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送神难 MUL137-Yie01

楼主: Cyanscarlet (左门青赤)   2025-07-16 20:12:48
MUL137-Yie01
  竹寿府位在沐隆东部,三脚蟾的背臀及后腿皆属其辖境。这边最有名的特色是竞斗场
,自古以来,不论人类文明发展到何种阶段,这种激发体力与脑力的搏斗,总会唤起原始
血腥的本能。竹寿的竞斗起源于两百多年前,彼时蟾岛犹在儿玉家族的统治之下,因族长
吉郎是武将,为锻炼族人及平民的体能,于筹子町,也就是现今的晓筹郡建立竞斗场,定
期举行格斗比赛,鼓励大家彼此切磋,尔后逐渐扩大规模,创立联盟并且商业化。
  该地的竞斗场不分武器及年龄,在直径六十公尺的下陷圆场内,斗智斗力,观战民众
围坐四面八方,与斗场隔着无形的防护网,为支持的选手呐喊加油。这里曾经培育出无数
好手高手,比赛热血刺激,是东方数一数二的竞斗赛事,然而好景不常,随着科技进步,
大约三十年前,机械外骨骼与高科技冷兵器踏入竞斗的领域,使得这项运动起了翻天覆地
的变化,竹寿却无法适应,人才断档,赛事逐年衰败,最终联盟黯然解散。至今,竹寿仍
不时举办竞斗,但比赛强度及参与人数大幅下降,不比往昔。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船即将抵达屯北郡,请小心您的水杯或茶饮……”口齿清晰的
女声用各种语言轮番广播,亦传进降噪耳机内。
  冯瑰逸拿下耳机,虽有生机芯片,她听音乐时犹会戴上耳机,享受身历其境的音质之
外,也能隔绝外界嘈杂,耳机还搭载环境辨识系统,智慧判别有哪些声音该给人听到,自
动调降音量或停止播放音乐,令刚才的广播清楚传达。
  飞船减慢速度,缓缓停进悬空月台后,舱门启开,乘客陆续下船。冯瑰逸左手反拎旅
行袋,行至月台、通过票闸、走到出口,一步一阶地下楼。
  时序进入七月,沐隆的阳光愈发毒辣,半透明的外套不仅防晒,亦让其下健美的体魄
若隐若现,背心只遮住胸脯,手臂及腰腹纤瘦却不显无力,肌理分明,下身依然是伞兵裤
搭军靴。
下至平地的街道,冯瑰逸左右张望,后听:“瑰逸,这边。”
  消光黑的露营车旁,廖穆斌的灰蓝T恤、棕色西装裤及短靴,加上两条标志性的吊带
,像是甫从工作室抽身的艺术创作者,随兴却不失文雅,“上车吧。”打开副驾驶座那侧
的车门,让她就车后,车主才绕至外边的车门,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小绯一个人去晓筹没问题吗?”冯瑰逸这一问并非不信任梁锦绯,而是竹寿府的治
安相当差。竞斗没落以后,许多选手失去头路,也无其它一技之长,迫于生计,做了地方
帮派的打手,有的甚至当到干部,致使当地黑道猖獗,素有“扬旗以西犹咀舌,扬旗以东
靠铳子”的俗谚,意思就是以扬旗河为界,若遇冲突,河西的屯北郡和东屯郡犹能开口讲
理,但到河东的扬旗郡和晓筹郡,只靠子弹说话,全凭武力解决。
  “她说她在晓筹有熟人,我也跟她讲好保持联络,晚上就见面了,不会有事的。”廖
穆斌边开车边道:“其他人要明天才能过来,今天先去东屯打听那个天兵的详情。”
  冯瑰逸展开T-slice,朗读昨天整理出的资料:“全胜侯麾下天兵徐世鑫,上星期一
在小吃店忽然倒地昏迷,紧急送医后宣告不治,死因是心因性猝死,就是心肌梗塞暴毙…
…太诡异了,拥有神力加持的天兵天将,照理说无病无痛,平均寿命也比一般人长了十年
,徐世鑫三十二岁通过天公庙的试炼,今年才四十七岁。”
  廖穆斌打了方向灯,切至内车道,“根据小绯查到的消息,最近这半年隶属全胜侯的
天兵天将频频出事,晕倒、吐血、休克……因为后来人都有救回,没引起太多关注,徐世
鑫是首起死亡案例。”
  “兵将不受沐隆的法律管束及保护,这些意外是忠武祠负责调查……看来他们没什么
进展。”冯瑰逸揉着左耳,“小绯列出的名单总共有四人,三个天兵,一个天将……难道
有人下毒?”
  “如果下毒的地点是在忠武祠,那么普通的庙方人员会先遭殃。”稳实悦耳的男音不
以为然。
  冯瑰逸推测:“或许毒是下在只有天兵天将才接触得到的地方。”廖穆斌说:“那几
乎就在全胜侯的眼前犯案……寻常人类有那么大的本领?”
  幽幽的嗓声猜想:“会不会……是和‘粹’有相同目标的人做得?”“真有这样的人
,我可不认为‘粹’跟他们是一样的。”廖穆斌语调稍沉:“我们没有杀人。”
  接着他叹:“没想到竹寿府的治安会差成这样……全胜侯应该是沐隆所有神明中最累
的一个,祂手下的兵将时常协助警备队出勤,扫黑打黄,跟拿着真枪实弹的黑道火拼,愿
意成为竹寿府兵将的人,真的很勇敢。”
  冯瑰逸的目光移到窗外,灯树楼房的影子浅浅投在若有所思的容颜,当车子行经路边
一尊全胜侯骑马的雕像,她仍旧淡然若水,眼眸却黯了数分,“再怎样勇敢,没有充足的
后援后勤,遇事便会瞬间崩溃。”
一个半小时后,露营车来到目的地。
  这里是徐世鑫昏倒的那间小吃店,从清晨四点半营业到下午两点,现是两点零三分,
店内的椅子已放上桌,老板正在收拾料理台。
  “头家,有闲抬杠没?”廖穆斌把车停在一旁的空地,偕冯瑰逸进店,用无诸语朗问

  老板看上去年过四十,发际线很后面,瞟了眼来人,旋又低头继续擦拭台面,“没闲
啦,我欲顾囝仔!”
  廖穆斌提高右手的纸袋,“此嘛学校抑未下课,没差这点时间啦!”老板一见纸袋,
双目明显放光,后又撇撇嘴:“假如是想问徐世鑫,我没啥好讲的喔!”
  “没关系,聊天嘛!”冯瑰逸道:“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老板遂说:“找位子坐吧,吃过饭了没,我请你们吃,直接跟我讲就好。”
  冯瑰逸也不客气:“臭豆腐、猪头皮和烫青菜各一份。”廖穆斌看了下菜单,跟着点
:“再加炒米粉和蒜泥白肉。”
  “好。”于是老板重新开火,十分钟后,点的菜一一端来,还多了一盘卤味,以及三
只装着冰块的矮脚酒杯,然后拉开椅子坐下,“算你们厉害,知晓我惬意啉奇戎兮白兰地
。”
  廖穆斌从纸袋取出一瓶酒,扭开瓶盖,咕嘟嘟地倒了三杯,“交朋友当然要先探听朋
友的口味啦!”
  “叮。”三只酒杯相碰后,冯瑰逸啜饮香醇的酒液,“店里的生意还好吗?”
  老板夹了海带入嘴,再含了一口酒,边吃边喝边答:“客人的确有变少,不过后来确
定食物没事,这两天生意稍微有起色。”
  廖穆斌问:“你还记得徐世鑫那天点了哪些菜吗?”“肉羹米粉和炒地瓜叶。”老板
说:“他是十二点半倒下去的,两个小时后,忠武祠的兵将就请警备队查验全部的食材,
通通安全过关,而且当天也有人点了和他同样的菜,到今天还规丛好好的。”
  “他平常的身体情况怎样?行为举止有没有怪怪的?”廖穆斌夹起炒米粉。老板摇头
:“没有。”
  “听说全胜侯其余的兵将也出事了。”冯瑰逸一口塞入一块臭豆腐,“忠武祠那边有
说什么吗?”“庙方只要大家别担心,他们会尽快解决,不过……”老板吃著蒜泥白肉,
再饮白兰地,“我觉得侯爷心情不太好……”
侯爷指的便是武神全胜侯,当年因不满钟氏的暴政,竹寿府是首个起义的地区,并在显灵
复生的全胜侯带领下,攻占南津堡,打响推翻独裁政府的第一枪。沐隆建国后,加上该地
尚武的风气,全胜侯一直竹寿人的精神象征,在地人通常称祂侯爷。
  “心情不好?你怎么知道?”冯瑰逸挑眉。
  “就一种感觉囉!”老板答:“前阵子淳化府的紫阳君不是没了吗?一堆人感应不到
祂,在路上哭得呼天抢地,我们这边的文小庙也天天有人在里面三跪九叩,祈求紫阳君赶
快回来。”他旋又提醒:“我听人讲那些信徒打算集结起来,查出那晚杀害紫阳君的人,
你们经过文小庙时不要逗留太久,免得被找麻烦。”
  远道而来的两人心里有数,男的仅说:“谢谢关心。”
  “别讲那些无聊事了!”老板挥挥手,另起话题:“你们要去哪里玩啊?”
  廖穆斌随口答:“揭竿堡和旗港。”揭竿堡就是南津堡,因当时作为对抗钟氏的总部
而获得此名。旗港则是扬旗郡的海港,除运输商货外,也是观光渔港,因独特的食鱼文化
而闻名。
  “喔!”老板当即推荐:“旗港的乌鲑炊饭你们一定要吃,我每个月起码带我老婆小
孩去一次,还有蒜蓉巨蠔,哇……他们的巨蠔又肥又大粒,我中午吃,暗时绝对乒乓叫!
”随后他转向冯瑰逸:“女生也要多吃点,吃到皮肤幼咪咪,让你男朋友永远离不开你!
”筷头指向对面的男子。
  冯瑰逸迳自垂头夹菜,廖穆斌则解释:“我们不是情侣。”
  “啊?不是情侣!”老板失声怪叫:“你们刚从露营车一起下来欸……啊干!”他倏
然拍脸,“歹势,我以为你们作伙的,还给你喝酒……你等下去哪里,旅馆吗?哪一间?

  “我住朋友家。”理解人为何突然这么紧张,冯瑰逸补充:“放心,开车二十分钟就
到了。”
  “哎,现在的东屯没以前那么平静了!”老板正色:“等等吃完,他酒醒后就快点去
,天黑不要出门,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夜路。”随即他凑往廖穆斌,目露凶狠:“人在你车
里休困就休困,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住楼上,敢起脚动手你就知死啊!”
  廖穆斌皱眉,颇觉无辜:“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不会最好。”老板说:“别嫌我多嘴,查甫郎来竹寿尚要紧兮是鸟仔、袋仔、指头
仔。”然后面朝身侧的女子:“虽然你没办法盯他的鸟仔,但最好看着他的口袋跟手,离
黄赌毒远点,不然后悔一辈子。”言词虽是粗俗,但亦是一番好意,冯瑰逸只得颔首,彼
边的男人大为尴尬。
  老板后续:“待会儿六点隔壁街要演布袋戏谢神,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啊!”
  三个人吃吃喝喝直到接近四点钟,老板才打着饱嗝送客,拉下铁门关店,冯瑰逸与廖
穆斌则带着醉意走回露营车。
  “先躺着休息吧,小绯九点才会来。”替人放平副驾驶座的椅背后,廖穆斌踱到车尾
的软床。
  冯瑰逸枕着副驾驶座的靠垫,脑仁隐隐作痛,不知是因酒精,抑或别的原因。
  廖穆斌再次睁眼已是七点多了,透过床边的帘幕看向车头,椅上没人。
  她在厕所吗?但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大概是去附近逛逛。廖穆斌下床倒了一杯水喝
下,洗把脸后,系上吊带,开门下车。
  “嗡。”侧边的车门上收,本被隔绝在外的喧哗顿时闯入耳中,这才忆及老板说傍晚
有谢神戏,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廖穆斌遂移步前往热闹的源头。
  看了公告牌,这场谢神戏是某个信徒拜神许愿,愿望顺利达成后,便架起巨大的天棚
,罩住当初祈祷的武小庙和庙前的广场,棚里搭著野台演布袋戏,以此答谢全胜侯的庇佑

  戏台下坐满观众,唯独第一排须空下来当作是神明的特等席,两边围着大型的萤幕墙
,因应剧目变换播放画面,有时是烟波细雨,有时是苍茫雪谷。
  廖穆斌进来内场,随意拣了空位就座,台上的戏演得正精彩:
  “报!将军,敌军已在城外五十里处兮树蓝扎营,估算有四十万步骑。”穿着隐形装
的操偶师高举双手,操弄轻装打扮的小兵戏偶。
  “嗯?者般快?”负责操演将军的师傅一个转身,顶上的木偶随之豪迈而回,手上抱
著头盔,盔上插著两根翎羽,“朝廷可有传来音讯?”
  另一名小兵躬腰而答:“没。”他的身躯隐隐发颤,非常害怕:“另、另外……城中
兮粮草仅剩三天……”
  “唉……”将军垂首一叹,旋又抬起头来,掏出一管小信笺,“将此笺交互许副将,
叫他速领五千骑兵出城。”
  “将军……”报信的小兵也抖着声:“咱们只剩三万人,再派人出去,恐惊……”“
本将军自有计较,无须担忧。”将军命道:“传令落去,全军整队。”
  将军阔步而行,周边的萤幕墙一变,远是城墙幡旗,近有屋舍车马,地上的立体投影
灯映出千百名军民,夹杂在观赏的群众间,戏台的布景换成城关的模样,将军戴着翎羽盔
独自登台,居高临下。
  “诸士随吾坚守边城,征战沙场十数载,方今敌国来犯,汝等惊是不惊?”
  “不惊!”城关下的士兵个个挺起胸膛,高声回答。
  “真好,张家军生是英勇兵,死为壮烈士,记着,此战只一道军令。”张将军气势凛
然:“我欲敌军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军队万众一心,士气高昂。
  接着萤幕与投影灯再变,场景转至夜晚的城外,戏台化作城墙,众多披甲戴盔的木偶
或执兵刃,或举火把,一军攻城一军守,相互厮杀!
  这时,敌军一名武将纵马驰骋,穿行众军及人群,达达奔至台前,“张缪羽,甘有胆
与我一战?”台上的张将军一瞧,即回:“慕容濂,纳命来!”
  随后操偶师举偶高跃,腰上的钢丝将人吊至空中,五光十色的霓灯照射在身,戏偶栩
栩如生,宛若天神,落地之时,地面还泛起滚滚尘烟,炫目华丽,引得大伙儿惊叹不已。
  张缪羽甫踏实地,慕容濂立时提着三板斧,骑马杀至,张缪羽俐落侧翻,避开斧锋,
旋即单手挥舞斩马剑,砍断马匹的后腿!
  马儿哀嚎而倒,下马后的慕容濂扬起三板斧,瞄准对手的腰肋劈去,张缪羽立剑阻挡
,再斜斩敌首,慕容濂急忙后闪,但落空的剑锋迅速回正,直指软腹!
  “铿!”慕容濂横持长斧,以斧柄抵御剑刃,而后斧剑铮𫓩,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嘿!”三板斧大力扫往下盘,张缪羽及时蹦足闪躲,趁著长斧未及收势,快速欺近
敌身,擎剑挥下,“呜啊!”当场剁掉敌人左臂!
  血流汩汩,慕容濂发出愤怒的低吼:“免管我,拿下张缪羽兮首级,成事者黄金千两
!”
  敌军蠢蠢欲动,张缪羽抢先喊说:“慕容濂,莫教底下的兵士白白送死,你看远处的
雕山,山头上有啥?”
  慕容濂依言望去,观戏的人们亦齐齐转向左后方,就见雕山之上、月华之下,万头攒
动,竟是大批兵马!
  “撤退,赶紧撤退!”敌军首领大惊失色,仓皇率兵遁逃。
  敌方凛凛而来,后却丧气败走,边城的军民无不欢腾,一个小兵眺望雕山山头,忍不
住询问:“将军,朝廷兮援军是何时来兮?”
  张缪羽竟答:“那不是援军,是我请许副将临时扎兮草人。”
  “草人?”小兵目瞪声扬,旋即恍然大悟:“莫怪您先前派许副将领军出走,原来是
叫轻骑绕至山顶,扎草假作军伍,将军真真智计百出!等捷报传回朝廷,皇上肯定重重有
赏!”
  张缪羽神色昂然:“保家卫国,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便是本将军尚大兮赏赐及光荣
!”
  语毕,现场灯光全数暗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廖穆斌亦欣然拍手。
  “哼。”热烈的掌声中,冷淡一哼落入耳里,循声转头,便瞧后边的冯瑰逸起身离座

  廖穆斌跟了上去,离开戏棚后,二人拐入一条暗巷,“狈原关守卫战是全胜侯生前的
经典战役之一,他那时已三十六岁,久经战场,抓准敌将轻视的心理,大胆利用天色及地
形,成功吓退敌军,之后趁势追击,与副将许达礼率领的骑兵双面夹攻,将那四十万大军
杀到只剩十七万,是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例子,你不喜欢?”
  冯瑰逸手插口袋,迳自前行,“要人没人,要粮草也没粮草,这种妄想只靠英雄死命
捍卫国家的统治者,治下的百姓不可能安居乐业。”
  “古人嘛!难免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想法。”廖穆斌应说:“好险我们生在现代
。”
  “现代人就没这个想法吗?”冯瑰逸停步侧首:“那我们干嘛来竹寿府?”后人闭口
不答。
  复又举脚,她却只踏出半步,同行者亦裹足立定,直视前方。
  这条昏暗的巷弄很长,走没一半,隐约见着三道黑影从杂物堆中站起,摇摇晃晃。
  两个人一头雾水,思及此地治安之差,本想快步而离,却听人发出怪声:“呃……呃
呃……呃、呃……”
  廖穆斌抚著旁人的肩背,“是毒虫,我们绕道走。”甫转过身,背后足声骤快!
  回首一瞧,三双青金色的眼睛疾疾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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