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们承诺过，愿意为倚杉付出一切。包含我们的生命。”
黑色的郑雅婷穿着纹著黛青色玫瑰的镂空婚纱，举起柳叶状的雪纺袖口，轻轻用手抚过郑
雅婷的脸庞。
她们两人站在教堂前的广场，黑色太阳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这边是郑雅婷与黑新娘最
初相遇的奇异黑色世界。
整个世界由黑色的基调构成，勾勒出大地、流水与天空。只有郑雅婷一人散发著微微的白
色冷光，在这个世界中有种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
“但如今这个责任就要交给你了。”
“不，你不能这样。这个承诺是我们一起给倚杉的。倚杉也给了我们两人承诺。”郑雅婷
回手紧紧抓住黑新娘礼服露出的香肩。
黑新娘露出纯真未脱稚气的微笑，似乎想让郑雅婷放下心来。但眼眶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
从娟秀的脸庞不断滑落。
“但我毕竟只是你心中阴影的投射，依靠着展览的力量才来到这个世界上。”黑新娘说：
“而你才是真正能陪伴倚杉的人。”
郑雅婷想要紧紧抓住黑新娘的身体，黑新娘却一溜烟地从她的手中逃过，退到了半步之外
。
“山上的太阳很烈，记得多涂一些防晒。”黑新娘灿笑道，双手提起灯笼状的蓬松婚纱裙
对郑雅婷鞠躬行礼。
“不！”
※※※
穿着黑色玫瑰婚纱的黑新娘从郑雅婷背后现身，横身挡在方亦辰刺来的长剑前。方亦辰来
不及抽手，冰冷的刀身从她的胸前贯穿而过，溅出大量墨汁般的血液。黑新娘的身体旋即
受到TW-8的力量影响，白色的裂纹从胸口的刀伤处向四周龟裂开来，迅速扩散到全身。
方亦辰皱起了眉头。这个TW-257-1的能力太过诡异，远超过委员会研究的内容。黑色新娘
的出现打乱了他奇袭的计画，伸手便想要抽回TW-8，继续追击躲在黑新娘身后的郑雅婷。
但黑新娘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她强忍伤口上带来的剧痛和即将化为白色赍粉的身躯，跨
步向前，让剑刃朝自己插的更深。同时两只手五指齐张，亮出黑色的尖细指甲，狠狠钉在
方亦辰脖子上。
“妳……。”
“如果不是为了倚杉，谁要碰你这种老男人。”
黑新娘眼角注意到后方被触手保护住的陆倚杉正苏醒过来，便露出满足的微笑，缓缓闭上
了眼睛。
纯黑的身躯在郑成功配剑的影响下变成一尊洁白的石膏像，其他缠绕住方亦辰分身的触手
也如同石膏般脆化，在枫林中散成片片段段。
“方亦辰，你做了什么？”
陆倚杉才睁开眼睛，就看见方亦辰拿着长剑刺中了黑新娘的胸膛，但细长的黑色指甲也刺
入了方亦辰的脖子。郑雅婷整个人瘫坐在黑新娘的身后，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尽管自己眼前发昏，似乎地板不断地在旋转着，陆倚杉仍挣扎着从失去活性的白色粉末堆
中爬起，蹒跚地走向黑新娘和方亦辰激战后的现场。
方亦辰的颈部被黑新娘有如利刃的指甲贯穿，大量的鲜血从伤口不断流出，只余下最后一
口气息。此时的他已经用尽TW-403能产生的所有分身，无法再继续战斗。
“阿杉，我失败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方亦辰嘴中冒出大量的血沫，用着几乎听不清
的细微声音说。
“我答应你。”
听见陆倚杉的声音，方亦辰才闭上了双眼。他的左手不知何时握上了TW-8的刀刃，在其效
应影响下，脸上因TW-403产生的烙印跟着退去，恢复成原本的容貌。
陆倚杉抬头望向天空，茫茫然地任由枫红落到他的身上。
他想哭但却流不出眼泪，他想大吼却喊不出东西。他只是一个有着陆倚杉部分记忆的异常
物品，这份记忆却如同鬼魅般牢牢地将他绑住，让一份又一分的责任压在他身上。
如今又有两个人因他而死，一个来自于他的过去，一个则诞生于他的现在。
而光是自己的存在就会引来TW-443，如果能选择，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醒来。
原本被吓著停止思考的郑雅婷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扑到陆倚杉的怀中，开
始抽咽起来。
陆倚杉双手环住不住发抖的郑雅婷，轻轻拍着他的背。
至少，他现在还有郑雅婷陪着他。
※※※
方亦辰魁梧的身躯突然软了下来，如同断线的木偶倒在博物馆的大理石地上，然后尸体的
双手处骤然变白，化为一堆细粉。由眼眶旁扩散至血红纹路跟着消失不见，恢复成原先黝
黑的肤色。
这是受到TW-8影响的现象，消除了TW-403带来的异常和诅咒，也同时带走了方亦辰的生命
。
杨芷柔蹲下身来，捏了一搓曾经是方亦辰手掌的粉末。
这也算是他的骨灰吧？
她凝视了片刻，接着将原本挂在胸前深绿色保温水瓶中的水倒掉，铲了一些粉末到瓶子中
。
杨芷柔站起身，俐落的收拾起必要的装备，准备撤离现场。
虽然她威胁要炸毁博物馆来召唤TW-443这艘幽灵船的广播相当程度喝止了其他委员会成员
的行动，但在失去方亦辰联络的情况下，委员会迟早会采取行动，留给她的时间不会太多
。
碰！一个穿着管理处研究用白色制服的中年女性打开了房间对侧的大门。
她留着清汤挂面的短发，头上戴着粉蓝色的发箍，右手包裹着三角巾挂在脖子上，左手则
拿着一把制式PPQ手枪。
杨芷柔一怔，那是今天上午她开枪打中的管理处研究员。她怎么会在这里？照常理来说，
管理处的人员并不会来到异常事件的现场，那是外勤处的职责。而她人出现在这里，表示
其他外勤处的人员也已经到了吗？
进门的女人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方亦辰尸体，和站在身旁的杨芷柔。眼泪在瞬间就飙
了出来。
“妳杀了亦辰？”女人的黑眼圈极深，眼白满是血丝，显得极度的憔悴。左手摇摇晃晃地
举枪对准杨芷柔。
眼见女人的姿势尚未定位，整个人的情绪看来也处在崩溃边缘，杨芷柔反射就将手中的保
温钢瓶掷了出去，把手枪从女人的手中击落，然后箭步冲上前去踢走落在地上的手枪。
女人见状并未多做抵抗，而是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开始啜泣起来。
“外勤处的人呢？”杨芷柔问。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哭，并缓缓向方亦辰的尸体爬去。
门外似乎没有其他援军的迹象，杨芷柔猜测她应该是独自行动。
“不，我没有杀了方亦辰。”
杨芷柔走到女人面前，将她低头啜泣的脸给抬了起来。杨芷柔犀利而冰冷的眼神望入了女
子满是泪水的双眼。
“是林雪霞杀了他。”