一瞬间,映入眼中的那张脸,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但接着他就反应过来,
停止填充青铜,完全清醒。
梦织身穿贴身但款式保守的宝蓝色礼服,头发精致地盘在头上,配以镶有宝石的发髻
,优雅地踏入房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尽管如果没用青铜助眠,他会一直如坐
针毡。这本来是他临时想出的整套计画中最不可预料的环节。他意外的是自己的不意外,
仿佛内心深处早已确信梦织会过来。
于是,戏剧开演。
※
“不,在你给我解释清楚,要我冒身分暴露的风险来这里是为什么之前,我什么都─
─”
你居然敢在我面前提什么暴露身分?
瑟扣低吼:“闭嘴,这是你欠我的。如果你要冒的只是这样的风险,那就给我乖乖的
冒!”
他随即对自己的情绪失控吃了一惊。他一向以自制力为豪,但显然这些天里累积下来
的负面情感第一次突破了他的底线。
又或者是因为此刻与他相处的人是她?
“……抱歉。等我们出去后,我会将一切解释清楚。”瑟扣以放柔的声音保证。“所
以──”
梦织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五味杂陈地望着他。
瑟扣感到胸中升起一股暖流。不管怎样,她确实为我冒了大险。面对诺达手下的邀请
,纵使是同党中最亲密的战友,也可能会怀疑是陷阱而拒绝赴会。但梦织却来了。
也许不完全是担忧瑟扣,更多的是想知道这一年来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
毕竟来了。
“……谢谢。”出于真心而非演技,他捧起梦织的脸轻抚著,暂时享受那股温暖软滑
的感觉。
可惜这一刻不能持续多久。紧接着他向梦织使了个眼色,得到对方眼色的回应后,他
便巨量汲取了储存痛觉的锡意识。
肋骨上的痛楚骤然大增。瑟扣整个人猛地一抽,紧抓着腹部倒在床上,惊喘出声、咬
牙呻吟,额头上迅速现出豆大的汗珠。
他当然也可以凭演技装出急病的模样,但他习惯做到最好。由于他感觉到的痛楚确实
存在,他的反应就是完全真实的,不会有任何破绽。
梦织推波助澜地尖叫求助。看守们立刻察觉不对,急匆匆地赶来打开了那扇开关程序
繁复的门,涌入房中。
看准了这一刻,梦织骤烧弯管合金,速度圈立刻将他们与外头隔绝开来。
这是极其无赖的招数。一来,速度圈并不显眼,只要圈内的人不要有大动作,圈外的
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察觉;二来,速度圈内的时间流逝极快,相较于圈外,圈内的人有长得
不公平的时间可以利用。即使外头的人察觉不对,那时圈内的人早已做好周密的准备了。
瑟扣释放锡,喘息著,等痛楚平息下来后才开口:“你的金属存量怎么样?”
“都够。”梦织简洁地说。
“还好诺达那家伙没有神经质到要每个过来的客人都先催吐才能进馆。”瑟扣打趣地
说。
即使处于这种状况,两人仍不禁轻笑起来。
梦织很快正色,“我还是要说,这冲动得完全不像你想出来的计画。”
“这次我被逼得很狠。”瑟扣耸耸肩。“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今晚离开这里。必须。
”他直视梦织,以眼神传达决心。
“你打算如何做到这一点?”梦织问。
“安静迅速地撂倒这几个守卫,抢来他们的服装。你也知道通往主屋的门禁是怎么运
作的吧?我用红铜记住了全部的操作程序,推拉就交给你。打开门禁后再将对向的守卫处
理掉。这边的守卫每整点会做一次定时报告,顺利的话,诺达要到那个时候才会发现情况
不对。”
梦实事求是地说:“就算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没有惊动诺达就逃出这里,他也不用多
久就会发现这件事。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在那之前他就会被处理掉。安静而迅速地。”瑟扣淡淡地说。“只要我离开这里,
就能使出对付他的手段。”
“这有点难想像。”梦织怀疑地喃喃道。
“你在特务科应该也多少听到一些风声吧?豪山有强烈的理由处理掉诺达,只要我能
够将情报传递给他。”
“诺达毕竟是帝国派来调查豪山的人,”梦织依然蹙著眉,“豪山敢在这个节骨眼对
他下手吗?”
“他敢的话当然最好,不敢的话,我会趁著诺达泄漏关于我们的事情之前将他灭口。
”瑟扣坚定地说,“豪山的布置我很熟悉。会成功的。”
梦织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不少。“你准备好了?”
瑟扣起身下床,来到速度圈的边缘,打量了一下圈外的情况做最后确认──很好。他
们主动打开了门,位置也都不错。他深吸一口气,“随时都行。”
于是梦织在倒数三声后撤下了圈子。
方才两人在圈内的对话声骤然扩散。正朝两人奔来的守卫刚显露惊讶的神色,瑟扣就
化为一团模糊的影子。
他汲取的钢存量堪称绝妙──能够使自己的行动速度超出燃烧白镴的镕金术师的神经
反射速度,却没有丝毫浪费。这是他经过反复实验与练习后才掌握的神技。两名金属之子
刚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风撕裂周围的空气,就位在他们背后的瑟扣已经出手。
二名守卫并非并肩而立,但瑟扣的动作快得像是一人化身为二,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
限制。他以白镴与铁意识强化的手刀与肘击,精准地打在两人同样的部位──后颈。
在戏剧中,死亡就像是最称职的服务生,随手一刀或一枪就能把它们叫过来,俐落地
执行业务,但在现实中并非如此。人类往往会在受到致命伤后的数十秒内惨叫、挣扎,甚
至身中数十刀、头部被射穿,依然顽强地幸存下来。对希望安静迅速地消灭敌人的杀手不
是什么好事。
但如果击打的部位足够精确,确实有可能再现戏剧的效果。瑟扣的那两招准确破坏受
袭者的颈椎,立刻切断他们的意识,让他们在无声中瘫软倒下。
同一时间,梦织跃起、钢推身后的窗框,像一支箭般飞向另外两名尚在门外的看守。
她藉著冲势一记飞踢,在其中一位看守的金属胸甲上着陆。那人才刚叫出声来,就重
重撞上走廊的墙壁。梦织持续钢推,那人的肋骨只在前后包夹下坚持了一瞬间,就全数断
折。
最后一名看守发出怒吼,抽出短棍击向梦织──在这种距离下冷兵器会比枪枝迅速有
效。从身着木甲来看,他显然是位杀雾者。
梦织及时抄起倒下的那名守卫的同种武器,转身格开这一击,两人以令人目眩的速度
展开白刃战。
梦织立刻落在下风,表情从惊讶迅速变成恍然与叫苦。迷雾之子虽然是拥有多种技能
的灵活作战单位,但能在白刃战中派上用场的金属只有白镴和锡。如果碰上拥有复数强化
体能的金属技艺──比如能够同时燃烧白镴增强体能,与汲取钢增强速度的双生师──他
们将无法与对方匹敌。
通常这时迷雾之子只能靠铁拉或钢推拉开距离,再以钱币或枪枝应付。但对方身上没
有任何能供推拉的金属,周遭的锚点也因位置不佳难以利用。
铿锵声中,梦织没来得及到位格挡的短棍被击飞,杀雾者流畅地挥下与上一招衔接的
一击,梦织只能用手臂硬挡下来,在骨裂声与一声痛叫中失去平衡。她往旁翻滚,但杀雾
者的追击更为迅速。
这时瑟扣增强力气、减轻体重,用不逊于钢推的势头往前一跃,瞬间来到杀雾者身后
,顺势挥下刚从囚室抄起的衣架。
杀雾者显然透过金属线察觉他的接近,他甚至没有转头,瑟扣就感到一股力量袭向掌
中的金属。钢推。他对被阻住攻势的瑟扣不予理会,继续朝梦织发动杀着,打算先解决她
再回头处理另一位敌人。
瑟扣立刻汲取锌,用常人所不能的反应速度松手,变招。衣架刚被镕金力量推飞,他
已经箭步上前。
杀雾者有所警觉,打算转身应对,但瑟扣忽然汲取钢,速度瞬间凌驾他的反应能力。
杀雾者只转身到一半,瑟扣已一手箝制住他的脖子,另一手则扯动对方手臂,与拐向对方
重心脚的脚配合,将以铁意识增强的体重灌注进招式中,使出致命的摔技。
杀雾者慌乱地以白镴之力挣扎,但瑟扣的右手在对方身体翻转、急速接近地面时持续
紧扣喉咙,直到他的头颅在轰然坠地的闷响中破碎。
寂静。
瑟扣站在原地喘息,心跳仍然急促,但不是因为方才的战斗。凭着他的身手与藏金术
的爆发性,他在一对一肉搏中战无不胜,这已是一条经过多次证实的定律。他担心的是方
才的声响是否已被人听见。
虽然没有警报或其他守卫赶来的声音,但沉重的压力挥之不去。没有异状可能是因为
一切正常,也可能只是敌人还没发难。
见到梦织护着伤臂起身让他暂时忘记忧虑。“你还好吧?”
“断了,但断得挺干净。”梦织淡淡地说。
瑟扣小心将她的伤臂复位,将看守的短棍和皮带用作固定的夹板。“不能吊著,不然
太显眼了。你先暂时忍忍。”他边说边将皮带缠紧,直到确保它足够稳定才松手。
“我多烧点白镴就是了。”从梦织的神态已经看不出任何痛楚,她转身走去看守身边
时甚至不用再护着伤臂。
瑟扣也和她采取同样的行动:把制服从守卫身上剥下,再补上几下,确保这些家伙完
全死透后,将尸体藏进华丽的大床的棉被里。
两人各选了一套最合身的制服穿上,并顺手将守卫的武器──金属液瓶、枪、匕首─
─搜刮过来。这项作业比想像中更费时,过了十分钟左右才完成。
“怎么样?”
“看不出什么破绽。我呢?”
“一样。」
确认变装完成后,两人迈开大步,在警戒中穿过说短也不短的走廊,来到门禁前。那
道厚重光洁的钢门将两人的倒影清晰映照出来,令他们都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动手吧。”梦织焦急地催促。
她所感觉到的压力肯定比自己沉重,毕竟她有更多的东西能够失去。
瑟扣压下这无聊的感叹,从红铜意识中取出记忆,依序触碰钢门的不同位置,指示梦
织使用镕金术推拉。每当门内的机关作动时都会发出喀的一声。
最后一个机关喀的一响后,钢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分开。两人不等门完全开启就
钻进那条缝,来到主屋与软禁区之间的过渡处。只要再用同样的方式开启面前那扇钢门,
阻碍他们的就只剩下几名守卫而已了。
两人再次分工。不过十来步的程序,此刻却好像永远不会结束般的漫长。瑟扣强迫自
己维持冷静,慎重地进行下去。他的手指来到最后一个位置,听着梦织推动机关时发出喀
的一声。
但这次面前的钢门纹风不动。
两人听见身后传来响声时迅速转身,却只来得及看到身后的钢门像是捕兽夹一样迅速
合起,将他们困在这个钢制的囚笼中。
※
诺达知道明天是个大日子,自己应该要早早就寝养精蓄锐。但一想到豪山即将被剥夺
光荣的权位回国受审,想到届时他会受到何等的屈辱,他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他在警备队长冲进拷问室打断他享乐──以及囚犯尖叫时不满地抬头。铁锈的,这家
伙最好有值得这么做的理由,不然他麻烦就大了。
诺达刻意瞪视对方,在他开口前继续挥下铁锤,使刺入手指的钉子钉得更深。警备队
长的声音在囚犯的哭叫中颤抖,但他只讲出头几句话,诺达就知道他话声中的颤抖与自己
透露的威胁无关。
听完汇报,数种强烈的情绪在诺达心中激荡。很奇怪,这时他最先想起的却是一件与
眼前变故关系不大的事,准确来说是一个人。
真有你的,大众马特,他想微笑,却感到一阵颤栗。
这栋公馆远在诺达漂洋来到这片土地之前就已经存在,前任主人是帝国陆军大将亚马
托,但在他死去后便一直没能决定新的主人,诺达也不过是被暂允借住而已。
相较于豪华的外表,他对公馆那些透露前任主人阴暗一面的格局更感兴趣。除了这间
能满足他需求的拷问室外,就属那个奇特的软禁室门禁最令他印象深刻。
诺达在交接的过程中见到了这个安保系统的设计者,一位叫做大众马特的泰瑞司人。
他的皇都口音甚至比大多数克雷尼恩人更标准,穿着克衫的模样无比自然,如果不仔细看
他的五官,诺达一定会以为他是自己的同胞。
大众马特首先很诚挚地向诺达坦言,他的脑子有些问题,从小就无法在一件事情上保
持注意力超过一分钟,但这不表示他对诺达有任何不敬,如果待会他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请多多包涵。他向诺达反复强调这一点,直到得到诺达的保证后,才谦逊地向他介绍起自
己的发明。
表面上看起来那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将开关设计成与镕金术绑定的门禁,这样的设
计早在工业时代之前便屡见不鲜。
然而实际上,不管是往主屋还是往软禁区,能够用这种方式打开的只有第一道门。第
二道门除了推拉开关,还需要身处控制室的其他操作者按动开关才会开启。
具体的开启程序被设定如下:在门禁附近两间不同的密室,会配置两名搜寻者,他们
负责燃烧青铜侦测镕金脉动,而开启门禁的人当中,则会配置推拉开关的射币与扯手外的
第三名镕金术师。这位镕金术师将按照事前被授权的频率与次数燃烧他的金属,以镕金脉
动送出密码,同样得到授权的两名搜寻者在侦测到密码无误后,才会用无线电向控制室传
达开启的指令。
诺达当时愣了好一会才开口,“为什么设计得这么麻烦?”
“大人,我做事喜欢滴水不漏,”大众马特微笑,“光是这样还不能完全保证敌人制
服守卫、送出伪信号的可能,但考虑到保密需求的话,人多了也不稳妥,只能将就点了。
”
他说这话时眼睛从诺达身上移开,一会看着房中的陈设,一会则以手指抚摸、把玩椅
子的扶手与桌上的文镇,仿佛这些东西中蕴藏某种只有他才能解读的奥秘。如果不是他事
前反复强调过自己的毛病,诺达肯定会怒不可遏。
“大人,这是一个伪装成传统设计的精巧陷阱。”大众马特仍然没有看向诺达,却彷
彿看穿了他的困惑,“用镕金脉动作为密码,是为了确保被领进软禁区的囚犯无法得知这
扇门正确的开启方式。他们只会看到有人推拉这扇门,门就开了──就像那些司空见惯的
镕金术机关。于是他们会想要复制这个过程,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
“如果囚犯中有人能够燃烧青铜呢?”诺达终于跟上话题,“那么他们不就会知道实
际的运作情形?”
“在这种情况下,门禁旁的搜寻者会感应到他们的青铜脉动。”大众马特眼睛紧盯着
手中转动的铅笔,回答却十分迅速,“大人,相信我,这很有效。这个陷阱曾替亚马托大
人逮到过三个隐藏身分、试图逃狱的镕金术师。”
要说诺达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那些他熟悉的阴谋家与鬼域伎俩,和这个将心计和偏
执发挥到极致的神经病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事后他向人打听这位泰奸的背景。据说大众马特曾受亚马托重用,一直有效保卫住他
的人身安全。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实情况不可能允许他每次都将自己的理想完全实
现,终于他的主人在一次不可抗力之下遭到暗杀。
尽管客观来看大众马特没有任何责任,但最后还是被当成代罪羔羊,入监服刑。直到
最近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豪山才将他保释出来,纳入麾下。
豪山。现在大众马特为他的利益工作。如果说诺达对自己扳倒豪山的计画有什么不安
,那么肯定与他脱不了关系。
“大人?”直到警备队长呼唤,诺达才从思绪中抽离。队长一脸担忧,显然是在担心
自己会因这起突发的变故被问责。
诺达不禁微笑。不,他完全没有发火的意思。少一个瑟扣不会对自己的计划造成什么
致命的影响。谁知道呢?也许他给自己带来的乐趣可以远超出他造成的困扰。
“去把我的金属液瓶和枪拿来,”诺达命令道,队长赶忙行动。“让我们去会会那条
豪山的忠犬吧。”他像狼一般咧嘴,没看一眼就将匕首插进囚犯的胸膛,像是随手将玩腻
的玩具丢回玩具箱。
※
密合的钢铁方块中。
梦织在绝望与愤恨中喘息,瑟扣的脸僵硬得像是戴上了面具。
在过去的五分钟内,他们已经试过铁拉钢推、白镴提供的蛮力、储存在铁意识里的重
量……等等手段,但没有一样能对这道门禁造成比发出嘎吱声更大的伤害。
瑟扣下意识地来回踱步,“──刻意做得看似固若金汤,却处处透出微小的破绽……
”他的喃喃自语在自己听来很奇怪。他感觉不到解开谜题的兴奋,只觉得被冰冷麻木淹没
。“我早该想到的。最优秀的城池会故意留下缺陷吸引敌人,让守军能利用所有地利与他
们作战。这道门暗含某种未知的开启方式,推拉只是表面上的程序──”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梦织歇斯底里的尖叫打断他。这已是她在这短短几分
钟内第二次情绪失控,前一次是两人在惊慌和恐惧中互相怪责对方时发生的。群星在上,
梦织的自制力与他不相上下,打从三年前相识以来,他可曾看过她情绪失控的模样?“如
果你不能搞出一个天杀的奇蹟把我们两个从这里弄出去,那就给我闭嘴!”
瑟扣看了狂躁的梦织一眼,将背靠在墙上,慢慢滑著坐了下去,闭上眼睛。片刻之后
,他发出嘲讽的笑声。
“奇蹟?是啊,我们就需要那东西。想离开这里?他妈的简单极了,不是吗……然后
身分暴露、在前线当不成间谍的你就可以回去中央享福。至少我还可以自荐去战场!就连
最顽固的自然派也不会拒绝利用大泰奸瑟扣,只要他能帮他们多杀几个克雷尼恩人!”
他哈哈大笑,笑得流泪,笑得声嘶力竭。
一时间密闭的铁盒里只回荡着他刺耳的声音,再过一会这声音也停了,一片寂静。
“瑟扣,你到底怎么了?”梦织的声音轻轻响起。他仍闭着眼,却可以轻易想像出她
哀伤地看着自己的神情。
良久,他终于开口:“所有的东西都有三种层面:灵魂、意识、实体。在最深处推动
一切运作的能量、负责操纵能量的意志、以物质形式存在的表层。”他将头往后一靠,“
我一直觉得这个理论很蠢,能量就是能量,为什么会需要操纵它的意志?”
不只如此,有人还宣称累积到一定程度的能量,如果不被其他意志持有,会慢慢自行
发展出薄弱的意识。瑟扣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驳斥的:妈的,那些白痴真该学学什么是
循环论证。
“结果我自己却证明了它是对的。一个人就算肉体和力量再强,如果没有足以匹配它
们的意志,就是这个下场。”他对着头顶冰冷的钢铁盒盖摊开双手,“你一定还记得一年
前的事情?在帮助你营救香江富商团之后不久,我就杀了与我单线联络的上级。”
他转头直视梦织,悽惨地微笑。对方望着他的眼睛被震惊点燃。
※
宽敞柔软、带有扶手的沙发,光线柔和的台灯,被精装书籍填满的书柜,在在给人小
而精致的印象。
瑟扣对这间密室很熟悉。这是他的直属上级备里先生的地盘,他的受命与汇报一向都
在这里进行。不久前,他拖着负伤的身躯来到这里,一边报告稍早的情况,一边让人帮他
应急处置,直到失去意识。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醒来时自己会动弹不得,而本应在他身边照看他伤势的备里先生
和他的儿子卓尔,此刻却站得远远的,双臂交抱,露出冷笑。
其实你早该想到他们会以这种眼光看待你。瑟扣透过勉力微微睁开的一只右眼,以模
糊的视线看着冷淡的两人。就算有再多理由,你也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与纪律,没有被当
场开革就不错了。
可是为什么他动不了?他的伤……没错,都被包扎好了,虽然破片似乎还钉在他的肋
骨上。是失血过多的关系吗?
瑟扣挣扎着,他还没将自己的无力与口中尝到的药气联想在一起。但随着动作,他的
意识越来越清醒,终于,他发麻的手传来奇特的触感,他奋力扭头一看,自己的双手──
自己的全身都被绳子捆了个严严实实。
忽然间,他明白了两人的神色。他像被一道电流贯穿全身般猛然清醒、全身颤抖。藏
金术存量!只要有一点力气和速度……
他抓了个空。体内的金、钢、铁、白镴意识都空了,而原先戴着的手镯与戒指也已不
翼而飞。
不,他们不能这样对他!“你们这是做什么?”瑟扣昂头喊道,声音因为口舌的麻痺
含糊不清,“没有必要这样!我这是为了救朴兰!我不是进步派的间谍!我……”
瑟扣持续喊叫,用一切来发誓,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表明心迹……他的声音逐渐嘶哑,
但两人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笑得越来越愉悦。他们轻蔑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拚命表演
却手忙脚乱的小丑。
“喔,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卓尔轻声说,然后像是听到某个经典笑话似的发出刺耳
的爆笑,“机智绝顶的雾枭死到临头还是一无所知!”
瑟扣愣住。有哪里不对劲。他们不是因为他与梦织合作、擅自行动才要肃清他吗?
“没关系,咱们就叫他死了也做个明白鬼。”备里先生冷笑,转回头来面向他。“瑟
扣啊,谢谢你一直以来为自然派的贡献……本来我想再让你当两年雾枭的,可是谁叫你越
来越不听话呢?贸然行动,协助他妈的进步派的人,不仅被逐出豪山公馆,还差点暴露了
身分!万一让其他人知道,瑟扣就是雾枭,我的计画就全完了!”
“……爸,这些年来真是难为你了。”
“不打紧,所有的经营都是值得的……我儿啊,从今天起,你就是雾枭了!自从奥斯
托诺死后,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雾枭的真面目,目的就在于此啊!”
他们……
他们在说什么?计画?目的?
备里先生既怜悯又不屑地看着他,“瑟扣,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我怎么敢让别
人知道,你就是雾枭呢?雾枭有大功!而瑟扣……有大罪!如果组织知道了你就是雾枭,
我们的荣誉和功绩都会被抹黑!
你是不知道,我们党内斗争有多严重!就算立下赫赫战功,也难防嫉贤妒能的小人背
后暗箭啊!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一个污点!”
瑟扣张口结舌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备里先生一向和蔼的五官,此刻因为欲望与算计
,扭曲得无比丑恶。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瑟扣心中的某一部分仍然难以置信。备里先生是自然派的老前辈
,是奥斯托诺老师入党的引荐人。自老师死后,一直都是他在领导、指点自己行事。没有
他,自己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虽然两人常有歧见,但他一直很尊敬他。那个忧国忧民
、痛恨腐败的爱国者到哪里去了?眼前这个自私自利的败类是谁?
但另一部分的他明白这些都是事实。忽然之间,备里先生那过分的慎重、多次要他保
持低调的叮咛,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在乎的不是自然派的利益或泰瑞司的安危,而是
雾枭能窝在豪山身边拿回多少情报、转换成多少能让他飞黄腾达的功绩。
“明白了吗?”备里先生冷冷地欣赏着他的绝望,“谁都可以是雾枭……只有你,注
定不能享有这个头衔的荣誉!”
这算什么?
这就是他信念的结局?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牺牲奋斗的回报?
这就是他发自内心感到骄傲的自然派同志的真面目?
“泰尔把你们的背叛都看在眼里!”瑟扣愤怒地啐道。
“这也太老套了,瑟扣。”备里先生嗤之以鼻地冷笑,“不信神的人就别提祂的名字
了。如果上面有人,你以为祂会任由泰瑞司陷入这种处境吗?”
瑟扣更加毒辣地咒骂,但两人只是笑得更愉快。
“哎,瑟扣啊,别难过了,我不会白白浪费你的牺牲的。”卓尔假惺惺地微笑,“当
我登上成功的高峰时,决不会忘记脚下曾踩过你这块石头……我会带给黎民百姓,一个比
昨天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卓尔兴奋地张开双臂,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当年在中央,
我没有当领导的父亲,也没啥辉煌的功绩,想谈恋爱都困难……但如今,我已是浦港情报
机关的风云人物──雾枭!从今以后,我和我爸必能平步青云!我要让以前整我的那些领
导、首长,把欠我的东西加倍奉还!”
想都别想!
原本瑟扣已经几乎认命了,但憎恨重新点燃了他战斗的意志。他心念电转,拚命想找
出能够扭转情势的方法。
可是曾经助他突破无数困境的智计又一次让他失望了。没有金属意识、失血受伤,又
被下了麻醉药,现在的他还不如一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而这些该死的绳子就像镣铐般坚
固。
他忽然想起豪山有次与他下棋时说的话。有时真正高明的技艺不在手上,而在心中。
朋友,你下的这十几步棋无懈可击,我是下不出的,但你前面这一著去防这块地就已经错
了,后面下得再怎么好也扳不回来。
我不该将体内的金属意识用尽的。我没有养成优先取用体外金属意识的习惯,这次恶
战之后又没有立刻将手镯的存量重新储存回体内。他咬牙诅咒自己,悔恨在心中卷起风暴
。
“爸,我们明天就以‘身分暴露,立刻转移’的理由返回中央吧!”卓尔狂喜道:“
我等不及了……我实在等不及了……真想立刻看看中央那些杂种看见我凯旋归来时,会是
怎样的一副表情!”
“呵呵,别急。既然要走,有些文件得先处理掉。”备里先生阴恻恻地说,搬出一堆
细心捆好的文件,来到已经升起火的火盆旁。
瑟扣一开始并没有去注意他在做什么,直到他说出下一句话:
“瑟扣,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
备里先生语调中的某种东西钩住了他,使他像浮出水面般抬起头来。老人将一张薄纸
悬举在火盆上方,上头印着的大大的自然派红色徽记,在火光中如血般黯淡。
他就是神魂俱灭也认得那是什么。
那是他的入党申请书。
瑟扣在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时惊喘出声。几乎同时,备里先生笑着松开手指,他眼
睁睁看着自然派飘进火中,被忽然窜高的火舌吞噬。
火光没有旺盛多久就枯萎回原先的模样,仿佛它烧掉的东西就是那么微不足道。
“而这个,是我和奥斯托诺为你签属的党员证明……”备里先生抽出另一张纸,轻轻
挥手,证明文件瞬间灰飞烟灭。
“……不。”瑟扣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呢喃。接着转变成咆哮。“不!”嘶吼。“
不!”
那一刻,他愿意付出一切换取使时光倒流的力量。
然而神不在这里。没有任何奇蹟来阻止这些渣滓夺走他的一切。
“剩下的都是多多少少能证明你地下党身分的材料,包括有你签名的克雷尼恩文件,
我都细心地蒐集了起来,没有上报。”
备里先生拿起一大叠文件,将它们统统投进了火焰之中。
瑟扣的泪水在火光再次窜高时夺眶而出。那一瞬间,他的灵魂仿佛也被烧透,但不是
变成灰烬,而是剧烈地燃起白炽的光芒。
备里先生得意地哈哈大笑,“瑟扣,没了!没了!现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
能够证明你是自然派地下党了!”
瑟扣撕心裂肺的恸哭在密室里回荡。
后记:
本章比预定慢了很多才写完。主要原因除了亚拉凡绪症候群(一种会让人无法集中注
意力干正事的绝症),还有我先花了很多功夫写富商团事件的倒叙。但我后来发现这样会
耗掉太多篇幅,而我不想让已经跑得很慢的“诺达公馆脱困”剧情线跑得更慢,于是只在
本章中交代了瑟扣在故事开头变成那副颓废模样的原因(提示:我觉得你可能也忘记开头
了,刚好本章用不同的视角重写了同一个场景,回去对照着看应该会是好主意)。其他富
商团事件的内容会在后面的章节中继续倒叙。
我忘了大众马特的那个机关灵感是从哪来的。可能是从“能不能设计一种根基于镕金
术的传讯方式?”的自问自答开始的。
我超爱瑟扣这个无神论者吐槽寰宇设定的桥段。实体、意识、灵魂三界域是寰宇的基
本图景,大量的授予在没有意识掌控的情况下会发展出自我意识也是事。但这些“玄学”
显然需要眼见为凭才能取信于故事中顽固的唯物主义者。
我其实挺期待有玩潜伏之赤途(或隐形守护者)的读者来读我的这部二创。虽然某些
人设和对白几乎是照搬原作,但我也在剧情的很多地方做了煞费苦心的改编;我想对玩过
赤途的同好来说,这部二创作品犹如暮蝉业之于暮蝉,有很多可以互相对照挖掘的乐趣。
我想对迷雾读者也是如此。虽然每篇的开头语都会提到,本作与迷雾之子原作算是平
行宇宙关系,但我设想的是“如果在迷雾之子星球上演的历史不同/存留和灭绝的碎力最
后被一个不同的人掌握,那么会有什么变化”。后面会带出更多这类“遵循原作设定的相
异点”。好比第一篇开场,霍德大喇喇以“神金”之名连载作品,瑟扣这个在金属技艺方
面学识渊博的人,却只把神金当成故事的设定,就是一个暗示。
写到目前很让我烦恼的一件事是,赤途的背景基本上比照现实,读过国高中课本的人
都对二战当时的时空背景,与苏联、共产党、国民党、日本等势力之间的关系有一定的概
念,范特西(赤途作者)不需要花多余的笔墨解释。但我却要面临“解释多了囉嗦拖沓,
不解释可能没人能懂”的问题。好比原作的刘清善(卓尔)是苏共派来中共的卧底,打算
夺走方别(瑟扣)的身分以实行秘密任务。在有背景知识的情况下(我们都知道联俄容共
这档事,也知道苏联没安什么好心眼),读者很简单就能理解,但我如果照搬这个设定就
会出问题。最后我把“包藏祸心的外国扶助者”砍掉,只保留“夺取主角身分”的设定,
虽然成功解决了问题,仍不免对删减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