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城的合战 之八
在根白坂西侧摆阵的岛津义久,一边目瞪口呆的眺望着高城前广阔的中州河原上,
立花军和岛津岁久˙家久两军白热化的战况,
"小家久从城中出战的时机也太早了,
黑田官兵卫根本本还未被 '钓野伏' 钓出来。拜托不要来搅局好不好......"
一边站起身来。
立花一家率领的三千五百大友别动队,
一面被前方的岁久军和后方的家久军夹击著,一面毫不犹豫的朝着高城川不断南下。
是打算越过高城川攻至这根白坂吗?
黑田官兵卫完全看穿了 "钓野伏" 。
当别动队在西山侧出现于战场之上的那一刻,"钓野伏"就已经完全被封杀了才对。
现在在谷濑户川北岸的大友先锋队三万,
和在北方高台布阵的两万宗麟近卫兵毫无动静。
"宗麟那两万兵和立花别动队,应该是要封印住钓野伏所配置的 '威吓兵' 才对。
黑田官兵卫,应该是打算要以前锋队三万和岛津四万互角。
看到日向的山有动静之时还大惊不已:
不愧是天下人,织田家的军师,岛津的军法战略竟行不通。
现在这样真是令人费解。"
义久尚未,明白立花军如此无谋突击的原因。
他们确实无视了黑田官兵卫的指挥。
但是只有一件事情她很明白,这样下去不管是岁久还是家久,都非常危险。
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是官兵卫早早把砲击高城城墙的 "国崩砲" 投入白刃战,
同时传说的 "雷神" 立花道雪率领的立花将士散发出了异样高昂的战意,
这些都出乎意料之外。
虽然岛津军经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合战,跨越了众多的死地,
才来到今天这一步,但是同时面对如此众多强敌的经验,至今仍未曾有过。
况且,居然有能让家久所率的铁砲队弹幕徒劳无功的,
以惊人武勇夸耀的年轻新武者˙立花宗茂,而且这一战似乎还只是她的初阵。
要是再这样坐壁上观,岁久也好家久也好,
在大友军 "上钩" 之前就会被讨死了。
"岛津义久本队,一万七千,从根白坂降下,度过高城川!
立花军无谋的突进,若是黑田官兵卫安排好的策略,
就会变成是岛津反过来被钓中了......
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对小家久和小义久见死不救啊......!岛津义久队,前进!"
几乎在同一时间,率领 "野钓伏" 伏兵要员一万两千人,
位于根白坂中央阵中的岛津义弘也:
"相良良晴,原谅我吧。
那从最初就舍弃后退的选择,为了玉碎而朝着高城川突进的立花军之强悍,并不正常。
就算从高城出战的家久军,封住了立花一家的退路让其坏灭,家久和岁久也会死的。
不能让那令人惧怕的年轻武者˙立花宗茂将她们讨死,我不出阵不行了!"
她命令全军突击,自己也跨上 "膝折栗毛",一路冲向高城川。
从根白坂上满溢,倾泻而下的,岛津军的生力军,合计两万九千大军,
为了覆灭那三千五百立花军,一口气杀向中州河原。
"宗麟直属的两万兵直到最后都不会动吧。
问题是那黑田官兵卫指挥的三万先锋队。是打算在我们粉碎立花军后,
顺势渡过谷濑户川来,对岛津军的 '钓野伏'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还是说--"
完全搞不懂理由,因为大友家的统制,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
但现在只要,毫无迷惘的和眼前的敌人战斗就好。
"岛津惟新义弘,参上! 立花宗茂大人,好武艺!
您的战姿简直就是如假包换的 '西国无双'! 务必与在下一战!"
武神˙岛津义弘的出击,改变了战局。
不管是怎么样的铁砲狙击还是阻挡,都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
立花军的修罗,也只能勉强不产生动摇。
徒步守护着女儿一起突破种子岛弹幕的高桥绍运,
以及一起朝着高城川不断前进的立花宗茂,在地平线的另一端,
认出了巨大名马膝折栗毛的身影。
"她就是,岛津的武神--至少剩下一支也好,真希望还有剩下的箭矢啊。"
宗茂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着。
被接近的话,若是跟不上岛津义弘挥刀的神速,恐怕宗茂的进击,就会在该处结束了。
但是,宗茂并没有,踌躇不前犹疑的时间。
岛津义弘放出锐利的目光,一直线的,紧紧死盯着宗茂一人,就这么向前突进。
在这途中,所触碰到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被打倒。
她的刀法仿佛快到看不见般快速。而且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犹疑。
义弘的太刀,总是一击就划开敌兵的要害。
义弘在合战结束之后,对于死去的敌我方修罗们,总是流着眼泪祈求着冥福。
但是在战斗的过程当中,她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使劲全力的,把眼前的敌人打倒。
这,对岛津义弘来说,就如同战场上的礼仪也说不定。
"喂喂。那算、什么啊?简直是吕布啊!
更胜传闻的怪物啊!真不愧是鬼岛津啊,南无三"
"亲父大人,我要上了!那一位正是,我必须超越的最后的难关是也。
要是我能成功打倒岛津义弘的话......此战就能就此获胜也说不定!
不,不打倒她的话,我就抵达不了高城川!
就算失去一支手,不,就算双腕都被斩去,我也要突破这里。"
立花宗茂,也朝着岛津义弘,开始加速,马拔足狂奔。
阻挡在两人之间的两军士卒,不约而同的往左右散开,清出一条大道。
"那个年轻武者是体舍流(新阴流)的达人,
更是习得绍运流 '斩弹' 太刀神技的怪物啊,姐姐!
更何况,她对于死亡一事毫不惧怕!
她是仿佛为了今天葬身于此般孕育而生的究极的修罗啊!就算是姐姐,也很危险啊!"
伴随义弘的出现,立花宗茂的前进方向总算转向了--
机不可失,总算逮住最初、也是最后机会救起负伤姐姐的家久,
以及被扶上马背的岁久,大声的提醒,被义弘制止了。
岛津义弘,她,笑了。
这种水准的武士,居然还埋没在这九州默默无闻啊,
这般想着,完全抑制不了从全身所满溢出来的斗气。
"别担心岁久。我呢,有着只用来斩断怪物的秘剑--
原本保留要来对付甲斐宗运,但对这猛虎之子,也不得不使用了!
立花宗茂大人,一决胜负吧!"
"岛津的秘剑--要是不先告知,直接使用那秘剑,
我的人头就会在瞬间落地不是吗。岛津惟新大人,我会让妳对此懊悔的!"
"绝不会有任何懊悔!在这战场上初阵的修罗,并非只有您一人。
从东乡重位之处锻炼的,体舍流杀人秘剑。'萨摩示现流'--!"
义弘把,至今挥舞著的太刀收回刀鞘--拔出了另一把擅长的兵器,
"大太刀" 高举于头顶。就仿佛是,斩马刀一般。
同时,义弘她,就好像完全没有要防御的意思。
挥下太刀之后所有的事情她完全没有考虑,追求着一击必杀的架式。
宗茂的兜也好、铠甲也好坐骑也好,全部都用浑身的一击一刀两断。
在这之后的事情--在这之外的事情,完全不去考虑。
一人一杀的,舍命成就的钢剑。
打倒使用暗器,同时施展着我流邪剑的甲斐宗运,
为了这个目的,岛津家将秘藏的幼小剑术天才˙东乡重位送往京都进行修行之旅,
并且将席卷全九州的体舍流剑术和东国的剑术融会贯通而生的,杀死修罗的秘剑。
杀死宗茂后自己的命将如何,义弘的脑袋里完全没想过。
如果不斩了她,家久和岁久会被这 '西国无双' 和她所率领的立花军死兵淹没。
"吾之钢剑,必杀的 '初见杀'。体舍流是不起作用的。
宗茂大人,做好觉悟--!"
义弘所架起的大太刀,远长于一般的刀。
这就是,武神之剑。
虽然这个架式看似破绽百出,义弘也必须舍身攻击,
但是在她击中我之前我完全碰不到她。要是第一刀落空的话--
不,是不可能会落空的吧。
马上的宗茂,考虑著各种能用自己的刀防住义弘钢剑的可能性。
但是,照这个态势连刀都会被砍断。
就算有奇蹟发生刀没断,也会被压向自己的兜,顺势把自己的头斩成两半吧,
这点再明显不过。
啊啊。要是,现在手中握著的剑是 '剑˙长光' 的话,就能确实防御住也说不定,
宗茂这般懊悔着己身的不成熟。
确实是为了战死沙场涉足这次的战场。
但是将 "剑˙长光" 作为遗物交给訚千代,看来还太早了。
果然是,第一次上战场啊。
太过天真、多愁善感,铸下了败因。
很快的义弘,就会将大太刀劈下。
将自己的防御全数舍弃,以奇异的架式劈下的钢剑,
再加上其本来就极为高超的刀法,难以预测。
正所谓,初见必杀的太刀啊。
宗茂领悟到,自己命将绝此。
明明还差一点点,就能抵达高城川了。
"......宗茂,是不肖子。永别了,义父大人。亲父大人。"
但--。
义弘却,没能将大太刀劈下。
"不管骂我卑鄙也好其他什么也好......就只差一步了,绝不让你杀死我的女儿!"
义弘和宗茂的单挑,有个不速之客冲进来插手。
高桥绍运,将刀斩向义弘跨下的坐骑,膝折栗毛。
"女儿!?你说她是你女儿!?"
"亲父大人!?"
"别把目光移开!听好了,别看漏了武神的秘太刀宗茂,别了!"
马上的义弘将架式翻了一圈,同样举著大太刀,以足技的要领拨开了绍运的刀。
要是对高桥绍运使用示现流秘剑,恐怕高桥绍运就会被一刀两断吧。
但是,其刀法就会被立花宗茂看见了。
"义弘姐!" 家久拔出种子岛进行了援护,
但是对精通 '斩弹' 太刀的绍运,是起不了作用的。
无论斩向哪一边,义弘的架式都不可能同时砍倒这两名修罗。
而不管杀死哪一边,那个时候示现流的秘剑就被见识过了,而我的命也到头了。
因为不管是那一边,都无法简单的用体舍流太刀打倒。
而我放出斩击之后,也破绽百出。
但是,若是要在这种程度的强者手下,在剑法已经被见识过之后,
保护家久和岁久的话,应该斩的人是--
义弘她,父亲和女儿,该砍倒哪一边,在电光石火间犹疑了片刻。
单挑结束了。
不,是绍运以修罗之面目,命也好名声也好全部无视舍弃,
乱入了单挑,破坏了单挑的进行。
家久率领的铁砲队再次集结,"开火!" 射向绍运和宗茂父女,
但还是被'斩弹'之刃给防下。
为了避免不小心误伤义弘,没有办法毫不容情的连续射击直到他们成为蜂窝为止。
然后,就在这一刻--。
"南无八幡大菩萨啊。我这老身的最后的力量......!
萎缩的这只脚啊,再一次的,赋予他生命吧!"
乘着轿子,一边发射著种子岛,轿子一边朝着岛津义弘之处不断的突进,
"前进、前近啊!" 这样连番大喊的雷神˙立花道雪他,
对着不能动的那支脚、以及侧腹,抽出自己的小太刀连番的刺著。
是魄力,还是执念,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绍运喔!要当宗茂的弃子的话,
应该由我来当! 还没有。我的半身,给我活过来啊!"
立花道雪扯著已经不能动的半边身体--
自己从轿子上跨下,就这样,立于大地之上。
在战场上挥舞著刀也好、枪也好的两军修罗,在那一瞬间,都屏住了气息。
就连岛津义弘也,不例外。
"......怎么可能......!?"
义弘,在那一刻,看见了站在眼前道雪化成为了鬼,
那个姿态,仿佛看见了传说中的雷神。非常慑人。
这般老态的修罗再次站起,奇蹟的面前,可说不分敌我都震慑不已。
"岛津惟新啊!看敌人看得出神了吗,大蠢货~!"
立花道雪的身体,一步、两步的,即使前进著,也大幅度的晃动。
为了不让不方便的脚崩倒,
道雪将小太刀,就那样刺进脚背,将自己的身体固定在大地上。
"这样就,无路可退了。我剩下的半身凋零之前,绝不倒下、绝不退却!"
然后,拔出了切开闪电的那把 "千鸟"。
在能够将马背上的义弘一刀两断的距离,道雪的身体,往前跨了一大步。
膝折栗毛迅速的前脚弯曲,义弘跨下马背,也站立在地上。
就算是武神˙岛津义弘,在马上的动作,也很难斩得了这位雷神,不如说更为不利。
用自己的脚站立,然后全力的以剑交手,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斩倒这断绝自己所有退路之雷神的方法,
膝折栗毛在瞬间就明白了义弘脑中的思考,忠实的实行主人的想法--。
武神˙岛津义弘,也以自己的脚站在大地之上。
这样就,势均力敌了。
"这就是我生涯,放出的,最后的一击。
放出你那 '萨摩示现流' 的秘剑吧,妳不用的话是杀不死我的!
'千鸟' -- '雷切' !!"
当岛津义久军、岛津义弘军开始前进。
立花宗茂和她的两名父亲,和岛津义弘刚开始冲突的期间。
谷濑户川北岸展开的三个阵,大友先锋队三万也同样,
别让立花军玉碎啊! 这样喊著,全数开始了渡河。
"吾名,是从宗麟大人和道雪大人分别拜领一文字而成,
道雪大人,就只有您不能让您殒落。为了义、我蒲池宗雪,
在此必须为抗军师大人的命令! 全军渡河!驱散岛津军!
违反军令的代价,就用我这老头的头来偿!"
年老的义将蒲池宗雪也好,
"我的弟弟也太乱来了。直到最后的最后,
那孩子都紧随着那道雪老爷子不放......敌兵是他们十倍,部队却仍没有崩坏吗?
但我没办法再这样继续看下去了。 全军、渡河!
告诉黑田官兵卫,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切腹谢罪的,所以请他安静著看着吧!"
高桥绍运的亲姐姐,吉弘镇信也罢,
然后是,实际上指挥着黑田官兵卫亲率的一万士兵的,副军师角隈石宗。
"黑田官兵卫大人,比岛津军先夺下根白坂的上策未成,
而立花宗茂大人开始突击的时间点,封印 '钓野伏' 的中策也破灭了。
此时岛津军,已经放弃 '钓野伏' 战术,全军渡河。
小僧现在,必须指挥这些士兵,渡河和岛津军一决雌雄。
看这战场上的 '气',恐怕,大友军会败下阵来吧......
但是大友军还有,官兵卫大人的锦囊妙计,以及按兵不动两万近卫兵。
还请,一定要让宗麟大人平安无事的离开战场。
之后的处置,就交给您了。但是,您为上策、中策都破灭时所准备的下策若施行,
恐怕,是打算要牺牲您自己吧。请您绝对,不要施行那样的策略。"
同样也无视了官兵卫的拒绝了官兵卫的指示,
"立花道雪啊,我的学生,如此愚昧到无视官兵卫大人坚若磐石之策,
轻率的前往送死的不肖弟子的处置,就交给小僧吧。"
开始了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