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彼岸花语(10)

楼主: meierlink (彤衍)   2015-05-04 00:5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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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eierlink (彤衍) 看板: YUYUHAKUSHO
标题: [创作] 彼岸花语(10)
时间: Mon May 4 00:56:02 2015
原本只是记忆中七零八落的旋律,因为牡丹频繁回想,曲调渐趋完整,她也能唱出几
句歌词。
她记得小阎王说过,生前和死后的记忆,影响下一世因循或修正前生的选择。而人类
的魂魄,虽能在灵界停留一段时日,但时间到了便消失无踪。灵界人称之为转生──灵魂
离开这个世界,诞生于某处继续旅程。因此,她欢喜度过每一天。希望即便转生,能再回
来从事喜欢的工作,再与想遇见的人们重逢。
以前,她对于自己的过去仅只好奇,得不到答案也没放在心上。但随着在梦境看见越
来越多片段,心里逐渐生出遗憾,仿佛正与重要的事物错身而过。但她却连自己即将错过
什么也不知道。
一但问及生前种种,小阎王的避重就轻反倒令她不安。难道她所遗忘的人生,如此不
值回顾吗?不过鹿韭对她的猜测总是摇摇头,随后伸手摩娑头顶,宛如安抚著稚子。这也
是日常中,鹿韭流露温柔的罕见时候。
牡丹继续揣想着,哼起那首歌。写完最后一份引导记录,不经意走向落地窗前,才见
月儿早爬上远处山巅。峰棱下,溪流汇成三途之川,在红色泥地上蜿蜒,浮流一片片碎月
。 她很喜欢这样的景色,也隐隐期待着即将出现的脚步声。只是她已有些困倦。迷濛之
间,那首歌的旋律还在耳际萦绕。
“换上洁白衣裳,奉上肉,今后也会得到神的庇佑。”牡丹的声音唱着。
“妳怎么还在?东西收一收。我要锁门了。”
小阎王提着灯走近她。当她回过头来,什么话都还没说,他面上却显出意外:“鹿韭
?”
“不靠声音,你还真分得出我跟她呢。”此时说话的虽是鹿韭,却仍是牡丹的嗓音。
“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数百年,自然辨别得了差异。”
“你又怎么辨别牡丹跟萤?”
“──只要是她认同的自己,都好。”
鹿韭回以三记白眼:“女的都好。”
“理想也是她的一部分。”小阎王叹了口气。“比起圆滑的答案,我更想不透,为什么妳
当时独留重根雏活口。”
“呼呼,想不透?”鹿韭轻笑:“你有想守护的人,我也有自己坚守的原则──萤的死
,全村里只有重根雏无罪。”
小阎王闻言,诧异地瞪大双眼:“只有她无罪?这么说……”
“冥界跟灵界一样,都是凭借意志力的世界。那时的我,早就无法维持人形了,除非摄
食,才能附在人身上活动。于是,我惩罚所有的坏孩子。”鹿韭温柔而哀伤地笑着,蹲下
身去,向俯首无语的他低声说:“萤的死,让我认清自己的无力。且由于你的封印,我终
于不必再摄食。也就甘于等待也许不会实现的交换条件。”
“妳……”
“当下,我们都只想贯彻自己的正义。”鹿韭挺起身子,平静道:“但是直到再见重根
雏,我才明白。错的是自认提供救赎的我们,妄以为神。”
“不……不对!”
“我的时间不多了。除了形貌,连声音也……”
小阎王抬起头,对上她深邃的紫红眸子。
“冥界跟灵界,为什么是在人间交战呢?”鹿韭轻声问,但未等答复,她坐上身后桌台
:“去看看重根家保留的图卷吧。”随后翘起二郎腿,眼角满溢笑意,瞅著小阎王。
“欸大情圣,你变回拐跑萤的那个模样,不用很久吧?”,鹿韭先前藏在袖里的红绳
,已如蛇一般悄悄溜出,攀贴她腰际背面。
“谁拐谁啊……喂!──”
当牡丹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身处夜市。红的白的灯笼沿道路两旁高悬。一瞬间,
她仿佛听见有谁叫唤,回过头,只有属于祭典人潮的喧闹。自己却不明所以地拔腿就跑。
灯笼、摊贩、游人,开始飞快掠过眼前。远方轰鸣若惊雷,人们却纷纷驻足仰视,发出欢
呼与赞叹。只有她还在没命地钻隙奔逃。
牡丹并不感到意外或惊惶,因为知道这是梦,反复经历过的片段之一。
景色突由黑夜转成白天,她依旧跑着,左手拉着某人,边笑边跳上石阶。经过红色鸟
居,她和同伴一起蹲下。闭眼。脚步声纷沓身后,始有孩童歌声环绕。不知经过多久,一
声蹦响止了所有声息。再睁眼,同伴换成十来名盛装女子。排排坐在室内,透过窗栏缝隙
,与外头人群相望。她偶尔抬起头看,一但跟人四目交接,视线又转回膝前的塌塌米。直
到有人拍肩,结束这不知为何的等待。
然而原本落在肩头、嶙峋干枯的手,变得修长而温润。牵着她,夜色中穿梭巷弄如风
,奔出华楼亭舍与灯彩围成的迷宫。牡丹望着那人的朦胧背影,沿着河岸跑。忽有流萤飞
近,攫住她目光。一张望才发现堤上垂柳,竟也生著点点荧亮。
待两人停下脚步,牡丹蹲身喘咻时,映入眼帘的是片青绿竹叶,上头放著歪七扭八的
折纸人偶。她心头扬起一阵暖,笑将叶子推入流水,双手合掌,目送。
转瞬间,河岸换作神社的泥地。视线里的青绿叶舟,不知何时变成灰色的参拜石。流
水淙淙被雨声滂沱取代,分不清昼夜的昏暗天色中,牡丹看见另一个自己仍合著掌,但笑
容不再,跪伏在参拜石前低泣。她奔入雨中,想将那个自己带到簷下,但是伸出去的手,
只剩半透明轮廓,无论如何也碰触不到对方。她不禁焦急地哭着、喊著,声音却永远穿透
不了雨水,传达不了眼前的人,与自己身处的世界。积累的无助与愤怒一再撕痛心口,她
不禁吼著、咒诅著命运,憎恨起麻木不仁、任其生灭的世间与世人。
不断重叠的红掩过眼前其他颜色。思考已停滞的她,只感觉拂过颊上的湿润逐渐冰冷
,甚至转为丝滑。炙热的心口,逐渐被幽幽檀香安顿。她眨了眨眼,看清自己埋脸其中的
赤红,原来是布料。微微抬起头,却正对蓄著褐色短发的后脑勺。
“醒了吗?”小阎王感觉身后有了动静,停下脚步问道。
“为为为为什么被你揹著走──”牡丹瞬间清醒,也瞬间陷入混乱。
“妳睡着之后鹿韭跟我谈话,她把妳身体丢在高处就跑了。我想过去扶妳就被绑在一
块了。”
“羞死人了!快解开放我下来啦──”牡丹面红耳赤地胡乱搥他肩膀。
“嘿,冷静点!绳结就在妳背后。只是鹿韭那家伙八成动过手脚,我试了几次都抽不
动。不然妳自己解解看。”
牡丹果然三两下便解开,从小阎王背上下来同时,他也恢复成原本的孩童样。“天知
道妳何时会醒。不揹妳走,难道放妳在这喂蚊子吗?”继续沿路关灯,经过最后一道转角

她可以感觉到,一旁看好戏的鹿韭正在心底窃笑。不免在心中嘀咕起这恶作剧太过火
了。只是看小阎王若无其事的背影,她想起方才,和自己走出白色房间的那一日。那许久
未见的背影,与她梦里的朦胧身影叠合。
“小阎王。”
“嗯?”他听见牡丹唤著,回过头,才发现自己沉浸在思绪与回忆的时候,两人中间
已隔了一段距离。
“从亡者那里听到把纸人跟叶子放水流的习俗。小阎王知道那是什么吗?”牡丹想,
假如说出那是自己梦里的片段,他九成又会模糊带过。
“那叫流雏。让纸人代替放流者,随着流水带走病苦与厄运。”
“有效吗?”
瞧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小阎王瞇起眼淡然道:“天晓得……”
“所以小阎王以前没试过囉?”
“其实我还在等结果。”他见牡丹脚步已赶上自己,转身继续往前走。门口已在不远
处。
“最近看妳留很晚。觉得做引导人快乐吗?”
“嗯!”
“这样啊。”听见精神饱满的应答,他轻声附和。带着释然浅笑的侧脸,在牡丹心湖
泛起涟漪。彼此真的只是认识一阵子的朋友吗?几乎确定答案的疑问,因他的避谈而暧昧
。为何梦境的最后,总是她看着自己哭泣呢?毫无记忆的往事之于她,其实也如前生事。
如是这么痛苦的情感,为何又选择再次依循、守候?究竟,是谁先负了谁?她糊涂归糊涂
,却不是毫无感觉。
她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想今夜又将在梦里轮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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