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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朋友》是一部有着光暗两面的动画。在表面上讨人喜欢的,是极度的光明面:每位
被化为人形的朋友都纯真善良,各有所长,只会羡慕,不会嫉妒,而循着盖房子、饮茶、
料理等等的美好生活方式来学习人类文明。同时,掠食的本能被削除掉了,进食的需求可
由自动生成的加帕里馒头来满足,换句话说,“朋友”是一群脱离了食物链的朋友。这是
自然状态下不可能发生的事,只有严密控制下的环境才可能做到这点。那这环境的控制到
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园内人类全都不见了,只剩AI,就是它至今尚未写明的暗面。
相对的,出场时丧失记忆的主角,还保有人类的本能记忆:被陌生的动物朋友接近时先大
喊“别吃我”,动物朋友回话“不会吃你啦”,惊魂稍定,才开始正常交流,然后渐渐展
现人类的天赋与知识,帮助灵智初开的朋友解决问题,全部都是令人看了舒心的桥段,人
类喜欢见到灵智低于我们、而生理上某些方面比我们厉害或独特的生物依赖我们,因为这
驯化不但能满足我们的感情,实际上也让我们更强。整部《动物朋友》第一季就是这样出
于纯善而守望相助的故事,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或许这就让许多深陷俗世倾轧的观众感到
疗愈、甚至救赎。
但这些纯善的美好故事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呢?在“没有别人”的基础上,在动物朋友
尚未建立自己文明的基础上。加帕里动物园内有一个很重要的控制机制,朋友们的“敌人
”和恐惧源:天蓝怪。被天蓝怪吞掉的朋友,不会被杀死,但会被打回动物原形,失去记
忆。为什么要这样设定呢?我们站在“控制”和“塑造美好故事”或者“编剧”的立场上
,一想就能想到了:为了可以reset。
如果开启了灵智的人形朋友,日久学会了人类的各种知识与技术,繁衍并发展出了自己的
文明,那么个体间、物种间一定又会起冲突,而让“恶”得以滋生;他们已经有了欲望,
会想要美食,不满足于馒头。主角可以用现有的存货满足一两票朋友,但若让朋友们自己
发展下去,为了获取食材而恢复本能去掠食,甚至不同物种相互猎食,是丝毫不奇怪的事
。那要怎样才能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天蓝怪就是答案。我们又可以看到,目前每一种动
物只有一个个体会被化为“朋友”(企鹅有五只,但也都是不同种),个体不成族群,也
就只能和异族的朋友玩;人类文明中多元平等的理想,在此得到最大程度的实现。
而从剧情和片尾曲画面,又有暗示说人类已经灭绝了。主角被天蓝怪吞噬过,但被救出后
并未变形或丧失记忆,因为她本来就是人。这几乎就可以证明说天蓝怪是人类造出来的,
是配合AI来管控动物园和朋友,当然不能危害人类。而动物园的本质,也就是满足人类
想看到动物美好方面的欲望;加帕里动物园大抵是在这方面走到极致,连“想要动物变成
人来跟我们说话、陪我们玩”的满足了,但当然,要控制在不会造成威胁的程度。
结局是主角与一帮朋友战胜并挣脱天蓝怪,出海去寻找其他人类。故事写到这边差不多就
可以了,因为如果按“人类已经灭绝”的设定下去走,再去解答“动物为什么会朋友化”
、“加帕里动物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会一黑到底。
我现在就可以想出一种丧心病狂的设定:创造加帕里动物园的人,还有毁灭人类的人,就
是我们的主人公,或曰她的前身。她对善有特别强烈的渴求,对恶有特别强烈的厌恶,受
过一定程度的精神创伤(谁没有?),而掌握了很多很关键的科技与生物知识。她创办或
参与创办了这个动物园,设计了一切控制机制,然而园内园外的“恶”都还是没能消除。
走到极端的她,得出只有把人类都干掉才能实现“善”,包括她自己也是要消灭的,但这
样的话她也就没法享受其结果了,所以她准备了一个小女孩的躯体,安排毁灭后一段时间
让自己重生,封印大部份记忆,留下纯真善良的童年来享受这些。如果这样扯太夸张,也
可以设定主角是人类毁灭者的女儿。
这个计画中唯一的变量,就是重生后的她/苏醒后的女儿,是有着自由意志的人。即便还
很是懵懵懂懂,但出于天性与求知欲,她想要寻找其他人类,在过程中她帮助了许多朋友
,使朋友们享受了更多人类文明的果实;AI侦测到了这点,于是派出了一波天蓝怪来
reset。也许reset的对象也包括主角--如果吞噬的时间够久,也许最后又会回到第一集
刚开始的情况,我们的主角与朋友们或许在开演前也已经循环多次了。然而这一次主角战
胜了控制,挣脱了控制,开上船,走了出去。这是人类精神的胜利,接下来就等她去发现
真相吧。
理论上是可以这样编的,最后无法接受真相的主角再度崩溃,然后再度被她前身所设计出
来的天蓝怪或别的什么吞噬,又重生回到动物园,朋友们的记忆与文明也又已重设,又一
轮循环。这一回,主角就别乱跑了,和朋友们开开心心过到十八岁,再重生回到十岁,每
一代都会有动物群中选出来的朋友陪伴,大家也不会觉醒性方面的需求,这样永远相亲相
爱过下去就好了。
然而这种发展应该是不可能出现了。因为戏外--角川的大头看到这个意外成功的IP,
决定把一手带大它的导演拔掉,换可靠的人接手,按长期经营、尽量套利的模式走下去了
。我不知道接手的人之后会怎么编,但大概就是继续发糖,不揭或只揭一点点黑幕,并且
让主角保持无辜吧?无论如何,这个戏外的发展,众爱好者对日本大企业做法的愤怒,和
动物朋友本剧的成功,是个绝妙的对应。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所以本剧才能这么疗愈-
-这个动物园的一切一切,就是为了给困于文明又离不开文明的现代人一个避暑圣地(不
只是胜地);而剧中和剧外的剧情,也不过就是发展得极端了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